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林襄是被容婉卿掀了被子喊起来的。
“怎么还不醒,都什么时辰了。”容婉卿乍乍乎乎进来,一掀被子,“怎么睡觉还穿着氅衣?”
说着,容婉卿扫了一眼地上的火盆,把院里的嬷嬷喊进来:“今年冬日比往年都要冷一些,襄儿怕冷,这屋里头多放一个火盆。”
屋里已经放了两个火盆了,燃的都是上好的乌金炭,热乎着呢,嬷嬷瞧着榻上还眯着眼睛的小主子那一头的汗,也没敢说什么,下去准备第三个火盆了。
林襄坐起来,迷迷糊糊问:“娘,什么时辰了?”
“过了卯时了。”
“什么?”林襄崩溃了,“嗷”一声又一头栽回去,裹着被子把头埋进去,“才卯时,您就喊我,我困,不起。”
容婉卿柔声道:“乖,快起来,今日你卓青姐姐拔营回苍西郡,你不送送?”
“啊?”林襄又一个猛子坐了起来。
是了,卓青姐姐今日巳时开拔,晚了就迟了,卓青姐姐这一去,好久也见不了面……
她揉搓了一把脸,一边哼唧一边趿鞋下地。
春桃上前扶住困得东倒西歪的林襄:“姑娘,鞋穿反了。”
“唔。”林襄重穿了鞋子眯瞪着眼睛被搀着去盥洗,走到门口时却被容婉卿喊住。
容婉卿绕着她走了一圈,凑过去嗅了嗅,柳眉倒竖:“昨夜你吃酒了?怎么这么浓的酒味?”
林襄往自己身上闻了闻,如遭雷劈,方才想起自己昨夜偷偷溜出去一事。
她呆呆地“嗯”了一声,没言语。
容婉卿:“饮酒自是可以,莫要贪杯,这么大的酒味,这屋子里的熏香都没能冲淡,你这是喝了一壶吧?”
林襄:“……倒也没有吧。”
“好了。”容婉卿一挥手,“快去沐浴洗漱。”
实在是太困了,林襄在净室沐浴的时候都快睡着了,脑瓜子乌沉沉的,太阳穴还有点疼。
咦?怎么嘴角也有点疼?
她舔了舔嘴角,心里狐疑着:“上火了吗?”
就在再次快睡过去的时候,林襄眼睛蓦地睁开了。
她醉酒断片了,只记得与裴峥说了好多儿时的趣事,但后来发生了什么一点印象也没有,怎么回的府也完全不记得。
出糗了吗?发酒疯了吗?
还有,她好像做了一个什么梦,梦中……咬了一个人。
咬了一个人?!
林襄脑瓜子嗡嗡的,一拍水从浴桶中站起来,春桃正从衣架上给她拿干净外衣,见状忙道:“姑娘冷,快回去,还没擦身子。”
林襄扯过巾帕胡乱擦了几下,披上里衣,问道:“春桃,我醉酒闹事吗?”
“没吧?姑娘好似也没醉过几回呢。”
“那我醉酒会胡乱做梦吗?”
春桃打了下磕巴:“梦啊?”
“唔。”林襄反应过来,小声嘀咕着,“我真是糊涂了,我做梦你怎么会知道……”
春桃一边侍奉林襄穿衣裳,一边随口问道:“姑娘做什么梦了?”
林襄面有菜色,心情复杂地闭了下眼。
此时此刻,她是一点困意也没了,瞌睡虫全被那个迷糊的梦吓跑了。
路过浴房外间的妆镜之时,林襄脚步一顿,看见嘴角有一处小破口,不似上火发的火泡疹,倒像是怎么咬破的。
咦!怎么回事!
春桃就见林襄呆愣在妆镜前一动不动,凑上去,嬉笑道:“咱们姑娘就是好看!螓首蛾眉,姣如明月。”
林襄神思游离着,指尖抹过唇角,怔了半晌之后,肩背渐渐放松下来。
不是梦中咬了谁么……?许是咬了自己吧?要不然唇角怎么破了?
