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她走了吗?”
在乔昆达带着金消失的瞬间,仿佛踩着点儿似的,艾维撩开黑纱,从天台边走了过来,他有些警惕地看了看周围,在确认没有乔昆达的身影后,恢复了那种对什么都毫不在乎的表情。
“怎么?你很害怕她吗?”纳尔逊好奇地问道。
“不,怎么会呢?我只是害怕我自己,”艾维摇了摇头,“我害怕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欲望,在这里杀了她。”
“好吧,她听到那个地名,已经走了,我想现在我们终于可以开诚布公地谈一谈了。”纳尔逊说道,“不过在此之前,我得确保周围——”
“放心吧,那几个警察已经被吊在你这座高楼的外立面上了。”
艾维迫不及待地打断纳尔逊的话,伸出手,随意一挥,难以用肉眼察觉的细碎粉末从掌间落到了周围伏地蝠的触须上,霎那间,那些随风飘荡的黑纱仿佛真的织物经历了暴晒一般,迅速地枯萎收缩,化成了片片干燥纤薄的脆片,脆弱到被风一吹就四散飞开了,这种夺取活力的手段简直前所未见,纳尔逊掩住口鼻,仔细地观察着艾维生涩的手法,和他与手法完全不符的强大力量。
在魔药药粉接触伏地魔触须的瞬间,这只强大的神奇动物肢体上的魔力便经历了某种复杂的转化,成为了一种纯粹的魔力,这种纯粹的魔力完全无法维持它生存所需,甚至影响到了它属于生物范畴的正常技能,进而导致了一连串对于伏地蝠结构的连锁破坏,这不由得让纳尔逊想起了塞克斯博士堪称天才的创造——塞克斯还原。
尽管伏地蝠接触魔药的肢体只有小小的一部分,但这种魔药仿佛不会消耗似的,承担了在生命湮灭过程中的催化剂功能
“这是什么?他的发明吗?”
“一种简单的魔药,”艾维拍了拍手,将残存在掌心的药渣扫落,随口说道,“以前在幸福之家,某些不好出售但消耗巨大的残缺商品就会被这样处理掉。”
“真是残忍呢。”
纳尔逊盯着眼前被罩上了一层雾蒙蒙绿色的空气,身后的迷雾中传来机械转动的声音,随即有一阵强风吹来,将这团危险的毒雾吹散了。
“残忍吗?或许他不这么认为,”艾维摇了摇头,“他觉得这种死法毫无痛苦,甚至被夺去生命的动物连对死亡的恐惧都来不及感受,他甚至给这种死法取了个名字,叫‘安乐死’。”
“的确是有够安乐的,”纳尔逊失笑,尽管两人的谈话从未提及过“他”的名字,但对于这位素未谋面的塞克斯博士,每一次听说他的事迹都会有种全新的体验,“真不愧是自称博士的巫师。”
……
“那么说了那么久,你究竟是谁呢?艾维先生。”纳尔逊侧着头,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艾维,轻声说道,“或者我应该叫你的全名,艾维·达尔文先生?”
“我是谁?”
艾维重复着纳尔逊的问题,仿佛他根本没有听懂这几个简单单词的含义。
“在不久前,我在霍格沃兹的禁林里发现了一群八眼巨蛛,后来了解到,它竟是来源于我的一位朋友,究竟是什么人会把这种珍贵又危险的东西交给他呢?甚至还费尽心思地替它找了伴侣,不得已之下,我只能阅读了他的记忆,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艾维先生,”纳尔逊耐心地向艾维讲述他知道对方的过程,“我费了一些功夫才找到了你这个名字的出处,在幸福之家东边三十五英里的地方,有一个不小的城镇,在城镇的西北角有一座空置三层小楼,曾经属于达尔文一家人。”
纳尔逊用指头轻轻地戳了戳扶手,一只蜉蝣从他身后的迷雾种飞出,独眼中射出强烈的红光,打在氤氲于两人之间的雾气上,一座由光束构成的、不大却温馨的小镇浮现在翻卷的浓雾之中,纳尔逊的指头在扶手上有节奏地敲击着,小镇的面貌被缓缓拉近,最终停在一栋五十年前风格的洋房正面,庭院里早已荒草凄凄,一二层的玻璃已经破烂到只剩窗框,三楼的玻璃蒙了厚厚的灰,也能看到几处不小的破洞,看样子这栋小洋房已经成了镇子里孩子们喜爱的探险场所,用石头丢玻璃也成了他们喜爱的娱乐活动。
