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之所以怕鬼,是因为人的恐惧多半来自于对未知的害怕。这世界依然有许多科学解释不了的现象,人本能的将这些解释不了的现象诉诸于鬼神。人对于未知、对于怨念、对于死亡的害怕都使得对鬼的恐惧加剧。人世间的恶往往通过鬼的形象集结。
鬼就是人性恶的代表。
按照小苗所说,在距今大约十八年前,也就是小苗两三岁时候,村里来了一位外村的妇人,她带着一个孩子,挺着大肚子,在村长的协助下住在村子北半区的空屋内,一年相安无事,女人顺利诞下一女,村民的热情款待让她舒心安居,期间,妇人的丈夫也来到此,每日与村民相谈甚欢,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故事到了这里急转直下,以小苗的视角来看,和村民交集甚广的男人在自家悬梁自杀,女人发疯,身着红衣投河自尽,只留下前来吊唁的奶奶拉扯两个孩子长大,不过小苗和李自在都清楚,男人女人的死因是因为村民不愿让外人知晓大挲弥佛的存在而从精神根本上将两人凌辱至死,从根本上否定人的人格后逼迫他们死亡。
虽然这些李自在并未经历过,只是从只言片语加上自己的猜测得出这样的结论,但从小苗略显尴尬的眼神中能得知,李自在知道他是对的。
“红衣女,两个孩子,从我曾经看过的各种狗血电视剧来看,她应该就是小凤和那个小龙的母亲了吧,小龙这个名字听起来就像没想好要叫啥随便取的,对了小苗,你知道我们现在要做什么吗?”
小苗摇着脑袋,事实上从刚开始打更人版本的李自在出现时小苗就不清楚发生了什么,李自在和徐天琪阳晴两人的交流穿插着现实的情报,小苗仅听到一半就放弃了。
李自在从槐树后探头看向无名庙的方向:“等会,我们两个要大摇大摆的走到里面去,表示我们手无寸铁,吸引大挲弥佛的注意,计划就是前狼假寐,盖以诱敌。”
“你在说什么啊,那里面可是有两个女鬼。而且你不是说大挲弥佛是邪的吗,这怎么敢过去呢?”
李自在忽然正色:“女鬼的恶,和村民的恶,你更害怕哪一个,刚刚你不才差点被自己的亲身父亲烧死吗,人的恶,比鬼的恶更甚,小凤和她母亲不过是苦命女子罢了,只要它们能够交流,剩下交给我,不过,小苗,你最好做好心理准备。”
“什么心理准备呢?能不能先告诉我,我好...”
李自在正打算拉着小苗前往无名庙,听到小苗这句话,他深邃的盯着小苗双眼:“去解决小凤的准备。”
......
庙内,无面铜佛前的蒲团上跪着两位长发及地的女子,在地板缝隙中有很多带血眼球望着女子所在方向,让女子一动不能动,一红一白困在庙中,只闻凄凄惨惨的幽怨哭声回荡在庙内。
庙门被一男子推开,身后还跟有一年轻女子。
无面佛铜像一动不动朝着门口方向,左手却牢牢跟着新进来的两人方向。男人目光与铜像交汇时能清楚感到自身灵魂的脱离感,明明两鬼被困在蒲团上,空气却那么阴冷,没有窗的庙内阴风阵阵,男人打了个颤,朝无面佛举起右手,竖起中指嘲弄着。
“这就是大挲弥佛吗?确实比阿蒙有压迫感,如果说贝利亚魔王是巨物恐惧,那么这混蛋玩意就是影响心灵和灵魂啊,难怪徐小姐说村民浑浑噩噩的,连我都有点迷糊,还好我有从超级英雄电影里领略到的坚强意志...”
“那个...你比我们村的小鼻涕还能吹,不就是吹了阵风吗...左边那个真的是小凤吗?之前那个飞头也是小凤?她为什么这样了啊...”
