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马场上,五十个骑兵在练习行进队形。
五十匹战马跟着旗手的节奏踏步慢行,齐头并进,井然有序,一个新加入的老贼不小心突出一个马头,立刻就被伍长的鞭子抽到身上。
那老贼本就看不起村汉出身的伍长,一下就发作了,反手抓住鞭子和伍长争夺起来。
“住手!”
林冲喝止队伍,过来查问。
扈成正在一旁和王虎谈事,一看那伍长竟然是扈贵,不禁微笑起来。
扈贵一直是他的贴身侍从,他也用的顺手了。只是此子性格软弱,武艺不高,以后怕不能随他出战,于是便把扈贵塞到骑兵队里,希望能培养起来。
经过这段时间的磨炼之后,扈贵果然变成一条刚强的汉子了。
另外一个贴身小厮张荣和扈贵一同进入骑兵队,如今也是有实战经验的老兵了。
扈成打算等他们成长起来,再调回身边做近卫,就是担心他们会在战斗中阵亡。
好在二人经历了两场骑战都幸存了下来,让他十分欣慰。
林冲问清缘由后,当场把那老贼按倒在地,抽了十军棍,并警告他,如果再敢顶撞上官,直接驱逐出扈家庄!
老贼挨完打,狠狠瞪着林冲,眼中凶光直冒。
“还敢不服?”
林冲冲他大喝:“服还是不服?不服现在就滚出扈家庄!”
“……服!”
老贼牙关紧咬,艰难的吐出一个字。
林冲招手叫来郎中,把他拉去上药,临走时还告诉他,如果五日内赶不上其他人的进度,就把他逐出扈家庄。
整个骑兵队都肃然无声。
老兵们不屑冷笑,村民新兵也不以为然,因为他们根本就不会有反抗上官的念头,自然也不担心犯法。
一众贼兵却是表情各异,露出了沮丧、不满、愤怒和仇恨之色,但又不敢表现出来,神态很是纠结。
眼前这一幕,是所有山贼参加训练后的常见情况。
高强度的训练,特别是严格的纪律,对他们来说简直比酷刑还要痛苦,顶撞、辱骂教官和上级的现象屡见不鲜,群殴事件也时有发生。
山贼的抗拒异常激烈,林冲都担心会闹出兵变来,让扈成把训练放缓一下,多给他们一点时间适应。
扈成却认为这些痞赖老贼都是滚刀肉,吃硬不吃软,必须要用雷霆手段才能收拾,态度越软他们就越得寸进尺。
于是坚持原来的计划,还做好了镇压准备。
林冲便坚决执行,手段异常强硬。
护院的组织严密,还有一些武力强大的头领坐镇,山贼们没有带头人,也没有组织,根本无力对抗,每次反抗都被强力镇压了下去。
一些山贼受不了了,才训练了三天,就有五个选择了退出,孤身而去,或者带着家人离开了扈家庄。
还有许多山贼也处都精神紧绷状态,说不定哪天就会爆发出来,大骂一通,砸了号服走人。
回到眼前的马场上,林冲惩罚完违纪的老贼,又练了一会,到了午饭时间。
骑兵把马拴好,马场外的步卒也摆好了武器。
随便洗漱了一下,都排队打了饭,然后还按照各自的队伍聚在一起,围成了一个个大小圈子吃饭。
林冲、扈三娘,还有步卒的焦挺、扈熊等头领也在自己的队伍里,吃着同样的饭食,和手下士卒同甘共苦。
扈成则和王虎坐在树荫下,把扈贵和张荣唤来问话:“你们两个在骑兵队呆得习惯吗?”
扈贵呲牙叫道:“我的爷呀,小人当然想到你身边伺候着,这里的日子一天脱一层皮,我可不想再待下去了。就是……”
他犹豫起来。
扈成笑道:“就是什么?”
“不是小人不愿意伺候庄主,而是……嘿嘿。”
扈贵谄笑道:“这里的人都是硬汉,我先前被人看不起,都骂我是软蛋。现在好不容易被人看得起了,还当了伍长,要是退出的话,恐怕……又要被人骂软蛋了。”
扈成点点头,正色说道:“你也是男人,也要尊严,就在骑兵队先待着吧。”
又问张荣:“你呢?”
