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那日赐婚已过去七八日,也不枉他们日夜兼程,端看老金留下的记号,他们之间也不过相差了一日行程。
虞曼青看向已当先她两人距离的孟谦背影,脑袋有些放空。
这一路上他跟着自己风餐露宿,从未叫过一声苦,就连十二侍中年纪最小,毛还没长齐全的陶姜也看不过去,暗示自己该怜香惜玉点。
对此,虞曼青当真冤枉至极。
说是借他的名义回清泽,其实她本没打算一路带他随行。
压林夏回来时,那些随行的行伍之人尚未查清来处,这趟回清泽的路程尚未过半,她们已遭遇了三波的拦路虎,除了第一波是从京中跟出来,伪装成匪类的行伍之人,这第二波第三波分明是真正的江湖草莽。
林有不知从哪儿集结了这帮亡命之徒,虽武力值上差强人意,可长此以往,也是在作无谓的消耗,再加上这长途奔袭的,她着实有些担心他。
想至此,她不免叹息一声,催促着白眉提了速,追上孟谦。
“坚持一下,我们到前头镇上休整一夜!”
温柔的话语夹杂着刺耳的疾风从耳边擦过,孟谦一个愣神,身边人已领前他半个马身。
那日接了圣旨,她们匆匆用过饭后便出发了。
出来时,原给他安排的两个贴身小侍已不见了踪影,重新换了两个脸生的,他没多问,虽也不求新换的这两个对他忠心不二,但也绝不能对旁人言听计从就是了。
若对方是个心狠手辣的,他岂不是早就命丧黄泉了。
其实对于这件事的结果,他是乐观其成的。
相识这大半年,他多少是知道她的,表面上笑嘻嘻,好说话的很,其实特认死理儿,是非过错很是绝对,唯独在仲后这件事上,屡屡逃避沉默,所为哪般,答案呼之欲出。
她与仲后是自幼相识,后来又得他悉心相伴,从失去父妃的痛苦中挣扎爬出,若非女帝从中作梗,他们怕是早成了一对人人惊羡的佳侣。
面对他们过往的十几年,他何尝不是鸵鸟,可这说不得,提不得,更计较不得。
若仲后不来这招,在往后的几年,十几年,甚至是一辈子,她的心底,都会有一块净土是为他而留,可这封信,彻底让她看清楚,有些事不得不为,再难舍也要断。
肃王府这些年来一直由曼芸打理着,纪律之严明,说是堪比军营也不为过,能被派到他身边伺候的,必然是其中的佼佼者,绝不是一两个金帛财物能够打动的。
那么,能让他们心甘情愿,冒着被惩罚的危险替仲后送信,无非是觉着王爷对仲后还有情,这对被棒打鸳鸯的恋人,无论如何,也是要见上这最后一面,说个清楚的。
其实他早就看出来了,这府中任何一个人,在他们心中,只认虞曼青这一个主子,这种个人崇拜之高,甚至可以完全无视了那位高高在上的女帝,若虞曼青是个有野心的也就罢了,可他是最知道她的,且不谈还顾念着那点稀薄的姐妹亲情,那位置旁人眼馋,在她眼中,只怕与枷锁无二。
至于他们走后,曼芸会如何整顿府内,就不是他要操心的了,反正结果,都是他喜闻乐见的。
他也不求所有人一下子都认定了他,但卧榻之侧,也别再有心思飘摇之辈就是了。
“谦儿?”见他迟迟未追上来,虞曼青又转了回来,“累了还是饿了?要不先休息会儿,反正也不耽搁晚饭前入城!”
孟谦灿烂一笑,“不用!”
“驾!”一个高喝,一人一马已是飞快窜上前,很快漂亮的身形就与漫天的飞霞融为一体。
“走,白眉!”虞曼青眼中含笑,催促着白眉追赶上去。
后头陶姜“啧啧”两声,“还得是孟主子这样的才与我们王爷般配,够味儿!”
姝羽一脚踢在她马屁股上,“背后妄议主子,该打!”
