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以同样的方式流经每个人,而每个人却以不同的方式度过时间。
金铨在内阁的地位已经稳定,回首看看家中小辈,他产生了更加浓厚的危机感。
长子金凤举在外交界工作,夜夜流连妓院;次子金鹤荪在银行工作,懒散木讷;三子金鹏振沉迷戏曲,亵玩戏子;七子金燕西整天玩乐,不读书也不工作;八子金翰池……自小有主见,在军队有建树却发展受阻。
几位女儿读书学问很好,在外界也有好名声,但在金铨看来,女儿迟早都要嫁人,撑不起金家。https://m.tj268.com
年长成家的孩子很难管教了,老七老八这两个儿子还得好好教育。
金铨琢磨着,燕西现在办诗社,把他母亲也哄得觉得他在认真上进,对燕西得从长计议。至于翰池,翠姨太一向顺从自己,翰池有心也有能力想在军队发展,自己倒是可以在总统面前说上一说的。
如今政治管理混乱,掌握军队力量比钱财好使。
抱着这样的念头,金铨向袁世恺递交了函件,登门拜访袁府。
“我理解你的心情,但现在想调他到军队,还得看另一个人的意思。”袁世恺叼着烟斗,唇齿一动,烟草的雾气就在屋内飘散。
金铨眼神疑惑:“总统说的是?”
“陆军二十七师的统帅张作霖将军的长子……张学良。”袁世恺神情好似有几分戏谑,“怎么,翰池没跟你提起他现在暂任学良的老师吗?”
“竟有此事,老朽实在惭愧,最近身体刚恢复,府中很多事情疏于打理了,实在是老了。”
“哎,千万别这么说,你我为人父,我也很理解子女多起来就难管教。”
“叨扰总统了……老朽就先离开了,总统留步。”
一名听差领着金铨从袁公馆出来,金铨跟他打听了一下张学良的事情,得知确有其事,张作霖秘密送张学良入京,住在袁府还认了自己家老八当教习老师。
回府跟自己夫人一说,又叫来翠姨一问,她们也是不知。
“那孩子现在自己住在府外,有什么事都不和家里说了,连燕西也搬了出去,真是愁人。”金太太细眉挑了挑,瞧着金铨的脸色,又放低了声音。
翠姨太在一边附和:“我看呐,还是把他们都叫回来住吧,一家人住在一起好照顾。”
“嗯,是该这样,只是……翰池那边要考量一下。”金铨沉吟着,“晚上好好问问燕西诗社办得怎么样,不能让他继续玩乐下去,都二十岁了,要么继续读书要么该有份工作,这样下去成何体统啊。”
金太太不说话了,她虽觉得燕西还小,家里左右也用不着燕西当家,开心快乐就行,但男人确实该有个稳重的样子。翠姨太看着,只好说自己明天出府去看看翰池。
“算了,你们妇道人家去了也不好管教,我先派人去看看。”
到了次日,金铨派去的人到了落花胡同,没找到储巧,但在诗社主院的床上找到了还在酣睡的燕西,问起来,燕西睡眼婆娑地说储巧去了春明舞台。
到了春明舞台一问,管事的把储巧的事一五一十汇报了,又说起今天他是带着一位眼生的小少爷来的。问话的人有详细问起眼生的小少爷,问是否姓张,管事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管事收了问话的人的零钱,就屁颠颠地跑上楼,到了天字包厢敲敲门,跟储巧汇报了问话人的事情。
储巧挥挥手让管事的下去,看向身边坐着只比自己矮了半个头的张学良:“让汉卿(张学良的字)见笑了。”
张学良捧着一盏碧螺春,笑着道:“哪里,翰池兄为了国家大义,我既知晓,怎会笑话。”
没见到真人前,张学良虽倾慕储巧在东北战争的表现,却只在报纸上、军队里、父亲的评价里拼凑出一个不具体的形象。袁府初见,储巧一身中式长衫,清冷姣好的样貌才刻进了他的脑海里。
早已心生向往,初见印象惊艳,深入交流更发现彼此志向相合,张学良没有长兄,几次交流下来,已经把储巧视为兄长一般的存在。
“汉卿,我为你引见一个人。”
“哦?是这梨园里的人吗?”
储巧含笑点头:“进来吧。”他察觉到小四已经到了门口。
包厢的门被推开,一身素色锻面长衫的小四走了进来,脸上未画油彩,让人可以一眼看到他清秀的五官,男生女相,姿态却如青竹。
小四进门就请安,微微弯下腰又站直了身体,一双能传递语言的眼睛看向张学良。
生在北方,长在北方的张学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人物,瞬间理解了古籍里“楚王好细腰”的典故。
他回过神发现自己已经站了起来,又见小四站着还显得比自己矮小些,笑着说道:“我第一次看见如此年轻出色的江南男子。”
储巧虽然也长相艳丽,但他北方人的身高和军人的姿态减少了女气,没有人会把他跟小四看作是一类人。
“这位就是汉卿你刚刚夸赞的花旦,吴小四。”储巧伸手指着小四向他介绍,“这位是张将军的长子张学良公子,平常也很爱戏曲。”
“见过学良公子。”
张学良的爱戏曲只是从小的耳濡目染,他比起艺术更追求艺术之中集中的美学和美色,年少慕艾,况且身为“东北”的长子,他也有这个资本去实现自己的追求。
他笑着重新坐下:“来京的时候早有耳闻吴小青衣的风采,今日一见果然不俗,难怪翰池兄偏爱。坐,请坐吧。”
小四坐在了张学良和储巧对面的位子上,抬头偷眼打量张学良。
此人长得倒真像说的那样英俊倜傥,只是他的双眸里毫不遮掩的侵略性,让人望而生怯。
三人就坐着闲聊了一会关于戏曲的事,张学良和小四约定以后可以常来往。
储巧知道,小四的这步棋,正式站上了棋盘,自己可以抓紧进行下一步的计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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