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随后放下火盆,接着将那张翻倒在的桌子扶起来。
虽然桌脚似乎缺了一部分,桌面因此有些倾斜,不过烛台应该不至于滑落下来。
跟我想得一样,金属烛台挺有分量的,并未滑动。
而寒风从木门之外呼啸而入,这让我冻的受不了,而且可能会影响接下来的点火,所以我回身去关门,然而尴尬的是门锁已经毁坏了,因此不得不把书柜抬过来把门挡住。顶点小说
前置工作差不多了,接下来就该点火取取暖。
而接下来我拿起一团棉绒,在烛焰上撩一下,干燥的棉花自然是立即燃烧起来,宛如一团快速扩大的火球,我赶在火焰烫到手之前将,丢入火盆之中,果不其然,火焰迅速蔓延开来,再接着煤炭逐渐炽热所被烤红、引燃,逐渐向外散发出黑色的烟雾。
见着火光逐渐明亮起来,温暖驱散着刺骨寒气,而我的精神也逐渐松懈下来。
考虑到煤炭烟雾有些大,不过火焰倒是出乎意料的旺盛,不用担心寒风的袭击,于是我就将铁盆安置在靠门的地方,再接着找一块断裂的床板夹在两道内推门中间,留出一个出烟口。
虽然风会把烟往里头吹,不过烟雾会从左侧窗户吹出去,并不会影响坐在火盆旁边取暖的我。
屁股下的木凳坐起来谈不上舒服,但至少在此刻我能够歇一会。
紧绷的神经一旦松懈下来,乱七八糟的思想就再度涌上我的心头。
我所经历的或许不过是短短一两小时,但在这段时间里,我的人生已然被全盘颠覆了。
要说我内心并不慌乱,那是不可能的,到现在我依旧是也猜不出船只的具体位置,但我心里很清楚,这艘迷航的船只已经没有办法折返到岸上了,因为桅杆已然断裂,而从我现在在舱室搜寻的成果来看,物资早已被耗光,也就是说没有淡水,没有食物,没有希望。
我该怎么办?
我迷茫地望向窗外,从外头无穷的寒冬之风来看,我大体可以推断出船只现在位于白眠海峡以北的凛冬海,我对这片海域了解不多,仅仅是从历史文献中了解到曾有不少航海家试图探索这片海域,但他们在海上所搜寻到的,只有死亡和凛冬,越是向北进发,冰山和浮冰就越是密集,而船只若是无法及时规避,那么这片冰冷的海洋将吞噬整条船的性命。
因此这片海域也被冠上了“冰峰海”和“死亡海”的称呼。
至于“终北之地”,也就是所谓的北极点,关于它的说法倒是各自不一,有的人认为启辰星是中空的,而南北两极各有一个进入星球内部的通道,有的人认为北极点是一块永世被冰雪所覆盖的冰川山脉,至于哪一个才是真实,我就不得而知……
目前还不得而知。
我站起来向着窗户走去,但由于高度和角度的问题,我还是什么也看不清。
即使看清了也没什么意义,因为在桅杆断裂的情况下我压根没有办法控制船只的航线,因此即便是看到了冰山,我所能做的也只是祈祷船只别撞上去。
我第一次意识到,在这仿佛无穷的蛮荒之海上,人类是多么的无力。
我低头看了眼地板,具体地说是看向楼下的舱室……从舱室内的霉菌来看,这艘船看起来也像是在海上经历了至少一年的波涛风雨,在没人打理的情况下能撑这么久,某种意义上也算是一个奇迹。
但世上没有永恒的奇迹,即便船只质地再怎么优良,也终究会沉入深海,沉入海渊之中。
一想到这一点,我感觉希望如沉锚向下沉落。
我想死亡终究到来,无非是早一点晚一点的事情罢了,这破船漂行一海里,我得救的概率就越是稀薄。
但面临绝境,人总是会表现出以前从未展现出来的一面,或许是正面的一面,或许是负面的一面。
我很清楚我的懦弱,先前我这些所作所为,其实无非不过是为了逃避和遮掩面临死亡的恐慌,但一旦消停下来,这些恐惧也重新萦绕在我的心头,火光无法将之驱散,温暖无法将之瓦解,唯有希望才能消除这些死亡的恐惧。
但希望却是我此时此刻可望不可即之物,每时每刻的浪潮涌动都或许是我的死期,而在那之前,干渴会转移我的意识,随后饥饿消磨我的体力,我的时间如同沙漏一般流失。
所以我没有太多的时间停留在房间里。
接下来该怎么办?我得迅速地做完应尽之事,而随后……大概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按照我原先的想法来看,取过暖之后,应该在外头点一堆火,以此引起外人的注意,不过看风这么大,此行估计不太可靠,像是烟雾什么的,估计刚飘起来就被吹散瓦解,而火焰估计也维持不了多久,那我还能做些什么呢?
