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弱的光也并不影响方雅的视线，随着这个男子的提问，她明显看到周围不少人脸上都有着期盼。
对知识的渴望吗？
方雅微愣。
记忆中，刚诞生灵智的她，作为一根普普通通的紫荆藤蔓，看到头顶上那些飞天遁地的仙人们，也露出过一样的神色……
“不，不可以吗？”男子见她没有回答，顿时失望。
他这个年龄，家里已经开始给他寻摸对象了，跟一群孩子在一起，况且在这样的场合提出来，真的需要勇气。
抱着试一试的念头，虽然觉得希望不大，此刻内心还是忍不住的失望。
原本他都已经认命了，找一个普普通通的媳妇儿，过个一两年生几个孩子，白天下地，晚上收拾家里，年复一年。
“你叫什么名字？”方雅回神问道。
“我叫高建国，方老师，我很能吃苦的，你让我做什么都行，你上课的时候我可以帮你带着小的那些孩子，绝对不会影响你们的。”
“不用。”方雅摇头，在高建国失望的时候说道：“大家都来听吧，只要愿意听的，无论能不能听得懂，都可以来，至于课程，可以调换一下，我们早上和晚上上课，中午的时候休息，愿意的可以下工之后再来。”
“下至两三岁的孩子，上至七八十岁的老人，不想学认字的过来看个热闹也行。”
“这样可以吗？”
“这得费不少煤油吧。”
不少人还是心动的，一些三四十岁的汉子，对大队长，大队会计的位置，还是很感兴趣的，他们干活也是一把好手，无奈大字不识一个，工分本丢给他们，那也记不来。
所以从来没想过要去争取。
以前整个李子沟大队，都得去别的大队上课，他们一把年纪，也不好意思过去。
况且就算人家让你学，一年不得交好几块学费？
哪有那时间，大人孩子都去上课，喝西北风？
但现在问题都给解决了。
方雅大度表示：“没事儿，这个我来想办法，大家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高建国坐了下来，虽然没能成为方雅的助手，他其实是失望的。
但能跟着去上课，他也安慰了许多。
能跟着上就行，等他把五年级的知识复习完了，可以自学初中知识，然后不懂得去请教，之后可以去参加城里的各种考试。
比如赤脚大夫的考试，拖拉机手的考试……
大队上没拖拉机，考完之后，可以去其他大队开。
可知识不够，那是考不过的。
“没有了。”
“对对对，方老师已经做得很好了。”
“那行，那大家有意的，明天就把孩子送过来。”方雅退出圈子。
高向明又走进去，开始安排后续的工作。
比如集体上山打柴放在学校，冬天孩子上课的时候烧点热水喝之类的繁琐事。
方雅站在旁边，默默的看着。
很多人抱着占便宜的心，她知道。
可那又如何？
大象嘴里掉了点残渣，会介意被蚂蚁捡了便宜吗？
无所谓的事儿。
能达到自己的目的就好。
别说她和李子沟大队的人萍水相逢，就算是敌人，只要能达到自己的目的，给他占点便宜又何妨。
百万岁的老姑婆了，这点度量她还是有的。
当年为了多点人生感悟，她还去凡俗人间给大户人家的小姐当过丫鬟呢。
大队长高向明的各种心灵鸡汤，安排工作，一直折腾到了晚上10点。
对于习惯早睡早起的人们而言，这个时间不少人都熬不住打哈欠了。
回程的路上，方雅还能听到，旁边很多人都在议论。
远一些的地方，凭着异于常人的耳力，她甚至听到了不少人在商量着，如何薅方雅的羊毛。
比如一家人就在商量着，跟方雅学会了辨认草药，晾晒草药的技术，自己去黑市卖，那里价格高，不用经过方雅的手，怕她当中间商赚他们钱……
生气吗？
倒也没有。
方雅只是在内心感叹，果然，人生百态。
无论你表现的多纯善，无论干了多少实实在在的好事，总有人觉得，你自己获利了许多。
“他们就这样。”旁边传来了男子故意压低的声音。
方雅侧头，微微扬起小脸，看到了沈和安安慰的神色。
见她看着自己不语，沈和安以为她是为刚才那些人的言行难过，又补充了句：“有的人不占便宜就等于吃亏，有的人无奈才占了别人便宜，可我相信，一定会有人知恩图报的。”