“我不清楚啊,我也是刚来啊,就敲了个梆子徐小姐就把我揪来了,不过我倒是好奇,之前我见的官将首,不是号称诛杀一切邪祟吗,为什么你还能存在,看来这次想象里倒是将它们弱化了,也是,真要是那两大将军,还有你什么事?看来就是命格比较硬的普通村民罢了,来吧,大挲弥佛是吧,在动手之前我们来谈谈吧。”
大挲弥佛铜像并未有动作,但是整座庙外的环境改变,月光黯淡,仿佛进入了地底一般,还有小石块滚落的声音。庙内并无灯源,一束光从铜像顶部发出,全无佛法普照的既视感,只有令人恐惧的寒意。
李自在也不怵大挲弥佛的手段,一屁股坐在红白二鬼之间,小苗颤颤巍巍站在他的身后,注意到门外环境改变,李自在心里用梵语音调默念一遍南无啊弥陀佛后,门外的空间一瞬间扭曲又恢复如常。
在很久远的时候,这个咒的作用极为广泛。即可昼夜常得一切诸天大力神将隐身守护,又可使得一切恶鬼、夜叉、罗刹不能伤害,毒蛇、毒药全部不能毒害等。
之所以现代这个咒不灵验,最根本的问题是读音问题。
佛经中的很多用字,在现代人眼中并非是什么古字僻字,但其读音却与现代大为不同。出现这一现象的主要原因在于“梵文”的音译上。李自在曾研究过一些
“从根源上,估计你是东南角那边的邪神,违法人拜的,我知道你能听到我说话,之前徐小姐念的金刚经和我念的最直接有效的那句佛语都被你注意到了,我用的是梵语,所以对你格外影响大,你才用虫子钻我体,食我舌。金刚经也是同理。至于徐小姐曾经用的杀鬼咒没用,则是因为现实的村民只信佛,不信仙,如果这个具象化世界成为现实,你这个能控制人思维,能用恶毒咒术的邪神说不定比那些地府恶鬼还要凶吧。”www.tj268.com
大挲弥佛并没有回应,小苗只觉得庙内温度下降,而李自在也从某一刻开始什么动作都没有,静静坐在石砖上望着佛像位置。小苗不知道现在什么情况,环顾四周,整座庙不过四十平,四周有着石墙和木柱支撑,地上铺满石砖,不过随着时间推移,一些石砖已经破碎,露出下方的泥土和杂草。
小苗从未进入过大挲弥佛的佛庙,这是因为自己的父亲觉得自己不够资格跪拜,年幼时自己也没有多问为何。说到小苗父亲,小苗父亲曾经是官将首损将军的扮演者,杀性很重,自身带有一股煞气,他是村子里最早信仰大挲弥佛的一批人之一,也是大型活动的发动者。他是最开始照顾小凤的人,在小凤小时候经常给她做糍粑,做丸子吃,到了大一点之后,也是最开始对小龙有态度转变的人。
在用杀猪刀砍掉小凤头后,小苗父亲坐在小凤尸体旁吃着一早下的面,原因只是小凤和自己女儿走得太近,没有边界感,他甚至想过拿着刀去到小凤家里,将老奶奶的头一并砍下,再将小龙四肢卸掉。
如果不是小苗拼死阻止,小苗父亲已经完成了这一切。
回想往事,再看着身穿白色连衣裙的小凤,这身衣裳是她生前最爱的衣服,也是自己喜欢她的原因,在去放河灯时,她穿的就是这一身。小苗就这样看着,痴了,她想起了曾经小凤的一颦一笑,举手抬足洋溢的甜美气息,眼角泪滴滑落。
拖曳的脚步让小苗回过神来,她抹去自己的泪水,回身看到小凤的奶奶手里捧着三柱香,不知从哪里出现,慢慢走向无面佛,她脸上纵横的褶皱,暗黄的双眼还佝偻着后背,身上甚至还有泥土,就连稀疏的白发里也是。她的模样已经疯疯癫癫近乎失神,小苗记得两年前老太太还不是这样的,她不清楚小凤和小龙的遭遇,每天坐在屋前木凳上乐呵乐呵和村民打招呼,脸上也是容光焕发。
没想到这才短短两年,老奶奶已经这样了。小苗有些于心不忍,看到踉踉跄跄以近乎蠕动方式移动的老太太险些被石砖绊倒,上前想要搀扶一把,打更人李自在已经起身拽住她的胳膊,摇摇头,并且主动让路让老太太通过。
老太太发现并没有蒲团,直接跪在石砖上,双手恭恭敬敬将面前的土扫去,将三柱引魂香插在土里,开始磕头,嘴里也念着什么。
方言李自在听不懂,阳晴也不在,只好用求助口音没那么重的小苗。
“她在说...求求大弥佛妈将小凤带回来。”
“嗯?你确定没有翻译错吗?大弥佛妈?这么扯的名字,不...也有可能是其他语言的直译,老太太一直不知道自己拜的是谁?我明白了,她的引魂香,实际上是将鬼节从地府归来的小凤和小凤妈带到更凶残的大挲弥佛面前,难怪小凤和小凤妈鬼魂现在在这里,老太太好心办了坏事啊,小凤妈是水鬼,在鬼节被强化了灵力所以也能离开忘川河,小凤自然不用说,带着莫大的冤屈,这个晚上她不让村里所有的村民陪葬已经很了不起了,这应该是大挲弥佛的能力...”
