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小野轻叹了口气,一副认罪伏法的语气说:
“场长,我交代,我都交代!”
周自衡很满意她的态度:
“好,告诉我,昨晚去哪了。”
俞小野嗫嚅两声,忽然又央求道:
“场长,我可以跟你说实话,但是,你得先答应我一个条件。”
周自衡饶有兴味地问:
“说说看。”
“你,能不能,不要把我供给保卫科?”
周自衡听到这话,差点笑出来。
他憋着笑,维持着表面的严肃,心里在说:
傻丫头,别说你没干什么大不了的事,就算你真的杀人放火,我也会想尽一切办法把你窝藏起来!
心里这么想,嘴上说道:
“好,你只要说实话,我会保密,不会让保卫科的人抓你。”
说完,又警告了一句:
“但前提是必须是实话。”
俞小野拨浪鼓般摇头:
“我不敢撒谎!不敢撒谎!”
顿了顿,俞小野做了个深呼吸,鼓足了勇气坦白道:
“其实,我昨天晚上,是去黑市了!”
说完,俞小野偷偷去看周自衡的表情,等着周自衡跳起来用唾沫星子横飞淹死她。https://m.tj268.com
但是没有。
周自衡一脸淡定,好像这一切都在他预料之中一样,这更让俞小野心里没底了,场长不会真的有千里眼,真的看见她去黑市了吧?
不然怎么一点反应没有?
忐忑地等了一会儿,周自衡终于问话了:
“去黑市干什么?”
俞小野一种“这还用问吗”的表情,小声咕哝道:
“反正不是去郊游赏景的。”
周自衡也觉得自己问的有点傻,去黑市能干什么,专程跑来买东西吗,看俞小野这个条件就不像是能跑黑市买东西的人。
去黑市,当然是为了赚钱。
周自衡眉头微蹙,一阵心痛:
“去黑市犯法,而且有危险你不知道吗?”
“知道,知道,但是我很小心。”
周自衡见她完全不知道害怕的无知样子,恨不得使劲骂她两句。
可是又不舍得。
他舍不得对她说一句重话。
他不知该说什么了,只觉得一口气堵在心口,堵的他难受。
昨晚他亲自去了黑市一趟,身处那黑咕隆咚的树林里,他自己都有些打怵,这么点丫头片子却敢到黑市上闯?
不知天高地厚!
俞小野见周自衡脸色难看,半天不说话,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又可怜巴巴央求:
“场长,你答应我的,不能把我交给保卫科,我们家不能没有我,我爸妈暴脾气,我还有个傻二哥,傻的要死,他们都须要我!”
周自衡动了动嘴唇:
“你二哥有你傻吗?”
“——”
“你是不是比你二哥还傻?”
俞小野居然很认真地考虑了一下,自己和二哥到底谁更傻。
想了想,才摇头,还是二哥更傻!
周自衡忍无可忍道:
“你不傻你一个小姑娘跑黑市,那么黑咕隆咚的地方,你能分得清方向吗,一群大老爷们儿在那做买卖,你去凑什么热闹?!”
俞小野终于等来了场长的批评,心里一下子踏实了。
可是,诶,场长怎么知道黑市的具体情况?
她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问道:
“场长,你以前也去过那个地方吗?”
“——”周自衡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板着脸解释了句,“听人说过。”
“哦——”
俞小野没有任何怀疑,她对场长的话深信不疑。
俞小野不再说话了,等着继续挨批。
批两句就批两句吧,只要不把她供给保卫科,批三句也没问题。
她头铁、脸皮厚。
扛批!
但是,周自衡没有再批下去,刚才实在是过于担心,甚至有些后怕,才按捺不住心头的火气,说了两句重话,等把火气压下去后,他又恢复了冷静。
看着小丫头此刻乖巧软萌的小脸蛋,问了句:
“你很缺钱吗?”
俞小野点头——虽然不是很缺,但是也得点头,否则说不过去。
“缺多少?”
“也——也不是很多,只是挣点生活费补贴家用。”这是实话,她确实是挣生活费给家人买东西。
周自衡一副了然的表情,似乎在说“我知道了”。
见周自衡似乎问完话了,俞小野最后又不放心地说道:
“场长,你答应我不把我交给保卫科,你要说到做到。”
“那你要答应我,以后不再去了。”
俞小野毫不犹豫地点头:
“我以后不去了!”
不去是不可能的,他们家四口人,三个待业,唯一一个拿工资的,还是个临时工,只有二十八块钱工资,所以暂时还得靠她去黑市换点钱维持全家人的基本开销。
但是,以后肯定要千方百计避开周自衡的视线、偷摸的去!
周自衡似乎看透了俞小野这一肚花花肠子,也看出了她的口是心非,继续盯着她不言语。
俞小野举起两根手指保证道:
“真的,场长你要是看见我再去黑市,你就把我抓起来!”
闻言,周自衡心头忽然冒出一句:我真的想把你抓起来——关到我屋里,让你知道人心险恶!
随即又被自己冒出来的这话吓了一跳,赶紧把这个卑鄙可怕的念头赶走:
“好,这是你自己说的,但凡被我抓到一次,我就把你送到保卫科!”
俞小野点头,很替自己捏了把汗:
以后应该不能那么倒霉了吧,不能每次来县城都被你抓到吧?
好在总算闯过这一关了。
俞小野扭头看见前面还在空白的幕布,忽然想起来是来干嘛的。
咦,我是来学习来的,怎么跟着老干部侃大山了?
不能误了正事儿!
她趁机找理由给自己脱身:
“场长,那个,你也挺忙的,我就不耽误你的工作,正好我这个电影上半场放完了,我下去找那个小哥哥帮我换胶卷。”
周自衡道:
“不用找小哥哥,大哥哥帮你换。”
“??”
大哥哥?
谁?
周自衡放下了二郎腿,起身,走到电影放映机旁,小心地取下已经放完的胶卷,又把另一捆胶卷放了上去。
动作并不算熟练,但也没有出错。
他站在放映机旁,被放映机上射出来的灯光照的整个人都在发光。
奇怪,刚才那个小哥来放电影时,没有这种光辉璀璨的感觉。
而周自衡高大笔挺的身姿站在那,却散发着耀眼的光辉。
连头发丝都在灯光里莹莹闪动。
那眉高眼深、清晰立体的五官,也在亮光里越发的俊美。
而且,今天的周场长,跟上次穿军装、戴军帽的英武飒爽很不同。
今天的他穿一件白色的确良衬衫,有种成熟儒雅的气质。
好神奇,俞小野居然硬生生把那个令人望而生畏的场长看顺眼了?
严肃的老干部,居然真的变成大哥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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