张荣挠头笑道:“小人感觉这里很好,一点也不苦,打打杀杀还非常刺激,我舍不得离开这里。不过……”
扈成双手抱臂,等他说话。
张荣瞄了他一眼,急忙说道:“不过小人还是想去水寨当水手?”
“什么?”
扈成不理解了,连声问道:“一档骑兵你不当,去当三档水手?你家里钱够花了是不是?到底是何原因?”
张荣表情渐渐沉重,低声说道:“小人一家三代都是梁山水泊里的渔人,我从小也在船上长大。直到两年前,水贼占据了梁山,把水泊里打渔的全都赶走了……”
“慢着!”
扈成喝了一声,盯着他的眼睛问道:“你不是说,你给莲花池村的王财主放了五六年驴骡吗?怎么两年前还在渔船上?”
“呃……”
张荣一楞,继而讨好笑道:“那是小人为了能跟庄主一起上路,说了谎。小人该打,小人其实是两年前才到扈家庄的。”
“你这鬼东西,不准再有下次!”
扈成在他脑袋上扇了一巴掌,喝道:“继续说!”
张荣收起笑脸,面色沉痛道:“水贼不让渔民打渔,抓到就杀,渔民们活不下去,都逃到周边地面上讨生活去了。”顶点小说
“我一大家有老小十几口人要养活,不想搬走。祖父、父亲、叔父还有几个兄长便在夜里悄悄出去打渔,结果全都被水贼杀死了。”
“水贼又来抄家,老弱妇孺急忙四处逃难。我母亲带着我们三个兄妹讨饭来到扈家庄莲花池村,被王财主家收留了,给他家做长工。”
他讲述完了,拜在扈成脚下,恳求道:“小人想到水寨当水手,就是为了能多杀水贼,给我家人报仇!”
扈成沉默了一会,说道:“水寨的训练营地正在建,等筹备好了,我就把你调过去,好好练习驾船游水。”
“多谢庄主。”
张荣欢喜道:“小人驾船游水的本事是天生的,在水里三天三夜都淹不死,也熟悉水泊里的环境,不用练就是个好水手。”
三人正说着话,那边人群里的山贼开始挑衅了。
一个老贼故意大声说话:“他们也就是比我们来得早,才当上伍长什长的,要真论厮杀本领,我可李麻子可不服!”
“就是!就是。”
“这都三天了,没一个敢和我们练手的,说什么军纪为重。哼,就是胆小!”
山贼们纷纷应声,一起起哄,声势越来越大。
老护院面有怒色,村民新兵紧张不已,所有人都看向总教头林冲,见林冲不动声色,又都把目光转向扈成。
扈成知道老贼们今天想大闹一场,拎着铁鞭走了过来,一鞭砸断一根栏杆,喝道:“今天不练了!”
“???”
众人都懵了,连林冲都一脸迷惑。
山贼们见他气势汹汹而来,本来还有些害怕,又见他竟然服软了,更加张狂起来,都开始大声笑闹,场中顿时大乱。
“喀嚓!”
扈成又砸断一根栏杆,横眉怒喝:“安静!”
山贼立刻又怂了,急忙噤声。
扈成用铁鞭指着他们,高声说道:“你们要比试,我满足你们,今日比武!新兵老兵,各出十人,骑三步五,比试高下!”
山贼一听大喜,终于有正当机会能收拾菜鸟上级了,都哈哈大笑起来。
有个奸猾的老贼起身说道:“东家,俺们是受训之人比武,总教头和三小姐就不要参与了吧?”
“可!”
扈成双手拄着铁鞭,喝道:“都去准备,吃完饭就开打!”
场中之人急忙把饭干下去,呼啦啦起身,收拾好饭碗,在林冲的指挥下,老兵都站到东面,村民新兵站在南面,山贼新兵在西面。
山贼们聚成一堆,兴奋的商议着出战之人,全然无视了村民新兵。村民新兵也知道此事和自己无关,都坐在地上默默看戏。
“哐!”
一声锣响,第一场比试开始。
老兵这边上场的自然是几个队长,第一个派出来的是武艺最低的陈来福,手持一杆木枪。
对面山贼群里走出来一条汉子,手持木头朴刀,嚣张叫道:“我就是李麻子,不服你陈都头的本事!”
陈来福握枪拱手道:“打过你就服了!”