李自在的喋喋不休让小苗有些厌烦,她阻止嘴角止不住上扬的李自在继续分析,自己则靠近老太太想要将她扶起。
等到小苗触碰到老太太后背时,她的手触碰到一团冰冷的烂肉,定情一看,眼前的老太太早已不是活人,她满身的腐肉,下半身拖曳的双腿更是肉团,身上爬着令人作呕的白色食尸虫。老太太感到有人碰了碰自己,她慢慢转过身,眼珠因为转身而滚落到小苗脚边。
李自在将彻底呆愣住的小苗拉到自己身侧。
“早说让你别碰她了,进来的时候从她移动方式我就觉得不对,她是一具毫无生气的活尸,这可不是比喻。从尸体保存程度来看,她死了有半个月之久,半个月?阳小姐说你们半个月之前还见过一次,那之后发生什么了。”
小苗张口欲言,看到一旁的被囚禁的小凤鬼魂后,撇着眉并未将话说出口。李自在看到小苗的反应,已经知道可能发生什么了,据阳晴所说,她们是在大雾天离开的,特意叮嘱小龙几人不要离开房子,之后时间便跨越了半个月之久,最有可能的是小苗父亲为了找落跑的小苗,带着村民一路寻到了小龙家里,奶奶早因为小凤的死神志不清,有那么一瞬间可能获得了清明,知道小凤死亡真相,所以气急攻心而死。村民定是将奶奶埋在小凤坟附近,她身上的泥土说明了这一点。
因鬼节的特殊,带有强烈想要小凤回家执念的奶奶在半月后再度从墓地里苏醒,回到家中点燃三支引魂香来到此处,想要她所信仰的大弥佛妈将小凤带回自己身边。
剧情来到这里,应该是电视剧电影里的高潮部分,徐天琪和阳晴神兵天降,点燃铜像周围的祭台,将铜像烧毁,只是不知道出了什么状况,徐天琪和阳晴并未出现。李自在将地上已经发黄,根部发黑的眼珠拾起,递给奶奶,视线向佛像变暗的光源看了眼,然后信心十足的走到大挲弥佛面前,毫不畏惧直面威严无比,带有众邪宝相的无面铜佛像。
他深吸一口气,念起了金刚经:“......若取法相,即著我人众生寿者。何以故?若取非法相,即著我人众生寿者。是故不应取法,不应取非法。以是义故,如来常说:“汝等比丘,知我说法,如筏喻者。法尚应舍,何况非法?”
风云骤变,庙内凝聚一股气,庙外的石壁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全村村民,他们双目无神,手举火把,一步步走入庙内。李自在将小苗带到自己身边,忽然腹部一阵翻滚,他半跪在地,一拳砸向自己腹部,几只黑色如瓢虫的甲壳虫从李自在嘴里带着血吐出,他感到身体从内开始膨胀,这可不是什么好的迹象。
李自在捂着腹部,以跪姿迎接村民的逼近,他勉强挤出微笑,这次他可不会这么轻易就死掉。他提起一股气,以目前最大的声音喊道:
“徐天琪!你再不出来!我就要死在这里了!”
“别喊了!我也想第一时间就来啊!”
从无面佛头顶,众多头发伸出,将小苗和李自在牢牢护在中间,徐天琪背着奄奄一息的阳晴稳稳落在大挲弥佛头顶。神兵天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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