受了惊的马甩了蹄子就狂奔出去,一路留下陶姜的“嗷嗷”惨叫声,其余之人见此,皆狂笑开来。
······
在小镇上修整了一夜后,他们继续西行,第五日便赶上了曼潇潇一行,倒不是他们有多兵贵神速,而是老金受伤了。
老金擅追踪一事也不是什么秘密,但凡是个有心的都能打听到,虞曼青却怎么也没想到林雪怡会是这个有心的,并且早做了准备。
青州之于秦国,乃是十分重要且特殊的存在,首先地理位置,它位于秦国的绝对中心,无论是由南向北,还是由东往西,都必要经过此地,就像她去年去清泽,哪怕沧州和清泽其实都是偏南地域,只一个在东一个在西,她要想去清泽,就得原路回到青州,再由青州往西。
就是因为地理位置的特殊,所以陆路水路皆发达,虞曼青早年就有意将暗部总部搬到此地,离她自己的肃州也不过就四五日行程,弄个千里马,一日半便到了。
所以,暗部其实在青州早有部署,老金几人掉以轻心,也绝不是偶然。
一是料定了林雪怡必会经过此处,二是,有暗部的人盯着,总不能平白长了翅膀,无故飞了。
可结果恰恰就是,这群人从青州地界上平白消失了。
她笃定暗部在青州的布置不会被人知晓,但也承认之前的确是错看了林雪怡几分。
这女人,之前绝对是在扮猪吃老虎。
若非花翎儿为自救而自导自演了一场戏,此时她指不定就被她布下的迷障所蒙蔽了。
毕竟有林有在,有花翎儿在,还有她唯一的幼女也在,谁能想到她的出京是有预谋的。
不过说到底,还是西凌玉最诡计多端,他算计到每个人的人心,如今,自己不也是遵循着他算计好的轨迹在走......
“老金的腿最快要多久能恢复?”也没顾忌着老金,虞曼青开口就问替她换药的药童。
那药童也不停手下动作,只回头微微点头充作行礼,“回王爷,少则五日方可行动!”
虞曼青眉头皱了皱。
“王爷,你们先走,五日一到,俺就追上去!”
老金头次没坚持跟着她,可眼角的疤痕却纠结成弯弯曲曲的蜈蚣,甚是难看又夹杂了些滑稽。
药童是这次出京临时从军中提调出来的,比外面的大夫说不上医术高明,在刀剑骨伤方面绝对是经验丰富,她说五日便是五日。
虞曼青看了她一眼,回头吩咐曼潇潇,“吩咐大家今日好好睡一觉,明日找辆马车,带上她一起走!”
老金脸上的蜈蚣立马变得平滑,眼中冒出星星,“主子,你果然还是舍不得丢下我的!”
虞曼青这下看都懒的看她,面对一脸不赞同的曼潇潇摇了摇头,道,“无碍,既已追不上了,她反正都是去襄州,我们先去清泽,找到尚文尚武她们再做打算!”
曼潇潇想了片刻,点点头。
虞曼青吩咐老金,“你好好休息!”扭头示意曼潇潇跟她一同出来,两人边走边说。
“你可摸清伤老金那人的套路?”
老金的武力值在十二侍中绝对是首屈一指的,她刚刚看了几眼,皆是刁钻的伤势,若非老金硬家功夫到位,换做旁人,只怕早歇菜了。
曼潇潇一向多思虑,只怕也是因此才没继续追击。https://www.tj268.com
只听她回道,“我们出来至今,并未遇上任何拦阻,林雪怡一路奔逃,便是连客栈都未投宿过,只让人以为她是慌不择路,青州这边陈玲早做了打算,只没想到在城外我们便遇上了伏击!”
她眉头一皱,“只怪属下思虑不周,轻敌于人,这一路上,我们未曾刻意隐藏行踪,正落了林贼的算计,她将我们这一行摸清,派出的人正好能逐个缠住我们,我无法分神多看缠住老金的那人,不过她们一行十六人,只那一人逃脱了,老金说她面覆黑纱,实在看不出年龄几何,不过她用的是软剑,且轻功了得,我让陈玲去跑一趟雪山剑宗!”
老金包扎的时候,虞曼青正好参与了全程,非一般的剑伤,伤口不细看,甚至都以为快要闭合了,可据药童所述,若非老金避的及时,再深半毫,怕是华神医在此也回天无力了。
那人,要的不是老金的性命,是要她彻彻底底变成一个废人。
这样的心思歹毒,武功又奇高,还为林雪怡所用之人,查不清身份,她实在是夜不能寐。
曼潇潇让陈玲此时去雪山剑宗,只怕是有所怀疑。
她多嘴问了一句,“此人是剑宗的人?”
纵使她不混江湖,也知道雪山剑宗的名声,向来是名门正派所仰望的,这样的门派怎么会为林家所用?
