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草才芽,梨花未雨,春魂已作天涯絮。
碧色纸伞下的少年轻咳一声,半露的下颌棱角柔软苍白,一袭月白裘衣显得清雅脱俗。
他身旁的小太监忧心道:“殿下,可要注重身体,近来春雨连绵天凉了些,稍有不注意便会感染风寒。”
“无事,只是轻症,无需在意。”少年的脚步轻缓,任凭风雨倾斜打湿他的衣摆。
踏过潮湿青砖石面,走入了宫檐之下,小太监将伞收了,少年清秀疏离的眉眼显露无遗。
正欲步入宫殿,一阵脚步声伴随着急喘的声音传来。
“太子殿下!”
景熠回眸望去,只见景阳殿的小太监神色着急地窜来。
“何事?”
小太监神情凝重:“回太子殿下,七皇子殿下偷偷出宫已有一日未归了……”
景熠了然于心,是要他去宫外寻人的。他望了眼如飘絮的春雨,唇角微扬:“等雨停了吧,孤再去寻人。”
小太监迟疑了一瞬:“是。”
这场春雨到次日才停。
从慈宁殿出来,景熠看了眼天色,碧空万里无云,已是晴好。他想起还要寻人便出了宫。
他那位皇弟好动顽劣,时常逃出宫,而他身为太子,又喜静极少离开东宫,宫外的一切吸引不了他。
景熠选择了宁静,平和淡然处世。
他记得景灼出了宫似乎都往裴家跑,他与裴家兄弟的关系极好,去了裴府,极有可能寻到他。
裴府老将军不在,裴府的管事领着他去寻皇弟。
雨后初晴,裴府庭院中初春桃花灼眼红。
穿堂风穿过廊道,林枝摇曳,粉瓣簌簌飘落,清风中融合着桃花香。
一声声男子惨叫的嘈杂声渐闻渐近,而裴府的管事似乎显得不在意,平静如常。待走到廊道的尽头,老管事告知人在凉亭处,便行礼告退。
景熠看了眼裴府的春景,闻声踏着青石走入这庭园深处。便听闻一声女子清悦的喝厉之声,随即看到一群拿着木剑的侍卫应声倒地的一幕。
倒地的侍卫个个脸色平静,只有口中呻吟痛呼,似乎神色之中透着些麻木。
十一二岁的少女一袭鹅黄春衫,秀眉风目,手中持着一把木剑,一双辫子已微微凌乱。www.tj268.com
她睥睨着倒地的侍卫,问道:“你们觉得本小姐的武功怎么样?”
侍卫们从地上起来,半蹲着回话:“大小姐的武功已日渐进步,我等都快不是大小姐的对手了。”
“真的?”少女低着眼问道。
侍卫低着头:“……真的,大小姐。”
景熠眸子轻眨,站在一簇桃枝旁,望着眼前的一幕。
只见少女扔掉了木剑,眉心微凝,指着身侧的围墙,嗔怪道:“胡说!骗人!要是日渐进步了,那为何本小姐连这面不太高的墙都翻不过?”
“你们糊弄本小姐,别以为本小姐不知道。”
侍卫个个低着头,不敢出声。
周围静寂无声。
半晌后,一声低笑响起。
少女闻声皱眉,循声望去,花枝横斜遮掩了少年的身影,却能透过间隙撞上他的目光。
景熠没想到自己此生能看到如此一幕,即使他不苟言笑,在此刻不觉轻笑出声,惹来了少女的娇嗔横眉。
“你是谁?怎么闯进将军府的后园?”
景熠微垂眸自知自己无礼了,从繁花枝叶处缓缓走出来。
裴静静即使脸热,也对景熠的笑声不满仰起泛红的脸,“还胆敢取笑本小姐!”
景熠颔首,唇边泛起柔和的笑意:“抱歉,无意打扰,我来将军府是寻人的。”
“寻什么人?”她冷声道。
“七皇子殿下。”
裴静静的脸色柔软了些,她的视线落在少年的身上打量,从他衣着气度猜测:“你是我表弟的伴读?”
景熠默然一瞬:“嗯。”
她此时还在气头上,不耐地对少年说:“我表弟被我祖父带去军营了,要到落日才归。”
“多谢告知。”
他想要告辞,少女让他留步,走到了他身前,金钗之年的她眉眼清秀中还有一丝若隐若现的英气。
少女抬头看着他,一脸傲色,“你方才笑了,那就是说你目睹了我的武艺,你来说说我方才练得如何?”
闻言,看着她那一双圆圆的明眸,景熠眼中带笑,“得罪了。”
他望入眼前小姑娘的眼底,道:“差了些。”
而少女无一丝一毫不悦,绽开了笑容:“看你说实话的份上,本小姐就饶了你。”
“多谢。”景熠道。
裴静静却眼眸俏皮一转,“竟然你看出了本小姐差在哪,那接下来就由你来陪本小姐练武。”
“这怎么行,万一伤了……”
“无事。”
身边贴身的小太监着急,却被他一句平静的话语堵住。
景熠向着裴静静笑道:“若是不嫌弃我的拙见,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少说些文绉绉的废话。”少女抬起下颚道。
景熠悄然一笑:“好。”
他折了一簇花枝,以此为剑。
少年的眉目清朗,似携着一身明月清风。
裴静静伸手接过侍卫的剑,看着外表有些弱不禁风的少年,眉眼得意,眸中漾起欢悦的波纹:“那本小姐就出招了!”
“希望姑娘手下留情。”
裴静静笑:“不可能。”
少年对上她倔强的双目,无畏无惧。
当他手中的花枝挥起,纷纷扬扬的粉瓣飘落,落在少女的发顶上,亦落在了他心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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