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峥缓慢合上手中红帖,身子后仰靠在椅背上,抬头神情严肃的看着书桌前站着的傅长晖,低声问:“你是从何人手中取的红帖?”
傅长晖狐疑的挠了挠头,不解王爷为何如此问他,当然是沈府取的啊,取得后便直接回府了,未曾经他人手,心想难道有什么问题不成,站直身子答道:“回王爷,是沈大人亲手将此物交予属下。”
萧云峥听后沉默不语,陷入了短暂沉思,食指点了点手下的红帖,吩咐道:“先飞书召鸿飞回来,你这几日去盯着沈林溪,别让她发现。”
沈府那位大小姐沈林溪?傅长晖时下还不明白为何王爷如此安排,快速行礼回道“遵命”,随后退出书房去王府鸽舍传信。
等到晚些时候,傅长晖坐在沈府大门不远处的面馆正津津有味吃面时,听到隔壁桌的人八卦,才后知后觉明白为何王爷让自己盯着沈林溪。
原来沈林溪要嫁给自家王爷的消息如今已传遍大街小巷,傅长晖回想起去沈府取红帖时沈大小姐那蒙圈的表情,突然有了答案,筷子都没握紧落入碗中,低头喃喃自语:“红帖、沈林溪、王爷…”
傅长晖惊讶的下意识用右手捂住自己的嘴,明了红帖上的名字竟然是沈林溪!所以要嫁给王爷的是沈林溪!
傅长晖心想这是什么奇怪的因缘,难怪王爷早上看到红帖如此生气,如今要娶的王妃心中有别的男子,是个人都会生气!王爷让他盯着沈林溪,定是让他监督这未来王妃,傅长晖心中突然感慨王爷好惨,也为沈林溪感到可惜,觉得这面也吃不下去了,将面碗向前推了推,戴好草帽专心盯守。
而今日的沈府并不太平。
沈逸清看着平时温顺乖巧的女儿此刻如此直眉瞪眼的逼问自己,叹了口气唤沈林溪、林慧烟和谢秀兰一同去书房,背着手率先走出中厅,一路沉默不语,府内管事很有眼力的让所有婢仆不必跟随。
书房外,沈夏琬和沈冬芷贴在门边,却听不见里间的谈话,沈冬芷却突然明了什么似的假装生气回屋了,沈夏琬却根本不在意二姐走或者留,她着急想知道今晨红帖写的是谁的名字,还有为何大姐那副表情。
其实,沈冬芷已经不担心了,如果爹决定要嫁的是她,不论传言在外,理应也唤自己去书房,如今只唤了沈林溪去,怕是这注定要远嫁的婚事与自己没啥关系了,顿时轻松不少,压住心内的喜悦领着丫鬟冬青回屋了。
书房内,沈逸清疲惫坐下,对沈林溪说:“林溪,是爹对不住你。”
沈林溪难以置信的质问道:“爹对不起我什么,对不起在红帖上写了我的名字吗?”