二人也不多言,刀枪并举打在一起。
那李麻子果然是老贼,刀法精熟,手法老到,一看就是与人搏杀练就的实战刀法。
陈来福练得都是林冲教授的正统枪法,攻守俱备,招式严整,一招一式威力巨大,毫无漏洞。
两条汉子一个主动试探,猛攻不止,一个防守严密,不断反击,打得来来回回,一时不分胜负。
陈麻子虽然实战经验丰富,可惜没有正经练过武艺,刀法很是粗糙。招式看着凶猛,其实是程咬金的三板斧,反复就那么几招而已。
陈来福每天都和同伴对练,对战经验也不差,又从林冲手下学到了高明技巧。很快看破了对方的虚实,一个突刺,在陈麻子胸口上结结实实捅了一枪!
李麻子被戳得踉跄后退,羞得脸红,站稳脚步匆匆拱了下手,急忙钻回人群中了。
接下来的扈熊和洪泰也轻松击败了对手。
待到焦挺出战时,扈成把他招到身边叮嘱了几句。
焦挺得到指示,便脱了衣裳,像头狗熊一样晃着膀子走到场中,指着剩下的两个挑战者说道:“我空手打你们两个,你们可敢应战?”
两个山贼都是凶悍之辈,哪能受此羞辱?也都扔了器械,脱了衣甲,大喝一声,一起来扑焦挺。
这下正中了焦挺的下怀!
焦挺出身相扑世家,一身相扑功夫已经炉火纯青了。
两个山贼又不擅长徒手搏斗,直愣愣上来抡拳就打。被他一掀一扑,两招放倒两个,先后摔在地上,半天都爬不起来。
五个步卒挑战者全部战败,山贼的气势一下低落了下去,只希望接下来的骑战能挽回点面子。
“我叫纪黑,想见识一下扈贵什长的手段!”
挨军棍的那个山贼站了出来,向自己的什长发出挑战。
扈贵可不是以前的小厮了,顿时怒不可遏,喝道:“好,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不知道尊重本什长!”
二人换上一整套桶盔铁板马战防具,分别上马,都手持木枪,互相发起了冲锋。
那纪黑的马术十分精湛,一杆长枪也使得有模有样,看出来是练过的,招式非常老辣。
扈贵从小就陪着扈成兄妹对练,其实也熟悉马上使枪,只是一直胆小懦弱,不敢与人搏命,所以才显得很弱鸡。
说他武艺低微,乃是和扈家兄妹相比而言,在马队中其实是排得上号的好手了。
经过训练和几场实战之后,扈贵的心态和武艺已经发生了脱胎换骨的变化,已经从弱鸡变成了小鹰了,不容小觑!
那纪黑和扈贵冲突了两次,被扈贵的精巧的技术惊到了。
此乃林冲传授的大宋骑兵正规骑枪战法,经千锤百炼而成,简单实用易上手,攻防十分稳固,武艺高过一筹的对手也很难将之击败。
纪黑急忙改变战术,又盘马过来缠斗。
扈贵稳扎稳打,过了十几招之后,看出他和那李麻子一样,也是来来回回那么几招,找了个破绽,一枪把对方捅下马去。
纪黑在地上躺了好半天,慢慢翻起身来,对扈贵拜了下去,叫道:“我服了!以后都听什长的!”
“啪啪啪啪!”
“好呀!好枪法!”
老护院和村民新兵都鼓起掌来,兴奋的欢呼。
山贼那边个个垂头丧气,看着最后出战两个,都没有了信心。
一个山贼换上护具,上马跑到场中,对着众山贼奋声高呼:“看我赢下一场,为兄弟们争气!”
“嗷嗷嗷!”
“二大王,赢一场!”
山贼们又兴奋起来,纷纷振臂高呼,为此人助威!
那二大王驰马奔到老护院这边,耀武扬威道:“在下鲍滔,哪位与我较个高下?”
这厮乃是鲍旭的亲弟弟,枯树山的二寨主。
禹城之战中鲍旭带着骑兵,鲍滔一直在指挥步卒,后来兵败逃亡时被李应生擒了。
此人的武艺不低,其他骑兵队长恐怕都不是对手。
扈成对身边使了个眼色,就见一个身材魁梧的恶头陀走进场中,也没有穿护具,就是一身布衣,翻身上马。
那头陀手中拎着两把当腰刀使的木棍,对二大王一拱手,声音如铁道:“在下王虎,请赐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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