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清巍独自走出去了,他又走到方才走过的那片梅林。
齐深还在里面跑来跑去。
比起同龄人,齐深的个子稍微矮小了点,他还少了几分朝气,看着不怎么活泼,呆呆愣愣的。
许清巍第一感觉,就是觉得这小孩不聪明。
齐深怀里抱了很多梅花枝条,他数了数应该够了,就打算回去。
转身的时候正好看见了许清巍,齐深目光瞬间低垂,不敢与人对视。
很快,齐深就小跑着离开了。
许清巍说了句:“这孩子怕人啊。”
大约过了两个时辰,江意柳才从那里出来,她站在许清巍身边。
“好了,我们回去吧。”
许清巍还挺担心这两人闹不愉快的,但见江意柳的表情似乎还挺舒畅,像是得了什么好事。
“夫人,你和阿凝说什么了?”
江意柳双手抱肘,“先不告诉你。”
许清巍这就越发好奇了,他瘪瘪嘴:“你们这是打的什么哑迷,还瞒着我了。”
江意柳抬头看向天空,只道:“天机不可泄露。”
许清巍也跟着去看天空。
还天机不可泄露呢?
除了偶尔飞过的一两只大雁,什么都没有了。
“瞒着我,哼。”
江意柳忽然说了句:“你妹妹确实挺聪明的。”
说起妹妹,那许清巍可就来了兴致。
他一脸骄傲自豪:“当然了,也不看她是谁妹妹?”
仿佛是在夸自己。
江意柳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你们两加起来一百个心眼子,而你妹妹有一百零一个。”
许清巍正想自夸,这话怎么越听越不对呢?
“不对,你是骂我缺心眼子?”
江意柳笑了笑:“嗯,还不算太笨。”
“嘿,我哪里笨了?”
许清巍双手叉腰,站在江意柳面前追问她。
江意柳扫了许清巍两眼,实话实说:“哪里都有点。”
她反正觉得这两兄妹不像亲的。
许清巍不否认了,他说不过她。
“好吧,随你怎么说。反正我妹妹肯定是绝顶聪明的。”
总而言之呢,他可以不为自己辩解,但要捍卫他妹妹。
江意柳感慨道:“是啊,她当然聪明,真会拿捏人,怪不得萧屿都栽在她手里了。”
她摇头笑了笑,起身往前走去。
许清巍屁颠屁颠地跟在她后面。
“夫人,你等等我。”
……
方才,许清凝和江意柳聊天的时候,紫兰站在远处。
她也不知她们具体聊了什么,就感觉关系忽然缓和下来了。
紫兰说:“奴婢看江小姐离开的时候,似乎很开心。”
许清凝自信道:“她当然会开心了。”
紫兰:“陛下真厉害,你若是想和谁搞好关系,就没有不成功的。”
“那倒也不是。”
许清凝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她又不是金子,不能让每个人都喜欢她。
紫兰说:“江小姐那么高傲冷漠的人,都能因为你笑,还有什么人是陛下做不到的呢?”
许清凝用玩笑的口吻轻轻说:“有的,许竣啊。”
她曾经用了十几年去讨好这个男人,就为了得到幻想中的父爱,可还是一无所得。
所以啊这个世上,真的有她无能为力的事,也有她得不到的东西。
紫兰感觉自己说错话了,“奴婢不是有意让你想起这些的。”
许清凝反而安慰紫兰:“没什么,我都释怀了。”
如果她早知道真相是这样的,她就不浪费那十多年时间了。
真是可惜。
“不过说起这个人,也不知他最近过得如何了?”
许清凝之前还找过小混混去砸许竣的店,次数多了也就没意思了。
她也忘了给他找麻烦,也忘了还有这个人。
许清凝之所以留下许竣的命,倒不是心存仁慈。
她就是觉得,对他这种曾经养尊处优的人,如今一无所有了,活着比死了还痛苦。
可事实上,许竣倒是活得挺好的。
许清凝是想错了。
其实,许清巍骨子里的乐观随性,有部分是随了许竣的。
他们无论身处什么样的境地,都还能自娱自乐地活下去。
许清凝就没有这一点。
她所继承的,全是先帝的病态和偏执。
“一年过去了。”
紫兰:“怎么了?”
