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可奉告。”后者果断地说道。
看来他不想提及这方面的情报,也许这会暴露他的同伙的踪迹。
约恩低头思索了一会,按照他先前的证词,他曾经说过这么一段话——‘最后我们成功摧残了这位顶替者的神智,并用手段修复好现场,但还未来得及将她带走,就听到楼下有脚步声逼近,无奈之下只好暂且离开,等待下一个能够杀死蒙马特的时机。’”
而警方提供的文献里并未提及佣人楼二楼并未有任何打斗或是破坏所留下的痕迹,而佣人楼一楼的佣人给出的证词里,也没说有听到楼上有任何声响。
如果那里确实发生了一场战斗的话,那么他们这些人中应该有着“屏蔽声音”和“修复现场”两种能力。
另一方面根据伊洛韦恩礼拜堂传回来的最新的资料,平房里客厅的摆设基本上无一幸存,全都遭到了破坏,但克劳利看起来也并非疯狂之人,基本上不太可能做出打砸现场之类的报复行为。
那么很明显这时候作案的只有他一个人,因为如果人多的话,神父肯定不会像这样放松警惕,乃至给了他偷袭的机会。
另外来看,根据他们先前悄无声息地摧残了老女佣的心智、抓捕并杀死了侦探的举止来看,毫无疑问他们在这两位顶替者面前依旧拥有着压倒性的优势。
而又根据克劳利先前的另一处说辞——“我还是没有轻敌,打算用话术诱骗他转身,然后在他转身的那一刻,用准备好的匕首刺穿他那薄弱的后颈,但即便刀子深入血肉,鲜血飞溅,他却依旧站立在原地,并未诧异,也无惊恐。靠近湖的地方,祂的力量和生命果然是得到了某方面的加持。随后我和他一同扭打在了一起,而房间内的事物也一具遭到了破坏,不管祂的力量如何加持在这具躯体之上,塞内加登终究只不过一个凡人。”
因此如果人多的话,也不可能对于现场的桌椅摆设造成严重的损毁,应该可以直接地将塞内加登轻易制服,然后用刀轻易了解他的性命。
从这里也可以看出,塞内加登仅仅是意识力和生命力获得了增强,并未表露出什么特殊能力。
所以综合以上两点,克劳利应该是独自袭击并杀死了塞内加登,这一点上他应该没撒谎。
而根据警方给出的尸检报告,查理·塞内加登神父体表一共有七处刀伤,其中颈部两处,喉咙一处,下腹一处,左臂两处,右臂一处,而在一些关节位置发现了不少瘀伤和擦伤,衣服也有对应的破损和污渍,下腹那一处刀伤并不深,而致死伤有两处,第一处是前颈靠近锁骨的那一处刀伤,这一刀切断了椎动脉,第二处致死伤则是从甲状软骨侧方捅穿血肉的深创口,已然伤及了椎骨。
以他的医学知识来看,如果是正常人,那么只要被插中一刀,应该就会丧失所有的抵抗能力,不该出现第二处致死伤。
想到这里,约恩突然觉得有些奇怪,这两处刀伤如果要归类的话,应该都算是正面的刀伤,手臂的刀伤应该是神父徒手挡刀留下的伤口,而下腹那一处刀伤不深,不算贯穿伤,属于划伤,创口比较浅,尚未伤及内层的重要器官。
而背面颈部的那一处刀伤应该是克劳利偷袭造成的,但这处刀伤也不属于贯穿伤,仅仅伤到了头夹肌,而更内层的脊椎尚且无碍。
而关于这一点,报告上还有一份备注——当时查理·塞内加登背对着凶手,然后凶手在他转身的那一刻立即拔刀偷袭塞内加登,并划伤了他后颈的肌肉,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这次攻击显然没有完全命中,伤口并不深,而神父这时候发现了异常,开始反抗。
约恩突然意识到这岂不是与他先前这一段说辞相互矛盾了——“我用准备好的匕首刺穿他那薄弱的后颈,但即便刀子深入血肉,鲜血飞溅……”
刀子深入血肉?
约恩突然意识到森格为什么会笑了……他是在笑这个?笑克劳利在不经意间暴露了自己说谎的事实?
