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你说的,近在咫尺又触不可及。你我原本就无法并存。十年加上178天是多久?”
“出去又有我什么事?你还会拖着我的手在海边散步,陪我聊天解闷吗?你急着出去是为了找Chris!你知道吗?尽管你沉默不语,但我能读解你心头全部秘密。告诉我,我还剩什么?所有爱着我的人全死了,出去毫无任何意义!影子小苍兰,我再也走不下去了。”
“什么都听你的,我现在只想见你,恋爱的感觉回来了,我要为你生个孩子。你会不会觉得我是个变态?随便你定义好了。哪怕我当真死了,能多厮守几天,我也满足了。”
世上最残酷之事,便是满怀希望的期盼,最终全部丧尽。她仿若沉沉睡去,不论做什么,都无法将其唤醒。随着肢体逐渐变冷,微弱心跳最终停顿,时针停在晚间十点五十五分。这亦宣告,小苍兰死了,正如她过去所预料的,被永远定格在那个垂坠之镜里。
“不,怎可能会这样,难道我将自己一部分与你分享错了?那该怎样做?莫非你打算僵死十年?以此报复要我去体验生不如死?”我紧紧抱着她,时而惨笑,时而自语,最终抵不住热泪冲刷,悲恸地呜咽:“雅典娜,你理理我,我不想成为林之衡的那只孤鸟。”
四周静得可怕,所有人肃立沉默,包括刚爬出铁棺的稻草男孩,皆引颈观望。在他们眼里,小苍兰始终与我不搭,大多时间都在相互斗嘴,这叫同性间的相互排斥。却不知何时,她成了我口中的挚爱,这种扭曲甚至离奇的情感究竟由何而来?
“你们走吧,我不打算再继续这段旅程,就在这陪着她,直到自己烂死。”见博尔顿不由自主地抬起鸡爪,我环顾他们每一张脸,说:“放心,我没有那么自私,一定会助你们绊倒修罗之松成功离开为止,雷音瓮便是上天留给我俩的风光大葬。”
“怎么说呢?我有种感觉,她的游魂没准仍活着,”勿忘我掐灭了Weed,走上前扶着我的肩头,道:“我知道你不信任我,甚至会执拗地否定一切,这是我咎由自取。但以下我要说的话都与她有关,不管你信不信。虽然她沉默寡言几乎没对上几句话,但冥冥中我感觉认识她,并且是非常熟悉的关系。总之打一照面,我脑海中就有印象。”
“诶?”我不由愣了愣,转过脸凝视着她,问:“这究竟是种什么感觉?”
“说不上来,总之就是凌乱的全新记忆,被慢慢填补进脑海中,可事实上我并没见过她。”弥利耶抚弄着小苍兰的长发,沉吟片刻,叫道:“对了,最直观的有那么一段。我与她在某个夏天出海,她双腿泡在水中,我在问她,此时此刻你仍在想着另一个自己吗?她低头喝着饮料,说你在她眼中是个小孩,实际她的心理年龄,要比外貌大许多。”
“同样的话,她也一样对我说过,你是怎么知道的?莫非你懂读心术?”我暗自吃惊,继兴奋之余又不免产生质疑,同时想起不久前,她仍在打听我秘而不宣的秘密,问。
“獍行哪懂读心,这是铁布利希公羊们擅长的事。”小屁孩蹙紧眉头,拿起我的橙色小本翻阅,仰头凝视我片刻,道:“这件事想要釐清,却并不复杂,而且也符合原理。”
此话一出,剩余三人便围拢在他身边,七嘴八舌地发问。博尔顿见自己又回到了舞台中心,得意洋洋地擎着本子挥舞,说:“这么简单的问题,你们怎还来问?关键就是可萨汗面罩啊!这头的一只毁了,隐藏记忆的那只也毁了,上面不还有完好无损的另一只吗?”