沈逸清听到大女儿如此语气对自己说话,愁肠百结,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正想开口解释,被坐在一旁软凳上的林慧烟出声打断。
林慧烟看着女儿沈林溪重复说:“是我在红帖写的你名字。”
沈林溪听到后,不敢相信的看着自己亲娘。
是的,红帖上所书的名字是沈林溪。
昨日逃回书房的沈逸清想了又想,在红帖上慎重写下了沈冬芷的名字,谢秀兰得知后累觉无力转圜,心有不快的孤身坐在院子里赏月垂泪,被路过的林慧烟和丫鬟远远看见了。
林慧烟感怀原来坚强若谢秀兰也会有脆弱的时候,心软不愿留她一人独处,久违同她坐在一起,闲聊起各自女儿小时候的过往趣事,露水渐重时才分开。谢秀兰在回屋路上还捡到了晚归的谢冬芷,不忍告诉女儿坏消息,也因此没有责备她。
今晨,出去采购蔬菜的伙计回府匆匆告诉管事街上的传闻,管事急忙差人去后院请林慧烟,再跑去中厅,向正在接待萧王爷来客的沈逸清和谢秀兰二人悄悄汇报此事,沈逸清借口去书房取红帖,与半路疾走的林慧烟遇到。
林慧烟同沈逸清来到书房,看到书桌上放着的红帖上清清楚楚的写着沈冬芷三字。
林慧烟想到昨夜哭泣的谢秀兰,想到来汇报的人说的市井传言,看着好不容易坐上御史之位的夫君,如今已瞧的见几缕白发,又顾及那不计得失荫庇沈府一家几口许多年的谢氏,挡住沈逸清要取红帖的手,径直坐到书桌前,取出了新的红帖执笔快速书写,吹干后认真的折起放入拜匣。www.tj268.com
沈逸清却不伸手去拿,对林慧烟说万不可作出如此决定,这对她和沈林溪太残忍。
林慧烟却说,外面街市已流言四起,谢氏又于沈府有恩,她和沈林溪也不是背恩忘义之人,沈林溪作为长女也不能不顾念姊妹亲情,嫁入王府也算是良缘,她不后悔今日如此决定,亦有信心等着沈林溪平安无事从东山郡归来。
夫妻俩一番推辞,直到管事来书房催请,禀报说沈林溪也已去到中厅,沈逸清才拿起拜匣和林慧烟一起离开书房向外快步走去。
沈林溪看着林慧烟再次问:“娘,你说什么?”
林慧烟忍住心痛对女儿重复说:“是我,在红帖写的你名字。”
沈林溪的双眼瞬间浮起水雾,眼泪似要夺眶而出,拔腿一边哭一边跑出中厅。
林慧烟看着女儿伤心的背影,无奈闭眼,脸颊瞬间流下两行清泪,只顿了两秒便去追女儿,吓的丫鬟红霜一边喊着“小姐”、“夫人”一边着急追上前去。
沈林溪一路跑回侧院,关上了房门,靠坐在门边哭,不一会听到林慧烟来到侧院拍门喊自己名字的声音。
沈林溪跪坐在地,隔门哭诉:“娘,从小到大,你叫我多让着两个妹妹,什么我都让了,可如今连我的婚事也要让吗?”
林慧烟停下手中动作,靠坐在门边,对屋内的女儿沈林溪说:“林溪,你知道,林家已经没落了,萧氏对沈府有恩,如今街上流言蜚语不绝于耳,若冬芷嫁了,你和她都会名节有失,沈府会同时折损两个女儿,你明白吗?”
若沈冬芷出嫁,沈林溪作为长女择婚受阻,冬芷的性子必定会闹的萧氏一族尽知,沈府将有愧于萧氏,且流言不会就此消弭。
若沈林溪出嫁,既全了长女先嫁的礼数,又坐实流言不必得罪萧王府,沈冬芷也不用违心去那不想去的东山郡。
林慧烟言下之意沈林溪听懂了,她出嫁,这好像是皆大欢喜的结果,可是有谁在意她沈林溪欢不欢喜呢?
沈林溪挪身往后坐了些,打开了房门,不起身就这样抱膝坐在地上,平视靠坐在门坎前的林慧烟强硬开口问:“娘,若我不嫁呢?”
沈林溪仔细观察林慧烟脸上的表情,继续补充说:“我知道,你早就和爹、大娘约好了,他们不会干涉我的婚事。”
林慧烟表情瞬间变得僵硬,怔然说:“你怎么知道这……”
沈林溪不理会林慧烟的话径自说:“娘,我怎么知道不重要,我不想嫁,我已经和陆……”
林慧烟站起身,低头看向女儿柔声说:“林溪,不要任性了,如今红帖已交予萧王府,不日天子便会下旨完婚。你是沈府长女,此事你听娘的好吗?”
沈林溪倔强的看着林慧烟问:“娘,沈府长女的责任难道比不上我的幸福重要吗?我本以为可以择一个欢喜的夫君,同他一道孝养你。你知道东山郡离都城多远吗?我若嫁了萧王爷一年不能见你也没关系吗?”
