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字句句，化作刀锋，劈在顾言川身上，他的面色一寸寸变白。
他不是不知道之岁前几天的乖顺是为了讨好他，可如今听她这么说，仍觉万箭穿心般疼痛。
他曾经做过的恶事，在之岁这里永远也过不去，偏偏他最爱的就是之岁的美好善良。
说来可笑，身处黑暗的他竟然爱上了纯白的之岁。
他们两个就像正负极，处在对立的两端，本不该有任何接触，是他靠谎言强求来和之岁的缘分，也是他毁了之岁的生活。
顾言川什么都知道，可还是不想放手：“不是的，我会改的，岁岁，你不喜欢我哪里，我都能改，别不要我。”
“死去的人永远也回不来了，你凭什么以为你一句轻飘飘的话就可以抵消你犯的所有罪孽？”之岁控诉道。
“你害得多少人家破人亡，终日惶惶不安，你这样的人，怎么配得到原谅？我又哪里有资格替死去的人说原谅？”
之岁死死盯着顾言川，眸中是显而易见的厌恶。
“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放你走。”顾言川手指收紧，不肯松口。
“八两，按我之前说的做。”之岁在脑海中吩咐道，这一切该有个了断了。
【好。】八两应下，手腕反转，操纵起顾年。
“顾言川，我恨你。”之岁面无表情，冷冷看着顾言川，眸中闪着冷光，像深井里的水，寒气逼人，看久了，能凉透人的心。
顾言川并不躲避之岁的眼神，回望着她，眸中满是伤痛。
两人无声对峙，谁也不肯让步。
打破僵局的是猛然推门而入的顾年，他猩红着眼，伸出长长的獠牙，声音里带着难以言喻的痛苦，一字一顿道：“我好饿。”
顾年痛苦地低吼，像野兽一般发出濒死的哀鸣。
顾言川眉头紧锁，大步跑向顾年，俯下身子，细细察看顾年的情况。
他掰开顾年的嘴巴，发现顾年的牙齿又变长了不少，眸色比以往更深，锋利的指甲无意识地划在顾言川身上，轻而易举将质量上乘的衣服划破。
顾年的情况很糟糕，早前之岁阻止顾年吃人，没能让他如愿，虽然顾言川暂时压制住了顾年身体里的兽性，可被压下去的欲望并没有消散，反而不断膨胀，直到现在彻底爆发。
顾年和顾言川不一样，顾言川是丧尸王，身体强度早就达到顶峰，又是成年人，可以轻松掌握自己的欲望，顾年却是天生的丧尸，偏偏体内有一半人类的血统，力量本就不纯，年纪又小，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杀人的天性，长久以来没有饱腹更令他渐渐发狂。
现在看顾年这情况，如果不给他活人的血肉，他是铁定活不了了，顾言川之前在基地里限制丧尸，不让他们伤人吃人，已经有不少丧尸因此发疯失控，最后活活饿死。
顾言川绝不可能让顾年步他们的后尘。
他为顾年输送能量，勉强使顾年恢复神智。
“饿，好饿。”顾年低声呢喃，小脸皱成一团。
顾言川有些心疼，抱起顾年，往门外走。
“你要去哪里？”之岁掀开被子，跑了床，追问道。
顾言川离开的脚步微顿。
“你要杀人吗？”之岁又道：“你说过，不会再杀人了。”
顾言川始终沉默不语。
“不要杀人，不要让他吃人，求你了。”
顾言川转过身，静静地看着之岁，“如果不吃人，他会死，他也是你的孩子，你就一点都不心疼他吗？”
之岁接不了话，即便孩子是丧尸，她却不可能一点都不心疼他，但心疼顾年不代表她愿意纵容顾年吃人。
之岁的沉默让顾言川的心更冷，他摇了摇头，大掌抚在顾年背上，安抚着他，“你不心疼孩子，我心疼。”
说罢，顾言川不再顾及之岁，转过身。
“等等。”
顾言川没有停下脚步，走出门。
“我有办法，让他喝我的血，他是我的孩子，我应该对他负责。”之岁急忙说道。
顾言川去而复返，目光在之岁身上打转，最后定格在她的眼睛，她的眼中一片坚定。
“你说...什么？”顾言川追问。
“让他喝我的血。”之岁将衣袖往上圈了几圈，露出白皙的胳膊。
顾言川愣住。
“给我刀。”之岁说道，她没有向顾言川要阻断剂，现在已经不是异能者了，不能随手变出冰刃。
之岁这般举动，反而让顾言川震惊，停在原地，也明白了她有多么不愿意顾年和他手上再染人命。
她这么坚定，是绝不肯抛却自己的良知了。
顾言川从没有那一刻，像现在这么恍惚，他和之岁之间隔着一条他永远也没有办法跨过的鸿沟，明明他们近在咫尺，却仿佛相隔千里，他觉得自己纵然使尽万般手段，也永远走不进之岁的心。
怀中的顾年不断挣扎，目光紧紧盯着之岁的手臂，露出贪婪的表情，小身子朝之岁的方向倾斜。
他的乱动使顾言川回过神。
之岁的提议是眼下最好的办法，既能救顾年，又能让不牵扯无辜的人，可顾言川的心却那么痛，几乎无法呼吸。
他如提线木偶一般，僵硬地从空间取出一把刀，走到之岁面前，亲手把刀递给了之岁。
之岁接过刀，利落地在手臂上划出极深的伤口，面不改色地取来床头柜上的杯子，放在伤口处。
一滴滴血流进杯子，将杯底染红。
之岁的手臂不受控制地颤抖，面上也染了薄汗。
大约接了半杯，顾言川极快的说了一句，“够了。”他把顾年放下，将之岁手中的杯子取开，交给顾年。
顾年眼睛发亮，接过杯子，跑到一旁，兴冲冲地喝了起来。
新鲜的人血，比医院的血袋好太多了，顾年发出满足的喟叹。
顾言川扶着之岁坐到床边，从空间里取出消毒水和棉签，轻手轻脚为之岁消毒。
他满眼的心疼，盯着那道伤口，眉头紧锁。
之岁瞧着他的表情，心中好笑，竟遂了本心，笑出声来。
顾言川听到之岁极快极轻、满是讽刺的笑声，忍不住抬头看之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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