“对啊,我怎么将这茬给忘了呢?”听完他的解释,我一蹦三丈高,拍案叫绝。
博尔顿的理论是,在万渊鬼发动天音乱坠与敌同归于尽时,两只女妖的游魂被吸入了可萨汗面罩,只因她们都是最早接触它的人,因此受到了庇护。而小苍兰慢慢僵死,则是因这条时空线的面罩已成灰烬,也等于断了她的归途。事实上,她仍被困在其中,假设存在另外一只掘墓人,想要将其引魂回家,却是易如反掌。这种事只需魂镰点头,随时可以办到。
“落难者的事?还确实有过。那是发生在昨夜破默环阵时,她曾说不知哪传来的怪嚎,始终在唤她名字。”正直者顺着我的描述,竭力回忆,又说:“她本就很内向,外加始终板着张臭脸,身份又是圣维塔莱,没人胆敢寻她开心,却没想到她在搜找的对象竟是你。”
“真实与镜像都严重脱离实际!事实上你俩在光镜里瞧见的人世,全是碎片化被打乱的。”博尔顿背着手,挺胸凸肚在原地站定,道:“而在镜世界外的我们看来,你所谓的十年生活轨迹,也同样是碎片化次序颠倒的。要知道面罩在烈火焚荡时,已成为焦末。它怎会在你记忆中,是刚刚燃起的天火呢?我们抱着你俩闯进大屋,就足足跑了十多分钟。按逻辑你自己去想,前后是不是错乱的?根本就没有人世一瞬等于镜像十年那种说法。”
“你能醒来是必然会醒来,两者的体质不同,她是濒死半妖,你却是霸道的万渊鬼,怎能相提并论?”女招待推了我一把,朝小屁孩指指,说:“这种事,你还得听咱们头领分析。”
“所以,我最后再问你一遍,你到底还想不想找回她的游魂?履行对她的承诺?”勿忘我见时机成熟,嘴角上翘,奸笑起来:“那么你应该将所有秘密,无一保留地告诉在场所有人,好让我们釐清头绪。总不见得考题出一半却要人拿出完整答卷?你说呢?我们即便有心,也帮不了你任何的忙。”
望着这张令人讨厌的脸,我既悲愤又无奈,本已打定决心不对她吐露半个字,结果绕了一圈还是得全盘托出。坏胚子果然老辣,也许她早就预料到会这样,正好假借道貌岸然的说辞来迫我就范。不论我怎么抵触,这一回又毫无悬念地让她赢啦!以我这几斤几两,是根本斗不过勿忘我姐妹的。想到此,我点了点头,叹道:“好吧,我知道了!”
众人屏息静听,有些人很得意,有些人暗自窃喜,还有些人惊惧不安。我将穿透彼此之选后所发生的种种,事无巨细描述给他们知道。讲完这些我已累得不行,打露娜手中接过夏眠,一饮而尽。哪知茶水还未落肚,他们之间先七嘴八舌争执了起来。
众人聚焦的矛头,便是那闯入吕库古山庄的助手艾伦。首先其冲被炮轰的,自然又是隶属铁布利希的稻草男孩。我这才念起他,不由睁眼去看,修士虽让缅床捞回条小命,但一对罩子仍没保住。它们窜进黑浑尸龟甲中,化作了超乎想象的巨量藤壶,无意间为我剪除危险。此刻他空洞的眼窝内,堆着数簇豆芽般的白色钙化物,我只是扫了一眼,就直犯恶心。
稻草男孩连连摆手,说自己虽然认识艾伦,但与此人尿不到一个壶里,相互间素无往来。这家伙并没住在葡萄牙,而是常年待在突尼西亚,帮着打理兄弟会的私产,在一家叫做耶思敏的船务公司当主管。若要将其形容为手眼通天的神秘人物,很难与实际情况联系在一起。修士说艾伦至多只是精于管理,但铁布利希的那些惯常手段,他却是个门外汉。之所以尤比西奥将他带在身边,不过是为了能有人帮着谋划。至于更多细节,已超出他的已知范畴。
“你怎么看待这事?生活中熟不熟悉魂镰?”正直者在一旁问小屁孩,当视线转回来时,恰好瞥见稻草男孩的马脸,她显得十分焦躁,破口大骂道:“都快被你们这群公羊烦死了,‘库里亚人’的谜案还没釐清,又闹出个小偷艾伦事件来,你们铁布利希究竟打算要干嘛?”
