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曼青倒没想孟谦所要求的事,就是让她打扮成孟家马夫,跟他一同回了孟宅。
路上,虞曼青将对林夏的怀疑与孟谦说了,孟谦也束手无策,毕竟她孟家虽大富,但在襄州这片地上,林家才是那个说一不二的。
两人沉默须臾,孟谦的声音从马车帘子后传来,“大人,家规所迫,只能委屈大人了!”
虞曼青何曾落魄至此,不过听他语气颇有内疚之意,也只能无奈道,“查案需要,师爷无需多言!”
静了片刻,孟谦又嘱咐道,“劳烦大人您将马车赶入后门,在那儿等着就好,文姨毕竟见过您,我还要去安排一下,然后再来找你!”
虞曼青回应一声“好”,两人一路再没说话,虞曼青在前门将他放下,又顺着他指引的方向,往后门去。
中途,老饕钻进马车,“主子,属下跟你进去!”
虞曼青阻止道,“不可!”
老饕迟疑道,“可是......”
虞曼青不知哪来的底气,道,“他不会害我的!”
老饕担心的自然不是这点,孟谦又不是脑子有问题,虞曼青众目睽睽之下跟着他出门,出了什么事,孟谦都脱不开关系。
老饕觍着脸道,“其实,我是想一路跟着主子,然后看看这阵法的走位!”
虞曼青没立刻拒绝,只问道,“几分把握?”
老饕从帘子后伸出头来,眼神贼亮,“最少七分!”
虞曼青皱了皱眉,道,“你若跟进去,全程都要紧跟我与孟谦的步伐,离得太近,只怕孟谦会察觉到,离得太远,万一走错,后果不堪设想!”
老饕失望道,“属下自然知道,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是能破了这个鬼阵法最快的捷径!”
虞曼青断然道,“不行!”
“我虽对孟家老宅藏着的秘密好奇,但也没到非知道不可的地步!”
“你回去吧!”
老饕却半天没动静,眼底藏着一丝执拗。
虞曼青见她如此,只能叹息道,“我会记着所有的走位,出来后画给你!”
老饕却不为所动,毕竟这阵法瞬息万变,一时的走位不过是饮鸩止渴,离破阵还是遥遥无期。
好说好歹无用,虞曼青冷了神色,“记清你身上的使命!”
“真要为这一个阵法折损了自己不成?”
老饕飞快的缩回头,妈妈咪呀,好吓人!
身后只听“刷”的一声,虞曼青知道人离开了,后门近在眼前,她压低风帽边沿,又低了头。
夜色朦胧中,守门的小侍果然没认出来,分外热情的打着招呼,帮她吆喝着一起将马车赶进宅门。
虞曼青将马车赶到里头,那人讶异她今晚的沉默,以为她在外受了谁的气,多问两句,却没得到回应,只好悻悻然又守回门边。
虽比不得西境的刺骨寒凉,但毕竟已处严冬,夜晚兜转的寒风顺着敞开的衣领口子往里钻,虞曼青拢紧了领子,将自己抱作一团,靠在马车架上假寐。
突然,一个毛茸茸的东西飘落在她鼻头上,她用手触摸,却没摸到什么东西,睁眼一看才发现下雪了。
这清泽的雪花都格外秀气,且不说如西境铺天盖地的壮烈,虞曼青伸手接了,还未看清上头的雪瓣,就融化在指尖。
孟谦来时,正看到她对着漫天的飞雪感慨,那淡然的模样,仿若世间万物在眼中皆是虚无一片。
他掐了掐手心,正要上前打破这无端令他烦躁的幻境,那头守门的已热情迎了上来。
“主子,您怎么来这儿了!”
“下雪呢,您有什么事,吩咐一声便成!”
虞曼青这才发现他来了,转首看向他,笑容灿烂耀眼。
孟谦只觉心脏被人猛击一下,呼吸顿时有些困难。
那守门的没察觉到他的异样,只热切关心道,“主子,您是要出去吗?”
“这大晚上的,又下着雪,就不要骑马了,正好,史娘子还没回去,您坐马车出去就成!”
孟谦拧眉,看着喋喋不休的守门人,耐住性子道,“我知道了!”
说罢,便往虞曼青走去。
守门人以为他真要出门,忙返身将后门大开,小心退到门外守着。
孟谦走到她身边,见她帽檐上已沾了些雪花,心疼道,“怎么不在马车里等着!”
虞曼青笑了笑,不在意道,“无碍!”
“现在可以带我去看了吗?”
孟谦点了点头,嘱咐道,“您跟着在下,一步都不能错!”
虞曼青点了点头。
许久过后,那守门的一直未听到动静,这才探头往里看去,偌大的后院,只余马车一驾,哪还有人影。
她摸了摸脑袋,咕哝道,“哎,不是要出门吗?”
回应她的只有无边空气。
······
孟谦在前头走着,时不时回头,叮嘱道,“大人小心!”
虞曼青虽觉得他有些爷么唧唧的,但人这全是为了她的安危,也不好意思嫌弃他,只能一口一个“好”、“是”!