基于理性的思考,让我回想起了这么一件事情——救生艇,虽然这一艘双桅船不大,但甲板上的左右舷各有一艘能够搭载五人的救生小艇。
这一段记忆一直被我惊慌而紧张的心思所压抑,而现在我才回想起来有这么一回事。
时不待人,我得马上出去检查一下。
先前烛光暗淡,我担心蜡烛熄灭,因此并未在外头的甲板沿着外舷仔细搜查,当我站立起来,想要拿取烛台的时候……我才发现蜡烛已经在不知不觉之中熄灭了。
我已然错过了最佳时间,虽然遗憾,但却别无他法,看来只能等待天亮之后再出去探寻了。
不过我认为待在这里也闲着,于是我开始清洁地面上的杂物,将无用之物扔出窗外,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记录和线索。
我很顺利地从书堆之中找到了航海日志,而日志最后截止时间是事故发生的那一天,即七月十七号,而之前的记录皆没有什么异常,很显然在灾难来临之前,没人预料到会有这么一起事故将会发生。
而第二个有价值之物就是一块铜怀表,我不知道这是谁的怀表,或许是船长的,因为它被妥善地安置在了锁头被砸烂的储物箱之中,不过很可惜,这段时间里显然没有任何人能给它上发条,因此自然已经停止了走时。
而上面的时间……这我就忘了,总之怀表没什么特别的地方,我转动表冠给它上弦,虽然感觉内部的金属构造并不顺滑,手感有些生涩,但上完弦后指针确实是成功地运转。
我将怀表塞进衣兜里,接着继续搜寻船长室。
然后找到了一瓶看清了还算干净的玻璃瓶和带有绳索的吊桶,打算等会用吊桶打点海水清洗一下,或许可以在暴雨季节用来装点雨水喝。
可惜的是此外就并未找出其他特别之物。
我瞥了眼火盆,火还很旺。
再瞥了眼窗外,夜还很长。
我所能做的,无非只有等待。
疲惫涌上心头,劳累让我有些意识模糊,毕竟先前如果不出现意外的话,我在此刻已经步入梦的疆域。
所以就歇一会吧,就当是节省体力了,我接着坐回到木椅上,疲惫地靠着椅子背,就这样闭目养神。
在闭目之中,我很快就感受到它的呼吸——接连不断、奔涌起伏的呼吸,向我告示它的生命,它的活力。
但呼吸终于是消停了下来,或许它也畏惧着凛冬,在无穷的黑暗中陷入冬眠。
而海风也似乎削弱了下去,或许是我的错觉,亦或是真实,我记不清了,但这其实并无所谓了。
因为在接下来,在我即将彻底陷入梦之境界的时候,我听到了,听见了那相当鲜明的声音……这个声音相当地异常,理论上来说不该存在于这里——那是生物踩在动摇的木板上,所能发出的声音。
不仅如此,我还听到了人声——人的叫喊声、交流声、议论声。
这难道是我的幻觉吗?在这冥冥大海,怎么可能会有除了我以外的第二个呢?我一个冷颤,立即从睡梦的诱惑中惊醒过来,但那些声音并未消退,甚至越来越清晰。
“有人吗?”我听到门外有一道粗犷的男声从门缝中穿进来。
是的,毫无疑问,是人的声音。
一种莫名的喜悦在我的心头奔涌,我知道这意味着我从死亡的边缘捡了一条命回来。
无论来者何人,我的余生都不会就此在这条破船上终究……当初的我是这么想的。
但出于谨慎和保险起见,我并未直接开门,而是从地板捡了块趁手的玻璃瓶作为防身武器,接着对着外头喊了一声:
“你们是谁?”