“这我委实不知啊,适才我已答过这个问题了。”修士急得满头热汗,疯狂扭头想要找寻我在哪里,问:“小姐,你确定看清是谁了吗?这事不能开玩笑,会死人的。你们是不是都在怀疑尤比西奥?我可以以人格起誓,他绝不会背叛兄弟会,魂镰忠诚正直是出了名的。”
“正直?正直到跑麦迪逊县烧别人家宅子?”勿忘我一听这名字,便气不打一处来,她指着稻草男孩跳骂道:“要我说,你们从上到下都是群无胆匪类,所擅长的全是阴招,不是读人心语,就是操弄死尸。真刀真枪能拿出来练的,一个鼠辈都没有。”
望着这群喋喋不休的人,我不由叹了口气,有件事让横皇说对了。表面看我们似乎人多势众,但这是群临时拼凑起来的乌合之徒,各自都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利益诉求,以及私下的恩怨。群攻尸鬼女王时,就呈一盘散沙,若无强力的头领压阵,早就做了鸟兽散。尤比西奥是否参与了某些阴暗勾当,我不敢武断,甚至我希望他未列在嫌疑之中。照目前看来,唯一能让小苍兰返天的,就只剩下他。倘若魂镰也是策动阴谋的一份子,这件事基本就无望了。
“你的诅咒发誓,想让人不去怀疑尤比西奥都难,事实就摆在眼前。但现在争执这事不合时宜。”博尔顿抬起手腕,瞄了眼钟点,将目光转向我,说:“目前距离血月结束还剩一小时,先考虑绊倒修罗之松出去,才能去谈其他。我刚才总结了几个问题,要得到你的确认。”
“你问吧。”我有气无力地回应着,依旧在想着魂镰的事。
“一件件来,那具无头男尸,你凭什么确定他就是老吕库古本人?”博尔顿翻开橙色小本,掏出笔开始记录,问:“还有那些木棍,你说像个邪教仪式,它是怎样的图形?”
“木棍摆出的图形我没印象,在镜世界中我俩被剥夺了半妖之力,几乎与常人无异。木棍就像你们钉入淤泥地的火标枪,稀稀疏疏数量很多,也许是个阵法。我本该花些精力吃透它,但被小苍兰催促,只是草草过了一遍眼而已。”我边回忆边补充,说:“而至于老吕库古,遗嘱和戒指都在男尸身上,它的身份不言而喻。除此之外还有个细节,散瞳状态中,油画好似动了一下,我并不确定是否看清,但记得手掌心有个狮鹫纹印。无端袭击我俩的无头男尸,它十分高大,力气不亚于横皇,打算拧死我时,我在同样位置也见到了狮鹫。”
“停,停!我就知道会出问题。老吕库古中等身材,我还有他与别人合影的老照片,按身高比例他还没你这柴火妞高,怎会显得孔武有力且高大?”博尔顿听到此忙打断我的话,道:“而且他并无残疾,带着义肢做什么?至于有没有纹印这个就不知道了,若真是那样肯定会有记载,可惜我从未耳闻。你将戒指的外形画给我知道,将来再去辨别它是什么。”
我接过小本,潦草地勾勒出轮廓,提还给他。令我吃惊的是,博尔顿望着图样,似乎完全不知所谓?我本以为他们扣押Alex和范胖为刑徒时,必然细细盘问过他们,戒指等贵重物品,肯定被他中饱私囊了。小屁孩对女招待耳语几句,随后抛出下一个问题。
“除了可萨汗面罩,那个助手艾伦还有没有盗走其他物件?他最终消失在山庄内哪栋宅子附近?”他掰着手指,在心中暗暗细数,说:“那小苍兰姐姐又是如何解开电机之谜的?”
“当时的我正作为火力吸引怪尸,给她预留出宝贵时间,被无头男尸撵得团团转,哪有功夫去管她做什么,藏品室电机要怎么解?这答案你得问她。”我指了指怀中冰冷的雅典娜,气恼地大叫:“早一刻出去,只要拿回我的面罩,你安排魂镰救回小苍兰,一切都将豁然开朗。我被传输回来时,她正被怪尸追着打,继续拖延下去,我担心她真的没命了。”
“无妨,我已经说了,你俩的镜世界次序是抽乱不分先后的。魂魄本就没有生命,除了轨道之袍,任何妖邪都宰不了尸魂。”博尔顿咧嘴一笑,老气横秋地拍拍我肩头,低语道:“你发了疯般在找她,她也急着在找你,所以会通过各种暗示,让你明白她的处境。会采用过去你所不理解的方式,令人瞧见异象或幻听。有瞎操心的功夫,你还不如多谈谈艾伦。”
“我说老大!你当然不急,雅典娜走的垂坠之镜,我丝毫概念都没有,兴许答案全在她心里。你早些弄明白,就能率领大群世界之子,人五人六地去霸占吕库古山庄。所有的疑点,都是一晃而过的局促,我唯一能确认的是,面罩被红发男子艾伦抢走了,其余之事,”
“红发男子?”剩余四人面面相嘘,彼此对望,竟同时发问:“你究竟指的是谁?”