而克劳利是记错了?还是在刻意撒谎?如果是在撒谎,那为什么要在这种地方说谎?面前的情景有些超脱他的意料,约恩喝了杯水,强压心中的疑惑,使自己冷静下来,不管如何,先把问题一条条问清楚再说。
于是约恩问道:
“你和神父斗殴的时候,有受伤吗?”
“受伤?”克劳利瞥了眼自己露出在衬衫外的手臂,而上面并无任何的伤痕,“嗯,当时的我已经感受不到痛觉了,不过我想在扭打的时候应该有受到了一些轻伤,但考虑到我晋升后的特殊体质,这点皮肉伤我想早就痊愈好了。”
约恩接着问道:
“你之前说过神父具有不符合身型和年龄的力量,以及不属于人类的顽强生命力,那么在卡斯里安府的侦探和女佣有表现出这方面的特征吗?”
“没有。”克劳利言简意赅地答道。
约恩接着指出先前克劳利尚未讲清楚的地方:
“我记得你在先前好像说过这么一句话——‘顶替者确实获得了一些原属于祂的超凡力量,所以与卡斯里安府的二人之间的战斗并不顺利’,这里的力量指的是什么?”
“躯体支配,祂们都有这方面的能力,可以短暂地支配周遭敌人的动作,超凡者可以与这种力量抗衡,不过普通人就估计就压根没有还手之力了。”
“塞内加登也有这种力量吗?”
“有的,否则他早就被我用刀斩首了,我准备的匕首相当锋利,我的力量也足以让我做到这一点,但冥冥之中有一种诡异的力量阻碍着我的一举一动,毫无疑问是祂的力量,而在我杀死塞内加登之后,这种施加在我身上的力量立即消散,因此很明显这种力量是塞内加登释放出来的。”
“原来如此……”约恩接着问道,“你还记得你一共用刀攻击了塞内加登多少次吗?”
“不清楚了,没人会去记这种事情吧,至少在当时,我也是豁出了一条命,我想他很可能活不了,因为现场没有能够止血的医疗条件,虽然不知道湖能不能复活他,但是只要我还站在那里,他就没有机会到达弗莱恩湖。”
“在面临死亡的绝境,祂自然也就此放弃生命,因此困兽犹斗,祂一定会用尽一切手段杀死我,这样祂才有活下去的机会。”
“这是一场斗争,而非虐杀,稍有不慎,我也可能会死于那一场斗争之中,而我很幸运地活了下来,血刃了我的仇敌。”
“当时你们的站位如何?他背对你的时候,是处于怎么样的角度,面朝着什么地方?”虽然文献上简单地提及了平房里的结构,不过对于里面的摆设没有详细的叙述,不过根据他以往的经验,根据墙面上飞溅的血迹痕迹可以推测出案发时候的部分真实情景。
不过约恩这么问主要还是为了转移注意。
后者沉思了一会,接着说道:
“当时我们站在客厅正对门的那一面墙前,而那里有有一大块镶嵌在墙上的木质圣教标志符号,仅此而已。”
“当时你偷袭的那一刀有受到祂力量的影响吗?”
“有的,或许在我出刀的那一刻祂就意识到了异常,然后立即转身,并施加能力控制我的手臂。”
“所以那一刀伤口并不深,力量受到了影响,并且出刀方向也受到了扭曲,因此仅仅只是划破了部分血肉,留了点血,而我原来施加的力应该可以砍伤祂的脊椎。”
而约恩一直转移他的注意,就是为了在不经意之间问他“为什么他能笃信杜门会因为卡斯里安府的异常事件来到卡斯里安府”,毕竟警署这么多人,为什么他能肯定杜门会因为这次事件来到卡斯里安府?这明显有些问题。
但是没想到问着问着又问出了不少疑点,而他也从克劳利的叙述中发现两处矛盾,于是在纠结之中,打算先把这个问题问清:
“但你先前不是说无论祂的力量如何加持在这具躯体之上,塞内加登终究只不过一个凡人吗?那么为什么这时候他又多出来一项特殊能力?其次你不是在刚才说过,在你偷袭的时候‘刀子深入血肉,鲜血飞溅’吗?怎么现在又说是‘伤口并不深’,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在说话的同时,约恩的目光死死地凝视在他的脸上,尽管自己一针见血地指出两处矛盾之处,但他的脸上却没有表露出任何的惊慌,也未暴露出什么特别的情绪。
按照他的经验,当嫌犯的谎言被戳穿的时候,一定会有内心松动的那一个瞬间,而他们内心的那一瞬松动,通常会表现在一些细微的地方,比如瞳孔和面部表情。
在约恩锐利的目光中,克劳利哪怕只是一瞬间的惊惶都没有表露出来,他的脸上也没有任何的变化,仿佛一尊大理石雕塑。
而这就让约恩感到有些费解。
是因为缄默者之水的作用?还是他的心态远比我想得还要沉稳?
