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雾遮说,他是天生适合给别人背后捅刀子的人。说这句话的时候,笑容有那么一点飘忽,好像含着意味深长的东西,又好像只是无心。可是听者却留了意。
梁王发现,那些年代久远的事情,他已经很难想起来了,他甚至回忆不起当年自己父王和云雾遮等人面孔,唯有谢云嫣——谢云嫣的那双眼睛。
谢云嫣,这两个字像是烧红的烙铁烫在心尖,让他瞬间痛得有些窒息起来。
那痛感让他的意识有些模糊,一时竟有些分不清今夕何夕。
那一天有着天要破了一样的大雨,明明是六月,却冷得让人发抖。
他在佛前跪到身心麻木,明明父皇知道他与母妃是被他人陷害,却固执地让他替人背下黑锅,不但下旨斥责,还罚他在寒潭寺的正殿院里跪上一天一夜,祈求佛祖原谅。
原因无他,朝中大员和不受宠的妃子生下的不受待见的,非嫡非长的皇子,真龙天子当然会偏向前者。
就在他心灰意冷想要一死了之时,眼前的雨却突然停了。
世人皆说谢将军府的嫡出大小姐,美艳动人,熠熠生辉如明珠,他却冷笑,分明是皎皎如明月,冷得让人齿寒。
那时刚入长安的谢云嫣并不知道他是谁,只将一方白帕递了过来,声音清淡,言辞却算不上温柔:“这位公子,不管你受了什么苦难,要么就咬牙撑下去,若是铁了心寻死,也请体面些上路,省得连累父母在背后被人戳脊梁骨。”
这番话虽然不怎么中听,却在绝境中让他寻回了几丝清醒。
即便是多年前,年轻的谢家小姐好像什么都不往心里去,什么都不争不抢……却总有人把那些东西献给她。
就连向来眼高于顶从来看不起他的那些人,也都愿意把她带在身边,手把手地教她,却又不愿意她遭受任何风雨。
为什么她就这么幸运呢?梁王不止一次问过自己这个问题,他才是世间最努力最拼命的那个——m.tj268.com
他拖着死狗一样的身体回去向父皇复命的时候,他一身是血九死一生的时候,他风刀霜剑地办那些见不得人、也见不得自己的事情时候,谢云嫣在哪里?她有什么资格什么都不在乎地只按自己的意愿行事,她有什么资格什么都不放在眼里?
有什么资格,那样意气风发……
梁王想,自己可能永远只是一只隐藏在黑暗里的鸟,只是看起来威武雄壮。他永远也学不会其他人身上那种与生俱来的放肆和骄狂。
可这不代表他不会憎恨。
但他又像是身不由己的一样……被谢云嫣的意气风发所吸引,最终形成了一种近乎于病态的占有欲。
笑话……他忽然可悲地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是笑话。
他恨父皇,恨苏钰,更恨把自己当成棋子操控的云雾遮,甚至也恨能轻易夺走别人注意力的谢云嫣,恨过那么多的人,可是最后却发现,最恨的人还是自己。
你看到她,想起了谁?
当现在的梁王看见满眼憎恨的她,想起了谁?
因为头天晚上研究医书,再加上研究程副将给她的消息,第二天谢云嫣起床的时候,精神显然不好,吃饭的时候都数次走神,差点儿试图把自己淹死在一碗清浆里。
就在谢云嫣刚在议事厅里坐下,甚至连来禀报要事的下属副将们都没见,苏钰便推门进来:“出了点事情。”
谢云嫣微微皱着眉问道:“怎么了?”
“药商陈家老爷子现在属意的接班人,也就是陈信义的三弟,”叶锦言说道,“说想请你赏脸吃个饭,准确来说是让我陪你过去。”
谢云嫣一愣,指了指自己:“我?”
这个消息让她有点摸不着头脑,因为谢云嫣的直觉告诉她,这绝对不是一顿普通的饭能够形容得了的事情。
很有可能是一场鸿门宴。
“我能不去吗?”谢云嫣淡淡道,“虽然我不知道这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情,但是我的直觉告诉我绝对不是什么好事。我也没这个闲工夫去陪他玩什么家家酒。”
苏钰轻笑了一声:“陈家生怕我们不去,早就做好了准备。他们说,可以把家传治疗疫病的方子交给你?”
谢云嫣觉得自己的头又开始隐隐作痛。
就因为这么一个消息,谢云嫣一整天都无精打采的,这一整天下来,她做过的唯一一件还算能缓解心情的事情,是告诉谢风可以给冯瀚之试探着上一些重刑,必要的时候可以让他进水牢。
毕竟谢云嫣自始至终,最厌恶的一件事情就是跟刚刚认识没多久的人在酒桌上打太极,可是有些事情是怎么也避免不了的,即使你再不想做也必须要去做。
这或许就是命吧,谢云嫣惆怅地想着。
再次见到陈家大门的时候,谢云嫣心情和上次截然不同,她头一次觉得今天的时间过得那么快,也诚心诚意的希望,现在这一刻的时间能慢一点,再慢一点。
似乎存在着一种很有趣的现象,那就是在你期待着时间快一点过去的时候,它总是走得很慢,而相反……当你期待着时间走慢一点再慢一点,甚至希望老天爷直接把时间给停住的时候……一般时间就走得飞快了。
其实当谢云嫣看到陈信义这个三弟的时候着实愣了一下,因为怎么说呢……这两个人虽然长得很像,但是身上的气质却可以让人觉得一个是天上一个是地下。
怎么说呢,陈信义虽然很年轻,但是总让人感觉能够从他身上看到一个沉迷于酒桌还有其他各种青楼楚馆等香艳场所的纨绔公子的标准模样。
而这个叫做陈信荣的男人,却是一副儒雅温润的世家公子样。
谢云嫣一边在心里默念人不可貌相来给自己洗脑,一边和他寒暄,落座之后陈信荣就带着半是讨好半是探究的笑容开口说道:“我这么约二位出来,应该不算是太过冒昧了吧?”
既然你知道,那一开始就不要请我们出来,谢云嫣这样腹诽道,可是还是带着场面性的微笑回应:“不过就是一起吃顿晚饭不是吗?”
陈信荣显然已经接手了陈家的一些生意,很容易聊起药材生意上的那点事,然而毕竟和谢云嫣是初次见面,交情不大可能言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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