“就是跟在矮男人身后的高个,头发像烈火般夺目,在公羊中如鹤立鸡群。这个人很猥琐,总时不时站在边上,不是偷瞄我胸部就是趁人不备揩油贪便宜。我与他一句话都没说过。之所以有印象,是在想那么鲜艳的发色会不会是焗染,卫道士里居然也有那么时髦的潮人。”
“咱们里有这样一个家伙吗?我怎么就毫无印象?”稻草男孩撇了撇嘴,说:“你许是弄错了,艾伦仅比魂镰略高,亚麻色短发,他有严重厌女症,而且是个puto。”
其余几人也分别佐证,全都说的一样,我所瞧见的助手完全与之对不上,难道是我眼睛出了问题?淤泥滩前多出了个莫须有的人来?博尔顿见越往下问越没有答案,又看了看表,挥手打断众人发言,说时间紧迫,以先破修罗之松为重,逗留在此聊这些毫无意义。
“她叫露娜,我见你俩起先常聊天,”小屁孩将女招待带到我面前,指着她说:“算我自作主张,等这件破事结束后,我打算让她代表世界之子与你保持联系,我们还有许多合作的空间。你别多心,这么做不是为了监视你,而且也不会让你白干,想要多少钱随便开口。为表示诚意,上去后我先给你两万现金算是救命钱。你是迄今为止我所见过最神奇的女人,如香风吹拂陈腐屋子,令人茅塞顿开。若你有意,也可选择加入我们。”
“嗯,嗯。”我心不在焉地应着,心想给钱我当然好啊,这趟吕库古阴宅之行,零敲碎打耗去了许多工资,早已入不敷出。此外,往后要与小苍兰建立家庭,也需要开支,有冤大头埋单再好不过。至于加入世界之子,做梦去吧,我混再惨也不会成为怪人中的一员。
“很好,皆大欢喜,谁都没白来一趟,”博尔顿猛一吸鼻涕,心满意足地点点头,向众人挥手,正色道:“这女獍行所能带给我们大家的期望,或许远远高于夺取‘兽突’。不过我丑话说在先,你们各家谁都不准绑票她占为己有,谁打她主意就是在跟世界之子过不去,我保证他将离不开北卡。嗯,废话说到此足矣,把铁匣收起来,带上横皇两颗心脏,动手开洞吧。就让我们去闯一闯天穹花庭院,看看所谓的守护尸像究竟是个什么鸟玩意儿。”
我体内跳动的最强心脏,所在位置对应第三间瓮房的甬道;稻草男孩那颗烂蛆心脏对应水斗怪屋的甬道。其余两颗,分别由博尔顿捧着铁匣站立范胖爆头的大屋,希娜带着黄金心脏负责缅床大屋。最后那颗心脏依旧藏在小苍兰体内,勿忘我自告奋勇说自己与她是忘年交,共同有着不存在的美好回忆,当仁不让该由她代劳。不过,小屁孩对她最不放心,便安排女招待环伺一旁监视,见机行事。
我抖开心头玛斯塔巴图形,见五个点都已抵达位置,便分配羽蝶替众人照亮前路。随着我一声獠吼,天籁之音被各条走径无限扩散,传抵各人耳中。雷音瓮四下发出波音客机低空掠过的轰响,开始微微发颤,整片内侧石道砖缝间透露红光,燃烧的车轮走径全部被打通了!
