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芬没想到千辛万苦来到鹿城,竟然还有意外之喜等着她,遇到了几日前与他们分道扬镳的大嫂杨翠莲。
瞥见杨翠莲手里的杂粮馍馍,李秀芬的目光愈发热切。
她假装没有看到杨翠莲的冷脸,松开一双儿女的手,快步上前动情地抓住她的手:“大嫂,总算找到你了!你和妞妞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
杨翠莲脸色僵硬,用力挣脱她的手:“我已经脱离了李家,你不要再叫我大嫂了。”
李秀芬眼睛一红,落下泪来:“大嫂,你是不是还在怨我?我也是迫不得已啊,你知不知道你和妞妞离开的当天,爹他、他就让人害死了,呜呜……”
杨翠莲大惊,往她身后看去,果然没有看到李老汉的人,不过却看到了一个她根本不想看到的人——胡老二!
胡老二对上她的目光,朝她露出一个猥琐的笑容。
杨翠莲的脸上划过深深地厌恶,无视他的存在看向李秀芬:“到底怎么回事,他老人家被谁害死了?”
到底做过李家十多年媳妇,叫了十几年“爹”的人,突然得知人已经没了,哪怕已经脱离了李家,心里还是很不舒服。
李秀芬恨恨道:“是刘家荣那个小杂种趁胡大哥胡三哥被绑着,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刀把他们杀了。他还想杀胡二哥,爹冲上去阻拦,他就把爹杀了!”
刘家荣?
杨翠莲对这个名字很陌生,正要问这人是谁,就听李秀芬继续说道:“这小杂种就是个畜生,幸好那天你和妞妞离开了,不然你们怕是也遭他的毒手。”
杨翠莲听罢,想到了当初与胡家三兄弟一起的那个干瘦少年。
得到肯定的答案后,她冷冷一笑:“我们母女与他无冤无仇,他凭什么对我们下手!”
那么一个未长成的孩子,却想要谋杀自己的亲爹,怕是这亲爹做了人神共愤之事,才让他痛下杀手。
只可怜她那公爹,为胡老二这种货色丢了性命,实在不值得!
杨翠莲的话狠狠地戳到了胡老二的痛脚,他面色狠戾地冲上来,攥紧拳头就要打她:“臭婆娘,你说什么呢!”
妞妞吓坏了,哭着跑过来挡在杨翠莲的前面:“别打我娘!”
杨翠莲心疼坏了,俯身搂住女儿柔声安抚:“妞妞别怕,娘没事,娘没事啊……”
李秀芬连忙拦住胡老二,装模作样地劝道:“胡二哥,我大嫂不会说话,没有针对谁的意思,你看在我的面子上,别跟她一般见识。”
说话间,她偷偷地掐了掐胡老二的腰。
胡老二心领神会,哼道:“看在秀芬的份上,这一次就放过你!”
杨翠莲神情复杂的看着李秀芬,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只是看她对胡老二露出柔情似水的模样,所有的话全部堵了回去。
罢了,路是自己选的,她既然喜欢就随她去了,自己已经脱离了李家,不再是她的大嫂,没资格管她的事。
心里如此想着,杨翠莲的神情松快下来,不再理会这两个人,将锅底的柴火退了出来,拿起一旁的碗将煮开的杂粮馍馍盛到碗里,准备凉一凉就喂女儿吃。
没油没盐的叶子草煮馍馍,味道自然不怎么样,却依然牢牢地吸引住李秀芬和胡老二所有的目光。
见杨翠莲并没有给他们吃的意思,李秀芬的脸色很不好看,一把掐在了女儿童童的胳膊上,朝她使了个眼色。
童童被掐的眼泪汪汪,在李秀芬的催促下走到杨翠莲身边:“舅、舅娘,我饿……”
看着她比几日前更加瘦小的脸,杨翠莲暗暗叹了口气,将本来要喂给妞妞的一口糊糊喂给了她:“吃吧。”
童童才六岁,是个可怜的孩子。逃荒之前,她就不得重男轻女的李秀芬两口子的疼爱,逃荒之后更是连水都喝不上两口。
那时杨翠莲瞧着心软,时常给她留两口吃的。因此在童童心里,她这位舅娘比亲娘好。舅娘不会打她,还会给她吃的。
见杨翠莲肯喂童童,李秀芬连忙推了推儿子元宝,示意他上前向杨翠莲要吃的。
元宝已经八岁了,正是开始懂事的年纪,他根子上没长歪,知道食物难得,哪里好意思凑上去,便愣是站着不肯上前,被逼急了就想逃走。
李秀芬气得不轻,只得自己开口:“大嫂,元宝从昨天到现在都没吃过东西,能不能给他盛点?”
杨翠莲对元宝还是有几分疼爱的,只好另拿了碗盛了小半碗煮烂的叶子草递给了他。
之后任凭李秀芬如何暗示,杨翠莲都假装听不见。
她一个女人带着孩子还能弄到口吃的,这两个人有手有脚却要讨食,她又不是他们的爹娘,凭什么要惯着他们!
李秀芬和李老二气得半死,在心里把杨翠莲翻来覆去的骂了无数遍。只是两人还想占便宜,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强抢。
胡老二盯着杨翠莲的背影看了许久,低声对李秀芬说道:“那块馍馍也不知道她从哪里弄来的,一会儿你打听一下。”
李秀芬满腹怨气:“她都不认我这个小姑子了,怎么可能对我说实话!不过馍馍这么珍贵,谁知道她是不是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说到这里,她看向杨翠莲的目光透着不屑,仿佛目睹了杨翠莲为了吃食不惜出卖一切似的。
胡老二眼里闪过淫邪之色:“咱们盯着她,是与不是,很快就知道了。”
此时,宋溪溪不知道自己好心给杨翠莲一块馍馍,会给她招来两个不怀好意的人,最后还给她们母女引来一场天大的祸事。
一家人刚躲在偏僻无人的地方饱餐了一顿,正准备去往阴凉的地方打个盹,突然跑在最前面的宋青山发出一声惊叫:“死人了!”
宋家人先是一惊,又很快平静下来。
这一路逃荒,他们见过的死人还少吗?饿死的,渴死的,为抢夺食物被打死的……早已经看麻木了。
没想到宋青石掉头跑了回来,指着那边气喘吁吁的说道:“没死,还没死,我看到他的手动了,应该是饿晕的,咱们要不要救救他?”
要是老祖宗没有显灵前,他断不敢提出这样的问题。自家人都快饿死了,哪有闲心救别人。
现在不缺吃不缺喝了,刻在小少年骨子里的善良便蠢蠢欲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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