曼潇潇百事通,只江湖事向来少波及朝堂,她平日里也只听一耳,如今却不得不与她细说。
“若没猜错,十之八九正是去年剑宗叛逃出门的首徒鱼霏!”
“说来,这鱼霏还有另外一个身份,就是那剑宗门宗主鱼亦欢的私生女!”
这下轮到虞曼青吃瓜了,她记忆中这鱼亦欢当年可是倒插门进的剑宗,要不然这宗主之位哪轮到她一半路入门的。
曼潇潇见她找了个廊角坐下,也不客气,找了块石墩搬来她对面坐着,继续娓娓道来,“当年这鱼亦欢乃是因全族被屠,上山寻求庇护的,况她当年不过十六七的年纪,那鱼霏已是牙牙学语之际,众人自然将她当做鱼亦欢的幺妹,姓鱼的也不解释,不然哪那么容易攀上老宗主这门亲!”
“不过这鱼霏倒真是个武学奇才,不然靠那点隐晦的血缘,怕是也坐不了雪山首徒这把交椅,她十七出山,首战便是三年前的武林大会,凭着一招散花剑术一战成名,若非剑宗门有规定不许参与江湖盟主的角逐,如今江湖这第一把交椅非她莫属!”
虞曼青听着她这又爱又恨的语气,显然也是心绪复杂的。
谁都有年少轻狂,自以为眼之所见即是天下的时候,鱼霏年少英才,本该是江湖儿女人人惊艳的奇才,最后却叛出师门,一朝由巅峰打落污泥,成为众人鄙夷唾骂之辈,想来必是经历过了人世间的至暗丑陋。
虞曼青深有同感,却对她如此的自甘堕落无法苟同,何况她如今还生了个阴狠毒辣的心思。
这种人,必是留不得的。
虽心中已有决定,她还是多嘴问了句,“这鱼霏缘何叛出师门?”
曼潇潇抿了抿唇,半响才道,“爱上了个不该爱的人!”
虞曼青见她表情不对,刚想问谁,又听她语气复杂道,“鱼亦欢的独子,鱼黎!”
听她这般说,虞曼青才依稀记起去年江湖上最热闹的也是最盛大的一场婚礼,剑宗与江湖第一堡冷月堡的联姻,想来这位叫鱼黎的正是当事人之一。
师父不是师父,是自己的亲母,爱人不是爱人,是自己的弟弟,还嫁给了别的女人,这怎么看都是一场狗血加虐恋悲剧。
虞曼青并不想再听下去,这样的人,不管因财因名,留在林雪怡身边都是一个大的隐患,需得提前找到能牵制她的人。
她问曼潇潇,“她是鱼亦欢之女之事,你从何处知晓?”
她虽少问江湖之事,但如此劲爆丑闻,若是闹得天下皆知,剑宗与冷月堡的姻亲绝无可能。
曼潇潇见她如此一针见血,猜她已有计划,也不隐瞒,“百晓生给的!”
她如此一说,虞曼青自是没有再怀疑。
若说暗部盯着的是朝堂,那百晓生盯着的就是江湖事。
众人只以为百晓生是个人名,甚少有人知道它其实是个庞大的门派,门徒遍布天下,渗入各行各派。
虽说江湖不敢插手朝堂之事,朝堂也不过问江湖事,但事情总有例外,暗部有需要百晓生的地方,自然百晓生也会有求于暗部,百晓生从来不免费送八卦,自然是阮娇用了什么东西换的。
暗部一直是阮娇管着的,只是如今......
她看向曼潇潇,问道,“你与百晓生可有办法联络?”
曼潇潇果然皱了眉。
她虽然也挂名了暗部,但一直是跟在虞曼青的左右,说是个中间传信的也不为过。
“要不然我去试试!”这话说得她自己都怀疑。
虞曼青犹豫片刻,死马当做活马医,“你让人去将鱼黎请到清泽!”
多余的话她未说,曼潇潇已是领会其意,不得不说,这实乃是阴招中的阴招。
虞曼青见她一脸纠结,冷哼道,“你亲自去请!”
“不是!”曼潇潇连忙否认,“我没有!”
谁还不是个被感情冲昏头的孩子,若说她有那么一点点同情鱼霏,也不过是那么一点相同的爱而不得。
虞曼青斜她一眼,“你向来聪明,此事既要鱼公子帮忙,自不能连累他,要做到滴水不漏,只有你去!”
曼潇潇有些被她看破的难堪,硬着头皮应下,不敢再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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