过去我曾走过甬道,参照当初观测所知,抵达尽头人需往左手处跳跃,进入连接通路中央的怪屋。若往反方向去探,便会被气浪直接推飞,所以不必刻意,按正确的方式终能成事。
说来古怪,车轴道之间相互贯通,按理说透过弧形壁墙,勿忘我的一举一动都能尽收眼底。可这条内环甬道也仿若镜像世界,我那超乎常人的半妖嗅觉,明明闻得到空气中的香水味,但就是见不到半条人影。露娜似乎正与她边走边说话,转瞬间便来到浑圆小屋前。https://m.tj268.com
这个亭子也是花岗岩构造,在手臂位置被镂挖出一段段的墙砖,内部闪烁的红光越发刺目。它显得特别逼仄,只够容纳两个人并排直立。而脚下是片镶嵌画色砖,组合成一只彼世之选图案般的章鱼。我在原地站定后,屏息凝神,等待着所有人就位。
约莫几分钟后,小屋对面的内侧花岗岩砖墙开始一轮轮滚动,速度由缓至急,最后冲向疯狂。我仿佛置身于一架游乐场云霄飞车上,双眼布满墙砖飞速旋转的残影,看不多久便心生恶心,几乎无法继续直视。于是只得合上眼,任凭耳畔风声大作。
渐渐地我感觉地面在爬高,双脚虚晃发软,整个人不知被颠到哪里去了。我心头好生纳闷,便移出第三瞳去透,弥乱的绿线勾勒出的地貌,显示早已不再原先位置上。浑圆怪屋这条石墙,就像条土星碎陨环带,正围绕着一个球形巨屋在飞旋。远处传来众人各种惊慌惨叫,只有勿忘我在冷冷阴笑。这种高速旋转令人处在失重状态下,空气中的水份越聚越多,双耳边全是水珠滚动的杂音,很快浑身上下被浸透,仿若摔进了游泳池里。
内壁就这般轮滚了五分钟,速度逐渐放缓,伴随波音客机轰鸣声消逝,最终慢慢止熄。
我慌忙睁开双眼,见浑圆小屋来到了一座狭长形大屋侧角,探头出去张望,便见得其余人等早已窜将出来,纷纷跪倒在地呕吐不止。花花绿绿的酒糟残秽喷个不停,还有不少没消化的鸭肉汉堡。博尔顿本就身子单薄,哪受得住这种天旋地转,僵躺在地不住抽搐,我过去一摸,他只有呼出的气没有吸进的气,差不多快嗝儿屁了。酒吧女招待脸色煞白,与鬼一般无二,头重脚轻地扶墙过来,嘴角淌着丝丝缕缕的唾涎,正急着打算邀功救主。
博尔顿望见她这副鬼模样,吓得浑身战栗连连摆手,让露娜莫再靠近。我虽也是头昏脑胀,但见到这一幕,还是按捺不住笑出声来。小屁孩再也不顾男女有别老少不宜,一把扯过我给他做人工呼吸,情到深处老贼春心荡漾,显得无所顾忌,竟狠狠一口咬住舌尖。我被痛到浑身激灵,这才恼怒地将之推开。他撑了个懒腰,显得神清气爽,骨碌一下爬起身来。
所有人继大呕大吐,捱过昏天黑地的眩晕,慢慢神智清醒回来,便开始在石屋内踱步。我侧目去看,品出了五把钥匙的实际位置。我位居最右屋尾,稻草男孩位于左侧角落,剩余的分别是法鲁克斯的黄金心脏、小苍兰的水晶心脏、以及希娜的漆黑心脏。所谓的浑圆小屋形同电梯,眼前空地分明就是片丑陋的候梯廊,只是不知通过何种原理全挤成一排。
“哎,你这乡下妞倒是过来搭把手,这家伙死沉死沉的,我胳臂都快断了。”勿忘我气急败坏地将小苍兰朝我怀里一塞,抡着胳臂抱怨:“光照顾你就倒了我八辈子血霉,现在还得看顾另一个傻妞。你倒是乐见其成,扮傻充楞站一旁看,就不怕我抢了她心脏溜之大吉?”
“这种排山倒海的感觉,”小屁孩绕过我身边时,脸上带着老树抽新芽的精神焕发,一抹嘴角残留口水,无比陶醉。见自己有些失态,便轻咳了几声,道:“实在,实在很震撼,嗯嗯。你很不错,真的不错。诶?东张西望的,你在找什么?”
