余白正在埋头做生物课的笔记。
生物向来号称理科中的文科，概因其繁复的知识点，需要大量的背诵记忆。
好在，这种背诵相较于数学压轴题那种更看脑子灵光一闪技巧的科目，对于余白来说倒是更简单。
往常上课的时候，她都能够全神贯注，扑在课堂上。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心态的改变，余白总觉得她有些听不进去课了。
不行，她甩了甩头，得把精力集中才行。
下课铃声照常响起，余白准备站起来端起水杯去接水。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阵清朗的男声。
“同学。”
余白的身体僵硬了一下。
她可没忘记，前几天在ktv碰见周逸时，他那双完全视她为无物的眼睛。
冷漠疏离，好似两个人在学校里完全没见过面一样。
余白心知肚明，他很瞧不起自己。
她没必要凑上去，热脸贴冷屁股。
不过，今天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她转身朝周逸看去，发现他对自己笑了一下。
这张脸，高中三年，余白已经见过无数次，不过这是第一次看到他冲自己笑的表情。
该说不说的，他确实长得很清秀。
跟平日里那股身上的痞里痞气吊儿郎当的模样不太一样，现在的周逸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懒散的感觉。
他翻开的教辅书上一片空白。
余白忽然有点羡慕他，这种教辅一半都要五六十往上了，她买书都是找上届学长学姐买的二手书，能便宜一大半。
即使是二手书，她都十分爱惜，在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标注。
学校里订的书，周逸一本没少订，然而做完的屈指可数。
真有钱啊……余白想到现在网上流行的那句话：到底是哪个富二代偷走了自己的人生？
不过，虽然不喜欢周逸，准确来说是讨厌一切看不起她的人，但余白还是勉力让自己语气好一点：“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周逸眨巴着眼睛，颇为无辜地看向她。
黑白分明的瞳孔中清楚倒映着她的脸。https://m.tj268.com
“那个，你有兴趣来给我辅导一下高考科目吗？”
周逸问她。
余白愣住了，她辛苦维持的冷淡表情在此刻破功。
“啊？”
紧接着，心里就冒出了他是不是在耍自己的想法。
开玩笑呢，他这种家境还需要找同班同学补习？家里那么有钱，哪怕全科一对一也够了啊！
这人分明就是在耍她。
余白的表情沉了下来：“没兴趣。”
说完，她拿着杯子转身就走。
周逸心觉不妙，大概是自己的措辞太直接，又戳中了余白敏感自卑的心。
他也连忙站起来，快步跟在余白身后，喊着：“我是认真的，余同学！”
“你给我上一小时的课，我给你一百五，这价格虽然比不上外边正儿八经的补习老师，但价格也够诚意了吧！上课时间和内容随你定！”
余白停下脚步，她那张冷漠的脸上，眼睛似乎闪了闪。
直白的价格让她很有些心动。
说起来，造成她青春期自卑的绝大部分原因，都是因为家庭的窘困还有无论如何都难以弥补的和天才之间的差距。
但目前为止，余白的心结就只有一个——钱。
听到周逸开出的条件，她终于愿意稍稍相信他的话一点了。
“我要怎么才能确认，你不是在开我玩笑呢？班里的人都知道，我家里没钱，很需要钱。”余白淡声道。
周逸抓了抓头发，心知原身的信用可能在她这不是太好。
“额，好吧。”他用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刚才是我说得太简单了。这样吧，上一次课，给一次课时费，你觉得怎么样？”
“你究竟为什么要找我给你补课？哪怕你去找朱念真啊，她成绩可比我强多了。”
周逸故作随意道：“我补课只是为了应付一下我爸妈，让他们知道发给我的补习钱花出去了。你不是正好缺钱吧，我们互帮互助嘛。”
余白沉默了。
她可真羡慕周逸这种能用随意的语气说出这段话，把花钱这件事仅仅只当成是糊弄父母的东西。
天知道，她要暑假时在外面套上玩偶，发一整天的传单才能赚到一百块。
而他就这么轻飘飘地开出了一个小时一百五的价格。
在她初中拼死拼活考上临榆高中以后，除了每天都在学习的考试知识以外，余白所学到的最重要的东西就是明白原来人出生时就已经有了有如天堑般的差距。
片刻后，余白说：“那好，我同意了。”
她半垂着眼眸，盯着自己手上的杯子，语气平静。
周逸知道，这段时间恰好是余白思想转变最为剧烈，也是后文她彻底黑化的开端。
但是，强行拉住对方说心灵鸡汤，余白只会觉得他脑子出现了问题。
他只颌首道：“好，那我们就一言为定了。补课的时间就从明天开始吧，你想把地点安排在哪？”
余白：“随你。”
“我家？”周逸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而对方抬起头来凉凉的瞥了他一眼。
好吧，好像去不太熟悉的人的家里是不太安全来着。
思索片刻后，他拍板决定：“那就去麦当劳吧，正好我看它昨天还给我发了券码，到时候要是上课上着饿了，我们还能吃个汉堡什么。”
余白听着少年略显絮叨的声音，微微有些惊讶。
周逸在她眼里一直是个对不熟的人冷漠至极，但对跟他认识的比如朱念真之流十分友好。
他身上的气质在临榆一中的好学生群中显得十分独特，那股子漫不经心略带痞气的感觉吸引了不少人。
不过很少有人敢跟周逸搭话。
在余白的记忆里，班上的人好像就朱念真跟他讲话最多。许多人猜测这俩是不是偷偷恋爱了，但她非常确定——朱念真喜欢的人是严泽。
她只是如同惯例般，对每个人都露出了那和善的笑容而已。
所以，今天周逸来找她说话时，倒叫余白狠狠吃了一惊。
但他开出的价格令她难以拒绝。
上大学后要去外地读书，哪怕余白再节省，一个月也得花几百块的生活费，吃饭的钱和话费车费等最基础的费用，她现在都掏不出来。
不能只靠着奶奶的养老金。
每次看着白发苍苍的老人将那些看得出来小心折叠过多次的现金交到她手上时，余白的心中都觉得分外酸涩。
她找不出理由拒绝周逸。
哪怕他真的是在开她的玩笑，像逗弄动物园的猴子一样玩弄她，她也愿意一试。
至于所谓的“尊严”……那种东西，在人最困难的时候，是可以被踩在脚底随意蹂躏的。
因为它不值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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