许清凝微微闭着眼眸,她亲手屠杀了她的生父,正好一年时间了。
时间过去一天,她的生命也就少一天。
心口隐隐作痛。
算算日子,今天该是书染进宫给她针灸的时候了。
可今天,书染迟了半个时辰。
“我来晚了。”
她把东西摆好,然后朝许清凝走去。
“现在开始吧,陛下。”
许清凝躺在床上,她解开了自己的衣服。
说来奇怪,她明明知道书染是楚琼身边的人,却不觉得这人有什么危险性。
“你……”
书染一边给许清凝施针,一边问她:“陛下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你真的不打算回楚琼身边了吗?”
许清凝起初以为书染是对萧屿有什么心思,所以为他留下来了,但后来觉得又不是那回事。
这个女人图什么呢?
书染说:“我还有最后一个月的生命。”
许清凝露出惊讶:“为什么?”
“我知道你在怀疑什么。”书染顿了顿,道:“我的确是楚琼培养的人,我会医善毒,但我却解不了自己体内的毒,他就是以此来控制我们。”
“你们是?”
“我,还有我的姐姐。”
许清凝记起来了,书染和书英是对双胞胎。
“我人生的第一次离开,就是去给萧屿送解药。我的确对他动过心,你没有感觉错。”
书染的话很坦然,并不遮掩。
“但是,更令我动心的,是自由。”
“是风吹过草野的温柔,是云隐入荒野的浪漫……”
书染眼眸里流露出向往,“这些都是我曾经得不到的。”
为此,她可以用自己的性命去换。
所以她不回楚琼身边了。https://m.tj268.com
书染对许清凝说:“这也是我最后一次为陛下针灸,明天我就要离开了。不过陛下放心,赵大夫会为你培养合适的医女。”
“不过我想求你件事,我和楚琼……你别告诉赵大夫他们。”
在这一刻,许清凝能够与书染感同身受。
她便如烟花般,宁愿为了片刻刹那,将自己燃烧干净。
许清凝说:“你走吧。我不会把你和楚琼有关系这事告诉他们。”
书染诚心致谢:“谢谢你。”
许清凝:“你要做的事,也是我想做的。”
不知为何,她突然就不畏惧死亡了。
三年还是三十年,区别又有多大呢?
只要痛快自由地活过,三天就够了。
许清凝露出了笑意。
她和死亡和解了。
……
与此同时的长月山,风雪依旧。
萧屿发现了许清凝搁在他枕头下的剑穗子,但他没有绑在剑上,而是绑在他的那把竹骨扇子里。
因为,他希望有天能收剑回鞘,打扮成翩翩公子的模样去见她。
这天夜里,萧屿坐在篝火旁边,拨动着扇面下的穗子。
红色的穗子随风而动。
她的手很巧,做出来的东西也很精细。
夏冰提了嘴:“将军看得这么出神,肯定是陛下送你的吧。”
他打了个话头,旁边的人纷纷看过去,都是一脸凑热闹的表情。
萧屿平时人挺冷的,不爱说话,除了发号施令,他不会和将士们打成一片。
但他这个人,就莫名有种让人信服的本事。
仿佛他存在这里,就能给人安心,就会赢。
因此将士们心里信服萧屿,却也不敢和他打趣,不敢是不敢,但有热闹还是要凑凑的。
很多人都说,萧将军千辛万苦来打北凉,就是为了当今女帝。
他们二人这关系啊,那可真是暧昧不清。
如今夏冰无意的一句话,挑起来很多人的好奇心。
他们都想确定,将军和陛下到底是不是真的哩?