我所凝视的,正是电梯井的对面影墙,砖缝间红光大作,独独留出道高五米宽三米的花岗岩,显得黯淡无华。它正是我当初在甬道尽头摸过的石段。此时此刻第三瞳绿线飞舞,在砖垛背后,又化出那张棉花毯般的绿色残影。这东西已离开门廊位置,柔软地贴附在影墙背面。我心生疑窦,喝止众人靠近,朝着它步步过去。
然而这东西,走得越近越辨不清外形,轮廓边缘飘荡着各种杂色光带,它似乎也像镜世界中小太阳般的存在。不过两者的区别在于,前者固定不动,而这东西会挪位。
见看无可看,我只得俯身下来,在走墙上寻找开门机关。猛然间鼻息窜出股异味,顿觉股缝噗嗤一声。我略带尴尬地回头看他们,等待勿忘我劈头盖脑的嘲讽。哪知她却将两眼一翻,推说自从下到阴蜮就憋了两天肚子,简直快要便秘了,放个大屁又算什么。话音未落,其余人等皆瞠目结舌,纷纷扭过脸故作不知道。从他们脸上不难分辨,所有人包括僵死的小苍兰,不约而同放了个屁。不过这种异味并不腥,甚至还透露出一股清香,实在很莫名其妙。
待室内怪味稍时化去些,我终于在走墙贴脚线位置找到个石牌。这应该也是团块,但镌刻的图案我却从未见过,搜肠刮肚去想,心中那台翻译器好似失灵了,全然不知所谓。
“直接撬开得了,费那功夫干嘛?”正直者挥舞着长枪走上前来,照准砖石边缝一通猛戳,可惜矛刃卷边,也没磕碎半块石砖。怪门自当巍然不动,任凭刀劈斧砍也是枉然。
说归石牌,怎么读都显古怪,因为图案不具抽象却是实物。那是一对可爱的猫头鹰,背靠背瞪着四只大眼审度着来人。它既不似雷音瓮的团块,也不同于吕库古家的字符,线条毫不古朴,甚至还略带艺术气息。众人见我趴倒在地看不出究竟,便纷纷聚拢过来。
“你说的石牌就这个?我来看看。这是雅典城的圣鸟纵纹腹小鸮,含义为夜空中明眸的雅典娜,难道是希腊人建的鬼花园?”博尔顿示意人群闪开,也随我趴倒在地,细细品读起来。不过他看了半天,得出的结论与我一样,这是不属于已知团块之外的图形,不由啧嘴道。
与此同时,女招待也俯身下来,小屁孩嫌她一身馊味,慌忙跳开。露娜却不以为然,她仔细打量数秒,缓缓地说:“这可能不是你们计较的团块,我记得在哪见过。”
“你怎可能会读懂?还是我来分辨。”勿忘我本就小觑于她,见女招待只顾沉吟,便有些不耐烦起来,叫道:“既然辨不出就别赖着,捉襟见肘的时间,哪能任你白白浪费?”
“我确实记得在哪见过,但它不是团块,而是什么东西的商标。”露娜带着乡下村妇的朴实,丝毫不计较弥利耶的态度,只道是大城市过来的人,总比她见多识广。她继续看了一会,忽然说:“我记起来,对,不会有错。这的确是个酒厂的商标,过去翻杂志曾经见过。”
说着她探出手指打算拨弄,我生怕中道慌忙阻止,但依旧慢了一步,露娜的食指已然扣到了团块。这小东西被她干枯爪子来回摩擦,竟碎断下来,我捡起洁白的半块在指尖一捻,立即化作粉屑。敢情这并非是花岗岩,而是雪花石膏,只是时间久远外皮被蒙上了尘埃。
我开始一点点往外掏,同时让众人后退,女招待抖开四条飞镰侍立一旁,以备不测。约莫扣挖了半分钟,我终于将它完全抽离石壁。那是段精心刨制的圆柱型石条,小臂长度,掂在手上还挺有份量,犹如一条擀面杖。恰在此时,整片长条石屋开始剧烈晃动起来,身后再度传出万马奔腾的蹄印声,头顶石屑如雨点般坠下,宛若密音降临那时。
众人大惊失色,慌忙环顾四周,六颗脑袋同时扭转回去,再去看向彼墙,下来的浑圆小屋已然消失。各面石壁开始疯狂鼓噪,墙体砖缝红光越发刺目!