然而他们像是没有听见我的声音一般,继续朝着我喊道诸如一下话语——
“有人吗?”
“谁在里面?”
“我们没有恶意,快出来吧!”
这是什么回事?无尽的不安和疑惑浇灭我心头的喜悦。
我摸了摸我的喉咙,我很确信我的嗓音有从喉咙传到外界,但为什么外头的人像是没有听见?
于是我再对着外头喊了一声:
“你们是什么人?”
但他们依旧没有对我的话语有任何的回应……而他们的声音却愈来愈近,脚步声逐渐逼近到木门前方不过一米的距离——他们就在门外,而这薄弱而早已受损的木门很显然是无法阻挡他们。
当时的我压根无法理解面前荒诞的一幕,只得紧紧地攥住了手中的玻璃瓶,小心地后退到右侧的窗口,希冀冷风能让我冷静下来,做出合理的举止。
首先他们不可能是海盗,海盗怎么可能会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出现,更何况在现代,除了某些特殊的航运要点外,别的地方基本是没有海盗存在,而白眠海峡这一带虽然贸易昌盛,但百年来重要商船、货船都有各国海军战舰护运,所以这里的海盗势力自然是随着岁月瓦解。
比起海盗,走私犯的可能性更大,白眠海峡这一带的走私犯倒是不少,但他是没听说过这些法外狂徒会来到凛冬海这种无利可寻、也许还有生命危险的海域上走私非法货物。
所以唯一一个比较合理的答案,那就是探险队,只有他们才会向着凛冬海行进,探索这片前人曾经涉足,却无法深入的海域。
当然,我已经经历了时间风暴这样荒谬的事情,因此再发生什么怪事,我也或许能够将之接受——我当时确实是这样想的,那时候的我……【划去】太自信了,自以为自己的知识能够理解了一切,但到头来,直到最后的最后,我才意识到自己什么都没有理解。
而我对于自己认知的盲目自信,很快就会被凡人无法理解的领域所彻底撕毁……
我透过门缝看向门外……火光的辉映下,门后确确实实是站着三、四位活生生的人,他们身着统一的厚实黑色毛皮外套,戴着保暖防风帽,穿着防寒手套,从发色和面容来看,他们都是德兰人种,年纪大概在三十到四十的区间。
而让我万分紧张的是,他们手里都拿着左轮手枪,目光和准心都聚焦在门缝,或者说是门缝之后的事物,也就是我。
我看到了他们,他们也应该看到了我——我自然是这么想的,因此立即把酒瓶放在旁边,同时展示自己空空荡荡的手心,如此对他们喊道:
“嘿,伙计!我没有任何的恶意。”
然而他们像是压根没有看到我的动作,也没有听见我的喊声一般,他们之间低声交谈了几句,然后其中一位蓝发北境人如此朝着门缝喊道:
“里面的人听到我说话就回应一声,我们没有恶意的!”
从他们的统一的制服,以及他们的言行举止来看,他们肯定不是什么非法亡命徒,显然只要我将我遭遇的一切如实述说,他们就能帮助我回到我的德兰洲。
但他们为什么听不到的我声音,看不见我的身影?
我不知道,也不理解。
答案是什么?难道是幻想?
我分不清。
过去如此。
我分不清。
现在如是。
我分不清。
未来亦然。
正如我先前所说的,我从卷入时间风暴的那一刻,我就已经涉足了一个超凡的世界,一个凡人穷尽三生三世,也无法理解的世界。
在我纠结于幻想和真实的迷茫之刻。
一声金属的撞击声响起,那是火盆被木门撞开的声音,门缝被人打开,寒风立即灌入房间……
而他们——
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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