大门前的门派上写着达尔文的姓氏,笔法娟秀,看起来也很大气,这家人曾经应当是这里的望族。
“我托人拜访过这里,镇子里的居民对这家人的情况讳莫如深,好在有些老人谈性很浓,我知道了一些这家人几十年前的故事。”纳尔逊盯着艾维的眼睛,试图从他平静的目光中找到一些感情的波动,“这家的主人是镇上有名的老绅士,他和妻子还有几个从外地一起带来的仆役一起在四十年前搬到了这里,作为曾经的议员,他有着不小的声誉,镇里的很多居民在产生矛盾时甚至会找他调解。”
听着纳尔逊缓缓讲述熟悉的故事,艾维的眼里古井无波,仿佛在听一段与自己毫无关系的小说。
“很快,他们家一前一后添了一双儿女,姐姐从十一岁那年就去了外地读书,弟弟在同龄人中一直是女孩子们的梦中情人,因为他既聪明又英俊,还有父辈带来的常人无法比拟的地位和财富,这位弟弟和你同名呢,艾维先生,他就叫艾维·达尔文,这位艾维·达尔文先生没有辜负镇民和家人的期待,他在成年后也去了外地读书,可却是人们耳熟能详的伦敦,甚至成为了一个珍稀的博士。”
艾维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纳尔逊继续的陈述却没有给他插嘴的机会。
“对于这位不知所踪的姐姐,我的调查一度陷入了僵局,后来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中,因为我在禁林遭遇八眼巨蛛的时间是晚上,于是便被罚打扫荣誉陈列室,在一众不起眼的勋章和奖杯中,我找到了一个属于达尔文小姐的奖杯,拉文克劳学院某一届高布石比赛的冠军,”纳尔逊挑了挑眉毛,“我之前的探查走错了方向,英国的女性在嫁人后就会失去她们的姓氏,所以我一直找达尔文小姐是没有出路的,好在这次凑巧让我确定了你的身份,这位达尔文小姐十一岁就读的寄宿制学校就是霍格沃兹,而你,艾维先生,就是塞克斯博士的妻弟,甚至在伦敦求学的时候,你一度成为了他的学弟。”https://m.tj268.com
“不错的推测,”艾维抬起头,隔着浓雾和空中的眼睛对视,少顷,他低下头,看着纳尔逊说道,“据我所知,艾维·达尔文应当已经死了。”
“这也是我一直以来好奇的点,我对它的好奇甚至已经超过了你向霍格沃兹投放危险神奇动物原因的好奇,”纳尔逊目光炯炯地望向艾维,“介意分享一下你的故事吗?”
“真相可能和你想象中的大相径庭,巫师,”艾维眼神一冷,身影在原地消失,瞬间出现在了纳尔逊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如果我真的是艾维·达尔文,为什么我会使用幻影移形呢?”
“这也是我想要知道的答案。”
看起来重伤到再起不能的纳尔逊猛地从椅子上站起身,伸出手,用艾维难以反应过来的凌厉速度抓住了他的手腕,将他的手掌翻转过来,露出他苍白的掌心,在掌心的手纹中,绿色的粉末残留在一些拍不掉的死角中,纳尔逊小心翼翼地伸出另一只手,伸出一只手指探向艾维的掌心,看到他大胆的举动,艾维手臂用力,想要挣脱纳尔逊的牵制,但他低估了眼前年轻巫师的力量,将他和那些身体孱弱的巫师画上了等号,不由得大声制止:“你疯了,这不是你能碰的东西!”
“不用担心。”纳尔逊微笑着说道,在靠近掌心的时候,一枚精致的小银球边出现在了指尖,而它就和被魔药粉末触碰到的伏地蝠一样,在接触到那些药渣的瞬间,散发着微微荧光的魔文暗淡下来,从制作精良的炼金道具变成了一块废铁。
纳尔逊捏起小球,观察着上面曾经篆刻魔文的纹路,魔法的材料已经失效,取而代之的是无时不刻都在逸散的纯粹魔力,就在他观察的这一小会儿,魔力已经完全消散了。
“其实你脖子上的伤疤已经说明了一切,”纳尔逊把小球随手丢在地上,看着艾维的眼睛,幽幽地说道:“如果你是个巫师,在接触魔药的时候应该就已经死了,不是么?”