林慧烟似心有不忍偏头咽了咽嗓,才回头对沈林溪强撑乐观的说:“林溪长大了,知道孝敬娘了,可娘还没有老,娘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一年很快就会过去,你终是会回到都城的。”
沈林溪不想再听,将头埋进臂弯,低声对林慧烟下逐客令说:“女儿无话可说,娘请回吧。”
旁边站着的红霜和书翠头一回看到自家小姐和夫人如此不欢而散,着急的互相对视,却只得由红霜上前相送林慧烟。
当晚,沈林溪并未进食,守在沈府门外的傅长晖吃了两个肉饼三个柑橘四个包子。
次日晨,沈府门口。
得知沈府红帖送出的陆穆白终于坐不住了,上门求见沈林溪,门房先行禀报。
没多久,一夜未眠脸色憔悴的沈林溪出现在门口,丫鬟红霜随行。沈林溪对陆穆白说了什么,他们便一起乘马车离开了。
傅长晖正在吃面馆兼卖的酒酿圆子,还没扒拉完就看到沈林溪和她心上男子上马车走了,离得远了看不清那丫鬟手上拿的什么行礼,也没听清沈林溪对那公子说了什么。
放下银钱,傅长晖扶了扶头上草帽,翻身上马跟着马车后慢骑,跟了一段路才发现他们去的是城郊,不是出城私奔。傅长晖忍不住仰头看了看头上的乌云,这将要下雨的天气去城郊做甚。
原来是放风筝!傅长晖隐在湖边草丛中,任马低头吃着野草,无语的看着远处的人影。
陆穆白不解的看着身旁的沈林溪,方才他着急万分的去沈府找她,她却看着自己笑着说:“穆白,今天的风很适合放纸鸢。”
今天的风确实比平日大,纸鸢不一会就升上来高空,只是强风并不温柔,扯的空中的纸鸢左摇右摆。
突然一阵疾风掠过枯黄的草地,拂乱了他们的衣襟和头发,沈林溪伸出右手理乱了的头发,谁知手中的手柄线轴转了好几圈,纸鸢突然失控下坠,沈林溪连忙用右手抓紧亚麻线,陆穆白也伸出手帮忙,也许是强风不满意人类较劲与之抗衡,几番拉扯之下线断了,沈林溪仰头看着纸鸢被风卷入乌云不见了。
那是陆穆白同她初见时买给她的纸鸢,是她第一次亲自挑选的喜欢之物,尽管只是一个彩纹的飞鸟纸鸢。
陆穆白看沈林溪仰着头突然流泪哭出声来,不知所措的掏出手帕递给她,安慰她:“林溪,别哭,纸鸢我再给你买便是,没事,不要难过了。”
沈林溪转头看陆穆白哭的更伤心了,带着哭腔说:“穆白,我就像这纸鸢,不能留在你身边了,怎么办?我们怎么办?”
陆穆白脸色瞬间惨白,扶住沈林溪的双肩看着她的眼睛说:“林溪,你在说什么?为什么你不能留在我身边了?”
沈林溪只是哭,不忍将坏消息亲口说出。
红霜走近几步说:“陆公子,我家老爷已决定小姐嫁入萧王府了,红帖已送出。”
陆穆白备受打击的站在原地,无力的松开双手垂向自己身侧,语无伦次的说:“林溪,你要嫁…怎么会,不是说你二妹沈冬芷她…”
红霜见陆穆白松手连忙上前扶住自家小姐,谢陆公子向来守礼从未僭越,半年来同小姐的接触止于牵手,如今怕是急疯了才会抓小姐肩膀。
沈林溪靠着红霜哭着看向陆穆白说:“对不起,穆白,对不起!”
陆穆白内疚的想要伸手抹去沈林溪的眼泪,忍住收回了手悔恨交加的说:“是我对不起你,我应该早点和我娘说我们的婚事,我应该知道萧王爷同沈府议亲就立刻去找你爹提亲,都怪我,都怪我!”
相互无言,俩人含泪对视。
他们都明白,他们不能相携逃离这都城,陆穆白明白就算沈林溪一万个不愿意也不能抗旨,弃沈府一家老小于不顾。沈林溪亦明白,陆家的产业常年稳固在都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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