虚惊一场。
儿时,梦到与三哥哥打架,拿脚踹他,不也是一脚踹床柱上了么,醒来腿上都是乌青。m.tj268.com
嗯,是了,定是如此。
***
城门外,一众人送别顾大帅。
顾心兰泪雨帘帘,顾卓青指间在她眼角一抹:“别哭,阿姐给你留下一百亲兵做你的家将,再有半年多天气,待你大婚之日,阿姐与阿爹就回京了,不过须臾罢了。”
顾心兰掩面点头。
“卓青此去放心。”容婉卿上前宽慰道,“心兰就是我们的心头肉,有我们照拂,指定养得白白胖胖。”
顾卓青一一看过去:“林伯、容姨,林轩,心兰就托付给你们了。”
林襄嬉笑着上前:“卓青姐姐,你怎么不托付我呀?”
顾卓青点了她鼻尖一下,爽朗笑道:“你可别把心兰带坏了,回头心兰上房上树调皮捣蛋,我拿你是问。”
“那可说不准。”林襄笑道。
马蹄声响,马儿一道长嘶停下来,风中策马而来之人翻身下马。
顾卓青回头。
只见裴峥没着都卫司的衣裳,一身轻装身披大氅,大步朝顾卓青走过去,红色高束的发带随风扬起。
顾卓青对他一挑眉:“子霖,哪日在京城混不下去了,就滚回苍西郡。”
“不了吧。”裴峥一笑,“那岂不让兄弟们看笑话。”
“林伯。”顾卓青转身对林仲安道,“半年前,与林宸林群于落阳关一带捣毁沙匪老窝之人,正是子霖。”
据林宸林群传回的家信说,当时境况很险,若非苍西营将士及时赶到营救,恐要折数半数人马。
林仲安闻言看向裴峥,叹道:“原来是裴公子相助,后生可畏啊!”
裴峥对林仲安见礼,起身之时,目光似若有若无扫过林襄,林襄呆呆看着他便是一怔,随即闪到了顾心兰身后。
她仿佛见了鬼,心里乱七八糟滚过一个念头:“他怎么唇角也破了??”
怎么会这么巧?
心里蓦地“咯噔”一下,难道……难道那不是梦,而是自己酒后非礼了裴峥?
林襄被这个想法惊出一身冷汗,她与顾心兰身后畏畏缩缩探出眼睛,又悄悄偷瞄了一眼。
而后惊恐地发现裴峥腕间亦有一排清晰的牙印,带着血痂。
凌乱了!
证据确凿,果真发酒疯了!
从小到大,还没做过这么荒唐的事,林襄心里七上八下的,快被一脑门惊慌烧冒烟了,很想一头钻地缝里藏起来。
之后,周遭人都说了些什么,压根没听进耳朵里,心里唯一一个念头就是:太丢人了!
该怎么办?要寻个机会道歉吗?
可这种事该怎么出口?打死她也说不出口,呜……
要不,就当无事发生?就当自己彻彻底底失了记忆,一丝一毫也没想起来,想必裴峥也不会主动提及此事吧?
林襄一阵脸热,正愁眉苦脸发着呆,突然地上一个修长的影子向她靠了过来:“阿襄,昨日……”
她条件反射地打了一个激灵,脱口而出:“不记得了!”
“……”顾心兰轻声道,“阿襄?”
林襄抬眼一看,就见众人依依不舍跟着顾卓青往前走了一段距离,顾心兰则落下几步,走到她跟前。
“呃……”林襄干咳一声,掩去脸上不自在的神色,“你说什么来着?”
顾心兰莞尔:“想什么呢想得这般入神?我听阿姐说你昨日参加宫宴之时从高台上摔下,险些崴了脚?脚没事吧?”
“唔。”林襄对她一笑,“没有,行走如飞呢。”
“那我就放心了。”顾心兰说罢前向疾走几步,去追阿姐了。
林襄垂着头跟在后面,走着走着,隐约瞥见地面又一道修长的影子向她靠过来:“阿襄,昨夜……”
她倏地抬头,看清来人时便是一骇。
夭寿了,他怎么还真找上门了!
林襄似猴子被摸了尾巴一般,拔腿便跑:“不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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