“或许吧,”艾维把手腕从纳尔逊的掌中挣脱,用另一只手揉着手腕,不满地说道,“我可不知道,巫师什么时候开始练块儿了。”
“个人习惯,就像麻瓜们即将开始适应拥有魔法的生活,我也需要为失去魔杖的未来做准备,”纳尔逊坐回椅子,抬起头看着艾维,“我也应该为自己可能失去魔杖甚至魔法的情况早做打算。”
“你在做和他一样的事情,但你做的更隐晦,”艾维眯起眼睛,盯着纳尔逊的眼神中闪烁着摄人心魄的寒光,仿佛是一具没有灵魂的空洞躯壳,“你知道探索魔法本质的后果吗?如果你听过塞克斯一家的故事,应该不会不清楚。”
“他是个只有魔法却没有策略的狂人,甚至还因此摧毁了他的家庭,”纳尔逊摇摇头,“我和塞克斯博士不同,我的行动更有章法。”
“实不相瞒,我看不出来章法在哪里,”艾维扭头看着隐藏地处愈发激烈的冲突,讥讽道,“难道混乱就是你的计划?”
“你觉得按部就班地进行会造成什么结果呢?”纳尔逊摇摇头,“我推演过无数未来可能的方向,倘若让他们瓜分好一切,再将这份‘大礼’交给麻瓜,他们迎来的只有可能是格林德沃那样人物的铁血统治,我费劲心血造就的魔法工厂只会成为束缚麻瓜的又一座囚牢,甚至因为他们的生活与魔法无法分割,这种拘束将会变得比现在更加紧密。”
“我曾经在格林德沃那样的野心家手下求生,他的理想看似缜密,实则狭隘,他一直以为我会在从霍格沃兹毕业的那一年发难,所以并没有做好太多准备,哪怕我这样突如其来的撕破隔阂,也差点儿被他扭转成自己想要的模样。”
纳尔逊还是第一次在除了汤姆之外的人面前袒露自己的看法,或许是因为艾维介于麻瓜与巫师之间的身份带给他的认同感,又或许是他身为麻瓜却可以使用魔法的特异让纳尔逊看到了一种崭新的希望,他诚恳地说道:
“我知道很多人都认为隐藏巫师是对麻瓜更好的保护,但这种保护看似是用围栏将巫师圈进了一个个不大的圈子,可反过来说,难道围栏圈住的就不能是外面的世界吗?麻瓜的科技在发展,他们总有一天会察觉到巫师的存在,而巫师的欲望也会不断膨胀,统治永远是强者和弱者之间的主旋律,一个对我这一生影响最大的男人告诉我,要消除纷争,首先要消除的就是诧异,但相比麻瓜之间阶级、种族、国家、文化这种可以潜移默化改变的东西,魔法才是阻挠这个世界的所有人真正凝聚在一起的最大不同。”
“你应该知道我去过幸福之家,不然也不会来找我,”纳尔逊看着从艾维领口露出的死亡圣器模样的坠子,轻声说道,“我知道你的遭遇,我一直在等你来找我,我一直认为,你可以帮助我找到魔法选择生命的根据是什么,巫师和麻瓜的差异到底是什么。”
艾维的瞳孔颤动着,似乎被纳尔逊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巫师的发言触动了,他挣扎片刻,说道:“我要你杀了我。”
“你可知道,把死亡带给不死之躯,甚至比将生命还给已死之人还要困难,”纳尔逊摊开手,露出一幅颇为无奈的表情,“如果彼岸没有你的位置,那么代价可能是你无法想象的。”
“比如现在,”纳尔逊突然抬起手,用魔杖指向艾维的心脏,一道绿光瞬间击中了他的胸口,但艾维却安安稳稳地站在原地,仿佛刚刚只是被手电筒照了一下,纳尔逊放下魔杖,露出苦笑,“你被死亡抗拒了。”
“你没有杀死我的想法,”艾维摇了摇头,“相反,你比任何人都希望我活着。”
被戳穿的纳尔逊沉默着,没有说话。
“你和他并没有什么区别,只不过你看起来良善一些。”艾维摇了摇头,“我知道你想要什么,我会配合你得到你想要的一切,不过在那之后,你必须杀死我,我知道你是掌握了死亡的人,只有你能取走我这条早都该烟消云散的性命。”
纳尔逊看着艾维的眼睛,感受到他眼神中的坚定,最终点了点头。
“不过真实的故事的确和你想象的大相径庭,巫师。”
“什么?”
“你说的确实是艾维·达尔文一生的经历,而我只是一个路过幸福之家的倒霉路人,”艾维沉声说道,“这曾经是他的故事,当然,在他死去的那一天,也就成了我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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