萧屿把扇子收起来了,砸了夏冰的脑袋,“就你话多,去围场跑圈。”
“看吧,被我说中了。”夏冰一边跑,一边嘿嘿笑着离开了。
众人心下明白了,看来确实是真的,只是也不敢当众说出来,心里想想就是了。
长月山的夜晚,风雪可真大啊。
萧屿站在帐篷外面,仰头看向山顶。
月亮高悬,皎皎如银。
今年的除夕到了。
嘉平第二年开始了。
可是这一次,萧屿不能陪在许清凝身边,他多想扬鞭策马赶回去。
可他知道他不能。
只有等北凉的战事结束,他才可以回去。
萧屿在望月的同时,许清凝也在。
他们在同片天空下,看着同一轮明月,仿佛这样就能看到彼此了。
许清凝举起酒杯,遥祝明月。
她轻轻说道:“除夕快乐。”
十天后,前线的捷报传过来。
小兵跪在金銮殿上,双手递过去战报。
“陛下,长月山大捷啊!”
许清凝在意料之中,她相信萧屿会赢,就如同她相信萧屿一定会回来。
宫女接过战报,交到许清凝手里。
“陛下请过目。”
许清凝看完后,嘴角扬起了笑意。
萧屿已经翻过了长月山,接下来就是直指北凉都城。
等踏平了北凉都城,一切就尘埃落定了。
她说:“赏。”
赏什么呢?
金银珠宝、权势地位,萧屿都有了。
那她只好把自己赏给他了。
许清凝提笔写了封密信,让人带给了萧屿。
信里只有八个字。
“等君归来,任君处置。”
萧屿收到信后,脑海里浮现的都是许清凝狡黠笑容,她就是专门来诱惑他的,好让他日思夜想,整颗心都被她勾着。
他这辈子,是完全被她拿捏住了。
帐篷里,原本是在谈论战事的。
也不知怎么的,萧将军忽然收了封信,他看了后就一直没说话了,像是傻了般。
有人问萧屿:“将军,明日我军就攻城吗?”
萧屿回过神来,把信折叠好帖胸口放下了。
他说:“不急,先困赫连庸三日。”
……
赫连庸简直快要疯了,如今大军兵临城下,他战也会败,不战也会败,真是不知该怎么办了。
他把希望寄托在楚琼身边,可是怎么也没找到楚琼。
“你们找到先生了吗?”
侍从摇摇头:“自先生去了河西,给过我们兵器图纸后,就再也没有消息了。”
赫连庸彻底明白了,楚琼根本不是真正想帮他,楚琼只是想拖延时间而已。
楚琼送来勾戟的图纸,可以让北凉多坚持一会儿,让他们多多牵制萧屿,然后他就有时间去找那个女人了。
“可恶,一个个的都把我当棋子!”
赫连庸把房间里能砸的东西都砸光了,还是不能解恨。
他坐在满地碎瓷器上,喃喃自语。
“该怎么办……怎么办……”
从卑贱的马奴,到高贵的北凉王,赫连庸的王椅还没坐稳,他就要亡国了。
日后所有人提及他,都是“亡国之君”。
他将被刻在耻辱柱上!
哈鲁冒着风雪走进来,“大王,我们不能退缩,就让我打出去吧!”
哈鲁年轻气盛,是赫连庸发现的一名猛将,可是又如何呢?
北凉有多少个哈鲁?
“我们还能战吗?”
赫连庸想过干脆求和算了,日后老老实实俯首称臣,许清凝不至于赶尽杀绝吧。
哈鲁拍拍胸脯:“当然能!只要大王一声令下,我等提刀出战。”
赫连庸小声说:“要不……求和吧。”
求和?哈鲁瞪大了眼眶。
“大王是疯了吗?求和必死无疑,有什么用?”
“我觉得……”
赫连庸是想说,许清凝应该会放他一条活路,毕竟赫连闻在京城当质子都还活得好好的呢。
但他的话被哈鲁打断了。
哈鲁言辞铿锵:“末将绝不向东齐认输。”
赫连庸叹了几口气,有哈鲁这样的臣子,倒是显得他这个君王没骨气没血性,可他自小就是这样过来的啊?
先前那些王兄王弟欺辱他,他都能忍,以图来日。
现在,赫连庸也能忍。
有个故事说的好:勾践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
赫连庸想效仿勾践,万万没想到哈鲁不愿意了。
“行,你要打,那你就去打吧。”
赫连庸是没辙了。
哈鲁看赫连庸十分沮丧,“大王,我们还没有到必输的地步,你信我。”
赫连庸:“那你有什么办法?”
哈鲁看了看周围,示意他们先退出去。
“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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