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桃花在车厢里面被突如期来抓住手,心沉沉的落到地,愣了愣。那个人极其用力,仿佛就要把她从车厢里面拽出来,随即而来的恐惧让她不经意颤抖起来。
即刻,另外一只手覆盖在她的手腕上,稳住了她的恐惧。
她知道那是明瑜的手。
她屏住呼吸,更加用力拽紧了明瑜的衣袖。
盛冬临真的是只恶鬼!
明瑜顺势把他的手制住:“请问,有什么事情?”
“里面的是谁?”
“应该同你没有关系吧。”
盛冬临被强势压制的手,一点都动不了。
而跟前这个人,俊秀冷落的脸上完全是一副霁月和风。
却绝不让他雷池一寸。
可这人发出来的冷峻肃杀的气息,让他觉得不能动,不能随意动,仿佛他一动就会在大街上吃瘪。
这人并不好惹。
盛冬临把手掌松开。
车厢里面的美人手立刻缩了回去。
叮的一声。
手镯相碰。
掀起来的帘子,迎风透出一股馥郁芬芳流香。
轻柔的抚摸到脸上。
这股轻盈却留久的香气,太像了。
她究竟是谁?
盛冬临合上眼皮。
她,应该已经死了。
那天夜里,她已经被安南王妃,也就是他的亲娘,处死。m.tj268.com
他亲眼看见她的尸体血肉模糊……
“大妖精生下来的野种,自然就是小妖精!我儿难道想要为了她,忤逆我不成?”
快要走进酒楼的少女才惊觉身后发生的事,她小步走向前,眼睛里流露着惊讶看着明瑜,清脆的声音叫起来:“哥哥,他不正是那天在子木县拦着我们的马车的人吗?”
这个人让她想起那一次难忘的屈辱。
明瑜置若罔闻,看都没看她一眼,就上了马车。
盛冬临这才睁开眼睛,看了看他的妹妹。
盛夏再一次感觉无比羞辱,急得脸都涨红:“哥哥,他为什么要抓住你?他知不知道,他是在以下犯上!”
盛冬临说:“他是凌王明瑜。”
这段时间,他在帝都活跃了足够长时间,唯一没有见过的人,有这样气场的,而且出现在子木县的,只有凌王明瑜了。
“凌王?”盛夏侧了侧脑袋,显得有些可爱。
传说中能打战的凌王就是他?
他就是凌王?
这样就好办了!
盛冬临一直看着马车远去的方向。
盛夏低声问酒楼的门子:“刚才在马车上的人是谁?”
门子是云楼的隔壁,对云楼的人了如指掌,有些还感情非常深厚,他非常热情的回答盛夏:“云楼的老板吧,傅桃花。帝都没人不认识她。姑娘要见她很容易,她每天夜里都在云楼二楼位置上。不过通常对她感兴趣的只有男人。”
“傅桃花!”盛夏默默记住这个名字,阴沉的脸立刻明媚阳光起来,“哥哥,走吧,我们先吃东西,我肚子好饿。”
盛冬临点头,跟着走进去。
他垂下的手指,套在宽大的袖子中,揉了揉。
手掌的沾染上的香味。
柔滑的感觉留在手掌心,仿佛能够融入他的骨血中。
香味糜久不散。
马车行驶的速度极其平稳,一点都感觉不到路上的颠簸。
明瑜上车就看出傅桃花有事。
她的目光呆呆的,手不停的擦被人碰过的手,仿佛粘着什么恶心的东西。
明瑜在她脚下的垫子坐下,她既不反抗也不说话。
“你同他,又是相好?”
他不是不能接受她的过去。
风月场中打滚的女人,长得勾人心魄,身边不是蜜蜂就是蝴蝶,也有苍蝇。
只是,在他眼皮子底下拉拉扯扯,多少有些让他不爽。
傅桃花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前面,手里的珍贵扇子直接扑到明瑜的脸上。
“不许提他!”
明瑜笑了笑,莫非是自己猜对了。
可傅桃花冷落的表情,让他有些摸不透。
他心有疑问。
这个人,若同她没有故事,她都不会有那么害怕的反应。
马车的终点,就是凌王府。
直接奔向湖心。
湖心的屋子,笼罩着三株盛放的春日桃花,阳光满屋,门扉全开,像一只欲飞上三重天的大鸟。
傅桃花有些茫然,直到她终于看到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她扑了过去,急色上脸。
“段红袖!”
“找了你很久!为什么要躲着我们?!”
段红袖语气很轻,却能入人的心:“我留在云楼,会害了你们。”
他躺在大靠背的躺椅上,双手放在扶手上,目光直直的,似乎没有那么的……灵活。
傅桃花惊讶的张了张嘴,吸了吸酸涩的鼻子,让自己的话语更加清晰一些:“为什么?”