“快闪,将要出大事了!”我急忙将雪花石膏甩手一旁,抓过愣在当场的博尔顿开始急退。才跑出没几步,望见小苍兰仍搁在石地上,两者较其重,我只得将小屁孩朝皮糙肉厚的正直者抛掷过去,回身打算捞回自己的挚爱。
人才来到跟前,就感觉整片地面在微微发颤,我已预感不妙,一把抱住小苍兰冰冷身躯,双腿发力往天顶窜去。无数乌黑发亮的尖锐石柱说时迟那时快,如狂兽獠牙般倒刺出来,我挥舞阴爪斩断其中一二,更多的已扑面而至。其势凶猛,看得人触目惊心,见不论怎么躲都避不了,我饱含一口气,将身子鼓得坚硬如铁,来抵御石刀的无情击杀。
只听得耳畔锐音嘹亮,侧目去看,以我为中心的三米半径,石刺已被整齐划一地削断,四道飞镰如金蛇狂舞,提灯丧妇正在肆意勃发。这种大范围的横扫,瞬间就解除了我的困窘。尖石春笋冒头的速度,哪追得上劈刀的流星赶月。不消数秒,机关尽数被毁。女招待站在满地的断墟之中,气息均匀神态自若,轻轻挥舞长袖,鸦羽飞扬,不带走一片云彩。
我跃下墙头,刚想向她致谢,却望见所有人的视线正紧盯身后。便感到奇怪,也随着目光望去,那道影墙此时已起了变化。不知不觉中,石壁表面千疮百孔,无数的墟孔突兀地顿生并延展,逐渐连成一片。
众人面色煞白,开始步步后退,不知又将要发生什么。我慌忙移出第三瞳细观,这才辩出原委,便对女招待挥手,示意她不必在意,只管奋力劈斫。露娜应了一声,如利箭般飞扑出去,刀光剑影下,影墙完全垮塌,碎末铺了一地。
我这才得意洋洋地招呼,让他们上前细观,洒落满地的哪是什么碎砖,而是腐朽干瘪的蜂巢,不知是谁做了道障眼法,将之伪装成坚壁。能够阻挡前行的最后前哨已被剪除,事实上已没有任何屏障能羁绊脚步,我们距离天穹花祭台已是半步之遥。
朽烂的影墙背后,是片密不透风的厚积植被,在肥厚叶菁间,遍生花团锦簇。惨绿薄光下,阴花显得娇艳欲滴,分外妖娆,果然是不负庭院之名。暗世界菁英们严阵以待,却不敢肆意妄为,他们明白一个道理,越是妖艳之物越能夺人性命。所有豪杰中,只有丧妇刀斩挥击幅度最广,博尔顿点了点头,让露娜放手去干,同时十分老道地掏出手帕覆面。
伴着连声獠吼,四道飞镰直奔主题,只听得噗嗤数声,刀刃划过植被,似乎砍入某团软物之中。我的第三瞳绿线立即追跟,正是那个不明外形的小太阳,它被蛮横外力推飞出去,直愣愣滚落到了内侧廊下。众人脚下散落着叶茎花芽,并无小屁孩提防的毒雾蔓出。
正直者迷惑地抓了抓脑袋,提起长枪往前直闯,她一把撩开密布的花簇,同时扭头让我们停在原地,由她去排除潜在威胁。当希娜硕大身影消失之后,我等五人大气不敢出,捏紧的拳掌里满是湿汗,四周死寂一片。约莫就这样等了十来秒,那头传来了她的惊呼。
“我没事,这头什么威胁也没有。不过,这太不可思议了,你们都来瞧瞧!”
我本就对这东西无限遐想,听到没威胁,便将小苍兰往肩头一扛,拨开阴草闯将进去。只见得正直者站在十数米外一段残垣断壁前,脚下有片黑色软塌塌的东西。
快步过去,我定睛细瞧,不由倒抽一口寒气,这根本不是我所臆猜的小太阳,而是一具发灰的深褐色干尸。起先误以为杂色光带,其实是附生在尸骸上的草絮,被阴风一吹,随之飘扬而已。
难道早就有人闯入天穹花祭坛?这名死者又是何方神圣?我将小苍兰提到正直者怀中,慢慢俯下身子,探手打算将枯尸翻转过来。
“且慢,不要乱来。”背后传来博尔顿的呵斥,他快步上前,托着下巴扫了一眼,嘴里啧啧称奇,道:“这个人,好似才刚死不久。”
“刚死不久的枯尸?”我们彼此相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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