约恩感觉自己到现在为止依旧没能看透他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只觉得他在某方面过度的感性,而又在某方面又过度的理性。
一般这样的人会被称为精神病患者,而这样的人所说的话,是最难分辨的,因为你不知道他所说的话,是基于理性,还是基于感性。
克劳利并未直接回答约恩的问题,而是将手中的纸杯向前推去,接着说道:
“请再给我倒一杯水吧,我的声音又开始嘶哑了起来。”
“嗯,我来吧。”里约夫站起来拿过水壶,接着给克劳利倒了杯水。
后者微微喝了一口水后,才回答道:
“正如你所说,这两处地方确实是自相矛盾,不过我倒不是想刻意隐瞒什么,如果我想隐瞒什么,那么我对隐瞒之物只字不提,顶点小说
我之所以说错话,大概是因为缄默者之水的作用吧,我的神智也逐渐开始麻木了起来。”
“神智麻木?”
“对,我之前应该有说过,它会麻痹饮用者的身心,基于这一点,我的记忆也因此变得迟缓起来,有的时候会想不起来某些东西,因此我说的话可能会前言不搭后语。”
“至于你刚才指出的两处矛盾,我现在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顶替者都拥有着控制活物躯体的能力,作用范围大概在几米之内,越是接近祂,受到的控制力影响就越大,超凡者能够维持身体不被操控,不过在接近祂们的时候,有可能会被强行操控一瞬间,使我们的攻击偏斜或是无力化。”
“而那一下偷袭,确实算是失败了,虽然能让祂血流不止,但想要立即让祂立即瘫痪的话,这种程度的攻击显然是不够。”
“是这样啊,”这个答复看似合情合理,不过约恩的直觉让他感到一丝异常,却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因此就这样继续问道:
“跟你一起出门的那个人是谁?”
“你们不是查清楚了吗?”克劳利反问道。
“我只是想从你的口中验证一下。”
审讯的要点在于从受审者口中掠夺情报,而不是授予情报给受审者,对于审问者而言,让受审者知道的情报越少越好。
“看来你们这方面倒是滴水不漏啊,”克劳利也意识到了这么做的用心,不过也并未太当一回事,如实回答道,“他的名字是埃弗拉德·布林,我对他的了解不多,他是一个孤儿,好像是在‘新生家园’福利院长大,这个福利院是勒克文老爷投资建设的第三家福利院,后来他应该通过福利院的渠道来到了这里当临时佣人。”
约恩点了点头,这方面确实跟他们查到的资料相互吻合,然后接续问道:
“他跟你关系如何?”
“点头之交罢了,偶然会受管家的嘱咐,一同去采购一些物品,不过我一个糟老头子,跟新时代的年轻人自然是没有太多共同话题。”
“你对他有什么看法?”
“嘛,挺诚恳老实的一个小伙子,嗯,你不会是在怀疑他是不是我的同伙吧?”
“正是如此。”
然而克劳利并未正面回答,而是如此说道:
“我的回答其实并无意义,我说是,那又如何?我说不是,那又如何?他到底是不是我的同伙,并不取决我的回答,而是取决于你们自己的认识,作为一个谋杀犯,我很清楚我的回答本质上来说无意义。”
“说到底,我压根不在乎我的言辞能否给我带来减罪,或是脱罪,毕竟我的生命所剩无几了,在牢狱里死去,和在外头死去,本质上没有什么区别。”
“当然,出于我的本心和你们的友善态度,我可以告诉你我的答案——他不是我的同伙,只不过是一个被迷惑之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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