“你安慰我？”方雅笑得很开心：“我不是圣母，我每做一件事都有自己的目的，只要能达成目的，过程当中出现的人和事，我其实并不是太在意。”
“圣母？”沈和安觉得，他有点懂这个词了。
“就是那种敌人伤我千百遍，依旧能无限包容原谅，帮助他们的烂好人。”
“很贴切。”沈和安点点头。
夜色当中，他的视力不如方雅，不太能看的清小姑娘的神色，见她不如平时活泼，忍不住问：“真没生气？”
村子里的人大致是什么德性，他其实知道的。
有便宜，尤其别人主动给你占便宜，谁不想占一点？
更何况家家户户都过得相当拮据。
即便有心想要帮点什么，也无能为力。
但不管有再多的借口和理由，整个李子沟实实在在的占了方雅的便宜。
“生什么气，也不难过。”方雅神色认真，她是真这么想的。
凡人匆匆百来载的寿命，于她而言，不过沧海一粟。
处的好了，如王翠花，我给你尊重，你给我尊重。
处不好了，如赵红梅，随手收拾了就是。
至于便宜？
她修道百万载，因果一说，并非虚无缥缈，而是真实存在的。
凡人不在意因果，那是因为重新投胎记忆就没了，相当于前世和今生不是同一个人。
所以报应在了后世，大家根本不在乎，也不知道。
今天做了恶事，损了阴德。
几年后自己比受害者更惨，也只会感叹，真倒霉。
殊不知，一饮一啄，皆有定数！
可对于方雅而言，她等得起。
现在占了自己便宜，而没有还回来的，下一世总能还回来。
几十百来年，她完全等得起，都不用出手收拾。
至于想报答自己，却无能为力的那些人，就当自己行善积德了。
由于沈家离得比较远，渐渐的，路上只剩下了他们一家人。
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其他人渐渐的坠在了后头，只剩下他二人并排走着。
气氛微妙。
沈和安的心乱麻麻的，他本就不善言辞，小姑娘不开口，他就不知道要聊什么。
若有似无的芳香从小姑娘身上传来，沈和安忍不住想靠近。
想低头在她发顶仔细闻闻到底是什么香味。
要不是在部队严明的纪律和良好的教导，他觉得自己可能已经唐突了身旁的人。
眼看着沈家的门近在眼前，沈和安不知道是松了口气，还是失望。
失望……这条路太短。
而他们走得太快。
刚想着，垂在身侧的大手就被人拉住。
“四哥，咱们聊聊。”方雅拉着呆头鹅一般的男人直接越过了老沈家，朝着后面的小河边走去。
整个李子沟大队除了大坝那边，就只有这条不大的小河，这也是整个大队生命的源泉。
“你……你慢点，小心摔着。”沈和安见她走得急，忍不住提醒。
这姑娘刚来这当知青没几天，大半时间都在医院养伤，对这里的路又不熟，月色又暗，待会再摔了，准得哭。
“沈和安，你到底在怕什么？”河边，方雅停下脚步。顶点小说
神念放出去扫射四周，确保没有人偷听。
同样的，沈和安把自己在队上的侦查手段都给用上了，也在防着别人偷听偷看。
从小在这长大的他，更避讳这些东西，小时候他撞见的野鸳鸯都不止一两对。
没办法，家家户户，人口太多，十三四岁的孩子没办法拥有自己的房间，都跟父母一起住。
晚上办点事儿都不方便。
正常夫妻想点那啥，那都得钻小树林。
“你听没听见我说话？”方雅见他不答应，伸出食指戳了戳他的胳膊。
拖拖拉拉可不是她的风格，得赶快把人拿下。
“方同志……”沈和安确定周围没人，但还是拉着方雅走到了一块巨石的背面。
万一是突然过来看到了怎么办？
“你到底看上我什么了？”沈和安神色极为认真，这也是他想不通的。
长得好？
但也就那样，姑村里那些姑娘对他有点意思，他其实能想得通，他的津贴很高，而且以他的等级是可以去随军的。
对于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村小姑娘而言，这些都是极大的诱惑。
可这其中并不包括方雅。
这姑娘见过的优秀年轻小伙子，绝对很多，那他哪里突出被看上了？