两人走到一座假山前,只见孟谦上去敲了几块石头,虞曼青暗暗记在心中。
随着最后一击结束,假山往两旁大开,孟谦回头道,“大人,请!”
虞曼青这才忙不迭合上惊讶略张的红唇,掩饰一笑,“好!”
虞曼青踏进门槛,更吃惊的发现,这在外头看着重重叠叠假山,没成想,厚度却如普通门扉一般。
待她一脚踏了进去,那门扉又重新阖上。
虞曼青转头看去,那门与普通门毫无差异,甚至能透过窗纱,清晰地瞧见远处廊下飘摇的红灯笼。
“大人?”孟谦的声音传来。
虞曼青立即藏下心中诧异,面色淡定的回头,笑道,“这门设计的好生精妙!”
孟谦微微提唇,笑容稍纵即逝,“这些自我出生之时便已存在,我也不知谁设计的!”
虞曼青尴尬一笑,不待回应,就见里头摆放整齐的四具尸体。
烛火环绕半面密室,整个屋子里亮堂无比,倒不需要再另行照明,虞曼青双手合十,暗自祷告一番,这才将白布掀开。
白布下的脸孔苍白无色,面部微微扭曲,似是连诧异的动作都未做全,就一瞬间被人了解了性命。
视线再往下移,尸体脖颈处有一条细细的血痕,若不是时间长久,皮子微微回缩,怕会以为只是浅薄无碍的小伤口。
她屏住呼吸,掩饰住惊讶的表情,回头问孟谦,“我可能看看她身上有没有其他伤口?”
孟谦脸色一僵,半响点点头。
虞曼青见他背过身去,以为他于心不忍,倒也没多做停留。
她小心脱下一人衣裳,全身果然找不到一丝伤痕。
她深吸一口气,将尸体恢复成原状。
孟谦听到背后没了动静,这才转过身来问道,“看好了吗?”
虞曼青点点头,又仔细看了其他三人的伤口,却没再看身子。
孟谦见她面色阴冷,心有所动,“你知道是谁?”
虞曼青并未回答,反而说出她的新决定,“看来我要再去一趟玲珑阁!”
孟谦听此,沉默片刻,才问道,“去见冷玉?”
虞曼青也不瞒他,“是!”
看他脸色难看,又不免强调一句,“有件事我需亲自向他确认!”
她见孟谦面无表情,再道,“回头我再告诉你原委!”
说罢,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又退回来,掩不住的尴尬笑意,“那个,你能带我出去不成?”
孟谦看她片刻,叹息一声,走到门边打开一个暗盒,手指飞快点了几处,那门又自动向两边打开。
两人默默走到后门,守门的正立在檐下躲雪,看见他们出来,又赶忙迎了过来。
“主子,这雪眼看着渐大了,有什么事明日出去不行?”
孟谦看向她,吩咐道,“你自去开了门就是!”
守门的见劝不住,也不敢违逆,小跑着又去将门打开。
不过这次她没低头,而是遥遥看着两人,奇怪两人在雪下有什么可聊。
虞曼青见他离得远远地,压低了声音和孟谦说道,“我赶你孟府马车不方便,借我一匹马!”
孟谦沉默点头,将他领到黑瞳前。
虞曼青自然认出这是他的马,笑道,“多谢!”
黑瞳对白眉十分不耐,对她倒是很友好,乖乖让她解了缰绳,她刚要上马,就被孟谦一个大力拉了回来,“我陪你去!”
虞曼青想都没想就道,“不行!”
看孟谦表情受伤,又于心不忍,“冷玉凶狠狡诈,我带你去,怕到时护不了你!”
孟谦听她此言,心中升起一丝窃喜,片刻后又转变成担忧,“大人既知他凶残,一人去我实在放心不下!”
“要不然还是先回衙门带上曼护卫她们吧!”
虞曼青拍拍他扯在她袖子上的手,安慰道,“无碍!”
“你忘了我武状元的身份了!”
“放心,若真遇到危险,我跑就是了!”
她如此安慰,却没让他的担心略减一分。
手背上传来的阵阵暖意,又让他耳根一烫,忙不迭抽回了手。
虞曼青以为他被她说通,当即跨上马。
孟谦也只来得及飞快叮嘱一句,“小心!”
守门人已在眼前,虞曼青只能低着头策马离去。
守门人瞧了半天,只觉他们站在一起的模样十分怪异,怎么怪异,她却想不通。
虞曼青骑了黑瞳离开很久,她这才反应过来,忙将后门又重新关上,小跑到孟谦身边,“主子原是让史娘子出去办事啊!”
她啧啧摇头,“史娘子她身份低贱,那黑瞳是主子您的爱马,怎么就让她起骑了去......”www.tj268.com
她突然卡了音,只因孟谦此时正冷眼看着她,眼中的寒刺瞬间将她刺的满身窟窿。
她默默低下头,不敢再多话。
半响,听着脚步声远去,她才敢慢慢抬了头,脸上惶恐犹在。
这一向温和的主子,今日怎么......如此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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