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星楼。
老者已经奄奄一息，看着奉天的将士涌入皇宫，缓缓闭上双眼。
他的大限将至了。
“主人……”冰儿受了重伤，跪在老者的轮椅旁边。“主人……冰儿无能，没能杀了赫连骁，奉天的将士和归隐山的人冲入皇宫，慕容澈，终究还是背叛了我们。”
老者苍老无力的手指死死的抓着轮椅的把手。“背叛……”
他乃是天选之人，乃是众望所归，他所做的一切，何来对错！
慕容澈，居然背信弃义。
“奉天居然将边关军全都派到西蛮来，营救一个赫连骁，这说明什么……”老者无力且讽刺的笑着。
“说明……奉天皇帝很重视赫连骁？”冰儿不解。
“奉天有令，除皇帝以外的任何人有难，不得弃守边关。如今倾巢而出，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帝位变动，帝星落在了主位上，奉天的皇帝，禅位了。”
老者声音沙哑，嘲讽的笑了。
他谋划半生，竟没能算到这一点。
身为皇帝，不在乎自己的皇位，不在乎权势，居然在这种时候，为了保赫连骁的命，连皇位都不要了……
终究，是他低估了这些后辈们对权利的渴望。
他以为，人性如此，人心贪婪，所有人为了那个位置都会不择手段，奋不顾身。
没想到……终了终了，还是这些后生给他上了一课。
“咳咳咳……”老者开始咳血。
“先生，咱们撑不了多久，长烟阁的杀手已经尽数出动，可奉天兵马强盛，慕容澈袖手旁观，我们……”冰儿有些急，声音哽咽。
“冰儿，那就做最后一搏……”显然，老者已经在垂死挣扎了。
“是……”冰儿点头。
“主人，您要撑住，没有您，冰儿做不到。”冰儿紧张的说着。
“我以算出慕容澈的死士藏身之处，这是我留给你的……唯一的，保命符，若是我死了，你便悄悄离开，有这些死士，你可保命，不要……为我报仇。”到了这个时候，老者已经知道，回天乏力了。
冰儿手指用力握紧。“主人，您的大业，冰儿誓死守护。”
老者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迟了，一切都太迟了。
人之将死，他已预知。
奉天终将一统，天下终将安稳，百年盛世。
他所做的一切，并非完全无用功。
终究，未来的奉天，得益于他现在所布下的天罗地网，消息暗网。
“累了……”老者无力的笑了一声，视线游离的看着远处。
恍惚间，他似乎看到了那个一身白衣的少女，在战鼓之上翩翩起舞。
他与南古云珠初次见面，便是在战火纷飞的关外。
她是关外军中的舞姬，用战舞来鼓舞军心。
他是巫族前去助对方一臂之力的军师。
“战鼓上，也能跳舞吗？”他仰头看着她，眼光下，那个女人真的熠熠生辉。
南古云珠低头看着年少时期的他，一脸惊讶，眼底满是惊艳。“竟有男子生的这般好看。”顶点小说
那时候的他，就是因一句生的好看，红了脸。
年少时期，所有人都曾经纯粹过。
“你是什么人？”南古云珠笑着问了一句。
“我是新来的军师。”
“关外战乱不断，百姓流离失所，饿死之人无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战争啊……”南古云珠小声呢喃，嫌弃的看着他。“你们军师只会指挥，从来不上战场，牺牲的都是将士们。”
那时候的他无力反驳。
他不会武功，自然无法上战场。
可他，有脑子，想要结束这天下的战争。
“你的脚腕……为何有铁链，他们……为何要锁着你？”他看着南古云珠纤细脚腕上的银链，愣了许久。
“我是舞姬啊，被抓来的，当然要锁着。”
“我……去求将军放了你。”
南古云珠翻了个白眼，再次开口。“我的家人都死光了，死在战争之中。”
“跟着将军虽然是个舞姬，但至少有饭吃，跳跳舞而已，沈将军还是正直的，不许任何人欺负我，违者杀无赦。”南古云珠笑着开口，一脸满足。
他就那么看着她，在阳光下，晃动双腿。
“我会结束战争的……”
“你？”南古云珠笑了。“你那什么结束呢？”
他沉默了很久。
那时候，他没有想出结束战争的办法。
后来他才明白，结束战争的办法，唯有战争本身。
创造战争，用来结束战争。
“你知道草原大火无法扑灭的时候，一般要用什么方式来灭火吗？”他问着南古云珠。
南古云珠晃动双腿，天真的摇头。
“另一场大火。”他笑了笑，再次开口。“亲自点火，燃烧后的草地会出现隔离带，那就是阻止火势蔓延的方式，只是……自己点火有些风险罢了。”
“可自己点火，也会燎原啊，不会伤害无辜的草吗？”南古云珠不解。
“站在高处的人，格局与眼界往往与草不同，牺牲一小部分，拯救整片草原，往往是人们最正确的选择，因为世人都知趋利避害，牺牲，在所难免。”
少年时期的老者便知道，牺牲是永远都无法避免的事情。
没有人是神，没有人可以做到滴水不漏。
他穷其一生所要创建的体系，便是那条隔绝火势蔓延的隔离带。
只有后人如何评说，是谩骂，还是诅咒，他都不在乎。
泱泱历史长河，总要有人站在阴暗处。
……
“老东西，原来你躲在这里呢。”
身后，是阿雅的声音。
她满身是血，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握紧手中的剑。
阿雅曾经发过誓，一定要亲手杀了老东西。
“丫头，你长大了。”老者回身，并没有任何一丝一毫的惊慌。
冰儿紧张的看着阿雅，吹了口哨，便有死士前来守护。
阿雅讽刺的笑了一声，您还是这么怕死。
“看现在的情况，是你会死。”冰儿冷声开口。
“当年我父亲那么信任你，没想到你才是操控全局的高手。”阿雅沉声开口。
“阿雅，你太小瞧你父亲了，景宸……是唯一能与我共鸣之人。”老者无力的笑了笑。
他与景宸，从没有谁背叛谁，谁利用谁之说。
这世间唯一能与他惺惺相惜之人，唯有景宸。
景宸牺牲自己，建立的是第一条隔离带，换来的是阻隔战争二十年的太平！只是，那远远不够。
总要有人继承他的遗愿，继续走下去。
阿雅是，他亦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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