段红袖没有回答她的话,脸上都是轻笑,却问:“贞娘还好吗?”
傅桃花点头:“好,就是比之前瘦了一点,好看了一点。”
“小阿迎呢?”
阿迎是他养大的孩子。
“长大了,从小吃货变成一个大吃货。我该考虑让她嫁人,你什么时候回来?”
傅桃花的幽碧色清透目光,春水潋滟成灾,带着极度的焦虑,生怕他拒绝。
段红袖也放心了。
“你呢?”
傅桃花:“我还不是那样。”
段红袖:“没给我说老实话。”
傅桃花却回头看了明瑜一眼,对方在栅栏边望着绯色的桃花,低声说:“我不知道。”
段红袖眼睛瞎,可心还灵着。这丫头心里没人,就一定回答得很干脆。她历来是个倔强的性格。
段红袖腰挺直,就着朦胧的影子,手向前摸了摸,终于摸到她的手,握住在掌心中。
傅桃花拧着黛色眉头:“你的眼睛?”
仔细看他的眼睛,仿佛在瞳孔上不布了一层红色的蜘蛛丝,遮挡着所有的阳光。
“我们可以找最好的大夫!”
段红袖按下她的话:“没关系,我时日不多了。桃花,云楼交给你。我所有的东西,你都可以随意。你想经营可以继续经营,你不想了,就把它关掉。”
当初离开云楼,他也没有想过回不去。
可回不去就是事实。
当初的云楼,只是他用来同心上人置气的一个玩意。
他留在的东西,足够让她们下半辈子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
泪水,从不知何处,涌出来,注满眼眶。
一滴一滴,从眼角滑落,往下掉。
滴落在相握的手背上。
“哎,有什么可哭的。你再哭,就不像是你了。”段红袖眼睛里的光一闪而灭,浓色越来越红深,“别哭,好了。”
段红袖双手举起来,摸了摸她的脸,擦去脸颊上的眼泪。
姑娘的脸,应该越来越好看了。
“如果当初你是个会哭成这样的丫头片子,我就不会看上你。”段红袖回忆起第一次见她的模样。
他问她叫什么名字。
她摇头,不肯说。
他手里拿着桃花花瓣做的糕点,她有一张桃色艳丽的脸,说,叫桃花吧。
桃花是春天的,是美好的开始。
傅桃花吸了吸鼻子,可眼泪就是不听话的往下掉。
段红袖于她,亦师亦父。
这几年,抱着一丝期望,她走了很多地方寻找他。
想不到,再见的一天,已经快阴阳两隔。
她不想要他的云楼和财富。
她想把他的云楼还给他。
段红袖脸上平平静静的,他牵挂的事情算是完成了。
心中的气,就这样松了。
胸膛中,鼓涌出一阵翻滚汹涌。
一口血,吐了出来。
喷溅四处。
血块深红色,仿佛被妖魔鬼怪抽干了生气,只剩下深沉的红。
段红袖弯起腰、捂着嘴巴,疯狂咳嗽。
傅桃花因为靠得近,血都溅她身上。
血迹如同碰倒的砚台。
她一时呆了。
随即有人走过来,扶着段红袖的身体,把手中的杯子乳白色的液体灌到段红袖的嘴巴里。
傅桃花茫然:“你给他喝了什么?”
图嬷嬷表情严肃得吓人。
段红袖缓了一口气,对傅桃摆摆手花:“桃花,我累了,你去吧。”
顿了顿,他又加了一句:“明天再来看我。”
傅桃花木头一般,应了一声。
她站着远两步的位置,看着图嬷嬷手脚麻利的照顾着段红袖。
她,反而,像个外人,多余的。
有人站着她的旁边,悄无声息的牵住她的手,把她带出了湖心。
人去安静。
初春的风,都是甜味。
段红袖的四肢百骸都要咳断一样,有麻醉止痛的药物,稍微让他还能享受此刻的平静。
他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一双手,轻轻的扶着他的肩膀。
段红袖感觉好一些。
“你,是来,送我最后一程”
皇后的手明显颤抖。
“如果能救活你,我可以不惜一切。”
声音很低。
低得仿佛只是说给风听。
段红袖曲起手指,轻轻划着紫檀木质的扶手,轻轻一笑,摇摇头:“这样,他就会,更加生气。”
对她,他还是选择相信的。
皇后无声落泪,她紧紧握住他的肩膀,害怕他的生命就这样消失。
可是,段红袖已经无所谓。
他喝的药,应该是让他感觉不到任何触碰。
可是他有点感觉。
“坐下,陪我看完最后一次日落吧……就像小时候一样。”
天边的落日裹着晚霞,漫天的星辰若隐若现。
此刻终究是美好的。
世人总想留住时间,可时间从来不仅仅只有美好,还有深刻入骨的遗憾。
在这个无人能及的地方,皇后终于失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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