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哥帖木儿下意识地伸手去接，可是却接了个空。
当他看清人头相貌的时候，饶是他身经百战，仍然差点一屁股栽到地上！
正是自己的长子阿谷。
“阿谷！”
猛哥帖木儿仰天怒吼，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然而他的愤怒无济于事。
不到半个时辰，上千族人和官军全部阵亡。
老年蒙哥帖木儿被贼兵一枪洞穿胸口，像一只濒死的猫一样，不住往外倒气。
眼见是活不成了。
猛哥帖木儿站在一旁，看着年老的自己，用尽最后的力气扯下一片衣襟，沾着自己的鲜血写道：
“宣德八年八月，杨木答兀勾结女真兀狄哈部300余人作乱，射杀官军裴俊所部，劫掠辎重无数。
臣亲率数百精骑击退贼寇，射杀兀狄哈部头目阿答兀，臣弟凡察、长子阿谷皆受重伤。
八月十九日，杨木答兀再次勾结七姓野人女真，突袭我部驻地。
臣率族人奋起反抗，终因寡不敌众，建州女真几乎覆没。
望皇上念及臣忠心为国，为我部报仇雪恨，并善待我部余下族人，老臣虽死无憾！
臣，大明右都督，猛哥帖木儿绝笔。”
写完之后，老年猛哥帖木儿将衣襟死死攥在手中，不多时，便气绝身亡。
猛哥帖木儿全程旁观了建州女真几近灭族的惨状，胸口剧烈起伏。
本以为归附大明，为大明朝廷效力，定能够带领族人们过上好日子。
可没想到所部族人仍然大部分惨遭屠戮。
难道这就是建州女真的归宿？
就在猛哥帖木儿悲痛之际，他眼睛一花，出现在了长白山的深山老林。
成百上千的女真人正在四处逃窜。
与之前不同的是，这次的建州女真族人倒是能够看到猛哥帖木儿。
他一把拉住一个面色惊恐的青年，用女真话问道：
“出了什么事？为何大家都在四散奔逃？”
那青年见面前之人衣着华贵，乃是女真人打扮，于是边跑边说：“大人快一起逃命吧！”
“明军马上就要攻过来了！”
见这个青年不愿停下脚步，于是猛哥帖木儿便跟着他边跑边问：“咱们建州女真早已归附大明，朝廷为何发兵围剿咱们？”
那青年说道：“大人有所不知，我本是建州右卫指挥使董山大人的亲兵。”
“这次董山大人可是惹了大祸了！”
听到董山，猛哥帖木儿心中一惊。
这个董山，正是自己的次子。
当下，猛哥帖木儿不动声色地问道：“董山大人惹了什么祸了？”
青年解释道：“董山大人嫌朝廷的赏赐太少，于是便起了反心。”
“这几年联合建州卫的阿哈出，经常劫掠辽东。”
“后来惹恼了成化皇帝，这个成化皇帝年纪不大，脾气倒是不小。”
“居然下令调集了五万大军，来围剿咱们，说是要捣其巢穴，绝其种类！”
“这岂不是将咱们女真一族彻底给灭了啊！”
“咱们建州女真各部加一起的克战之兵不过两三千，董山大人自知不敌，朝廷的军队刚一到，便命族人们逃入这长白山避祸了！”
猛哥帖木儿听到这基本上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刚要发问，便听到那青年叹了口气。
“哎！”
“若不是董山大人已经被抓，小人是万万不敢说这些话的！”
猛哥帖木儿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董山身上背着反叛朝廷的罪名，一旦被捉，十死无生！
他小心翼翼地问道：“董山被明军捉去了？”
青年回答道：“可不是呢，估计小命肯定是保不住了，就是不知道死前会受多少皮肉之苦。”
“这么想想，还不如阿哈出，直接死在战场上。”
猛哥帖木儿的心凉透了！
这都什么事儿啊！
自己还有自己的老大老二，居然没有一个善终的。
他心如死灰地问道：“那咱们的族人和寨子们呢？”
青年一脸悲愤地说道：“哎，这次的朝廷军队是铁了心要将咱们置于死地。”
“族人们战死和被俘的少说也得一千多人，四五百座寨子，无数的牛羊牲口，全都没了！”
他指了指远处：“这位大人，前面就进山了。”
“您是要跟着小人结个伴还是自谋生路？”
猛哥帖木儿说道：“承蒙小哥如实相告，就此别过吧，保重！”
青年叹了口气，加快脚步，消失在了密林里面。
猛哥帖木儿注视着远处，弯腰捡起了一把族人们遗落的的弯刀，朝着朝廷大军冲了过去。
在距离明军五六十米的位置，被一阵箭雨射成了刺猬。
瞬间嘴角鲜血直流。
他忍着浑身剧痛，仰头高呼：“究竟是为什么！”
然后眼前一黑，没了意识。
“大人醒醒！”
“大人快醒醒，您这是怎么了？”
“什么为了什么啊？”
猛哥帖木儿悠悠转醒，眼前的血腥杀戮早已消失不见。
反而是跟随自己进京的老奴一脸焦急地守在一旁。
原来是南柯一梦！
见猛哥帖木儿醒了，那老奴一脸关切地问道：“大人醒了？可是吓坏老奴了！”
“大人入睡之后，便一直翻来倒去，大口喘气。”
“后来嘴里还说梦话，说什么究竟是为了什么！”
猛哥帖木儿用力地揉了揉胸口，梦中所经历的万箭穿心的痛苦仿佛跟真的一样。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过气来。
“没事了，刚才做了个噩梦，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老奴答道：“刚刚四更天，大人继续睡吧，老奴在外面守着。”
猛哥帖木儿摆了摆手，那老奴便退了出去。
他躺下之后，无论怎么样都难以入睡，满脑子都是刚才的梦境。
虽说是梦境，可刚才这个梦实在是过于真实。
他一闭上眼就是长子阿谷那血淋淋的人头，老年自己蘸着自己的血写下的绝命书。www.tj268.com
还有漫天箭雨射向自己的绝望画面。
而且这个梦境之中的事情合情合理，完全有可能发生。
此刻的猛哥帖木儿脑子里只有一件事，无论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族人，必须想办法阻止梦境之中的事情成为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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