“馋你身子，行吗？”方雅白眼都快翻上天了。
喜欢就喜欢，还非得说出个123来？
“你……”沈和安眼睛瞪得老大，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的姑娘。
难道他真的年纪大了，现在的小姑娘们都这么……这么……豪放！
“你的问题我回答完了，你还没回答我的呢，你到底在怕什么？我都倒贴了，这你都不要，还是你觉得我哪里不好？你说，我改。”
看她不像是开玩笑，沈和安深吸一口气，实话实说：“我们之间的身份差距太大，你还不懂结婚意味着什么……”
“就这？”方雅听完他的担忧之后，无语了一瞬。
哟，小太子可以呀！
这是长大了。
那小子以前可不会考虑那么多，看着纯良无害跟小奶狗似的，实际上就是条疯狗。
她的名声在修仙界最糟的情况下，小太子拖着整个仙族要给她当后盾。
自己跟他父君一个辈分的人物，实力地位都不是一个仙族太子可比的。
但也没见他有丝毫自卑，出了名的为爱不顾一切。
现在啥情况？
转世了，受到其他影响，会考虑责任义务了？
还是说，自己从来没有看懂那小子？
见她沉默，沈和安以为自己的话她听进去了，强压下心头的失落和苦涩：“方同志，你很聪明，应该也看出了我对你的心思，但生活不是只谈对象就可以的，我们这里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在乎这些。”
“一旦你跟我接触的多了，村子里就会有风言风语，到时候说不定得被迫嫁给我。”
他的本意是，既然被将来的各种阻碍和现实生活吓退了，那就应该保持距离，注意分寸。
而他说的被迫嫁人，也并非危言耸听。
虽然没有前几年抓破鞋那么严格，可时代的影响依旧在。
两个未婚男女，要是单独相处被抓到，或者下水救人做了人工呼吸，只要让人知道，基本上就只能凑成一对。
甚至有些年轻男女，得不到喜欢之人的回应，也会用一些下作的手段，故意被人看到两人单独相处，甚至衣衫不整，搂搂抱抱……
这样促成的怨偶，近几年越来越多。
但他不想这样。
“……我送你回去……”
“就这？”方雅轻笑一声。
沈和安不知道她为什么笑，他讲清了利害关系，这姑娘也没回话，他以为这是默认不再搭理自己。
结果下一秒，沈和安瞪大眼睛。
只见刚才低头思考的小姑娘，直接往他身上一窜。
“小心。”沈和安下意识的伸手把人抱在怀里。
心中一凛，差点就摔河里去了，刚想教训一句，小姑娘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一个软软的吻，印在了他的嘴角！
“……”沈和安浑身僵硬：“你……”
“想亲你。”方雅娇娇软软的说着。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双手托着小姑娘的臀，沈和安嗓子沙哑的厉害，说出来的声音，低沉的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四哥，抱好了，别把我摔地上，要不然我哭给你看。”方雅略带娇蛮的交代完，再次印上了男人的唇。
越来越过分，舌尖轻轻抵开了男人的唇瓣，无视了他僵硬的身躯以及越来越快的心跳。
方雅自己怎么开心怎么来。
两分钟后。
男人抱着她的手越来越紧。
她微微喘息着拉开一点点距离：“那天在院子里见到你，就想亲你了，果然，你的唇吻，很适合接吻。”
“四哥，你舒服吗，我第1次接吻，多多担待，放心，以后多亲几次，我的技术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
沈和安整个人都快炸了。
天知道短短的几分钟，他都经历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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