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家坊就位于乐山沟内,耸天的悬崖三面而立。
正是初夏时节,山中树木葱郁,枝繁叶茂。
山腰围着白蒙蒙的雾气,搭配上道道闪烁掠来的灵光,颇有几分仙家气派。
这里虽非灵脉之地,但也是一处风水绝佳之所,故而灵气充盈,曾被罗家从丹宗购置作为一处地产。
而今,这里却赠予骆冰,算是骆冰与罗平安置骆家的新婚之所。
一处新的坊市,加上诸多道法、法器、符箓、丹药等噱头,自是在近来吸引了诸多散修聚集。
甚至,骆家还公开对外‘斗法招亲’,意在吸引一些实力不错的散修加入骆家,娶了骆家女子,成为上门女婿,此后也算是半个骆家人。
此举在修仙家族中不算新鲜,不少落魄家族都曾干过,旨在吸收优秀的新鲜血液壮大家族,却也偶有引狼入室、鸠占鹊巢的危险。
对于诸多散修而言,能结束颠沛流离的生活,娶到家族女子,纵算成为上门女婿那也没什么,运气好说不定能娶到姐妹花,坐享齐人之福。
故此,近来赶到骆家坊的修士多如过江之鲫,摩肩擦踵。
尤其是骆家庄园外的广场上,修士斗法的较技可比凡间杂耍好看多了,吸引不少修士围观,附近摆摊得人也一窝蜂凑近跟着人流做买卖,来往修士络绎不绝。
“嘿,怎么样,陈道兄,骆家这上门女婿想当的人可不少呢。
可惜,那骆仙子听闻是一等一的冰霜美人儿,却已是嫁了罗家少爷,不然......啧啧啧......”
一个临时摆摊的灵茶摊附近,祝寻眉飞色舞用肘子撞了撞陈登鸣,眼睛却一直盯着对面斗法广场上的战斗。
一旁一名修士不以为然嗤笑道,“不然怎的?那骆仙子可是筑基修士,就算那罗家少爷,也是练气十重的修士,你也敢打人家主意?”
祝寻闻言讪讪,他爱吹嘘的老毛病犯了,又说过了火,连忙拱手笑道,“小弟失言,失言。”
陈登鸣早已戴上人皮面具,一副跟祝寻不熟的样子,侧坐着,“你对上门女婿很感兴趣?”
祝寻更是讪讪闭嘴,甭说上门女婿,就算是加入修仙家族,他也不太想加入,否则以他练气五重的实力,也早已加入明家了。
“听说骆仙子马上就要回妙音宗那边了。
她已是筑基修士,又年轻资质又好,不可能一直留在乐山沟这边发展,回妙音宗后,才会一飞冲天,兴许将来能突破金丹......乐山沟这边,估计会留给罗平打理。”
这时,一旁有散修低声议论着。
“不能吧?她若不怀上罗家少爷的种,然后生下来,罗家老爷可未必放她走啊。”
“嘁!同是筑基修士,罗家老爷虽是筑基后期,难道还能强逼着骆仙子生子不成?除非他自己霸王硬上弓,老牛拽嫩草。”
“道友慎言!此等虎狼之言,焉能随意开口,不知祸从口出?”
此言一出,周遭议论的人也都噤若寒蝉,准备打住话题,不想再跟没脑子的虎人交流,恐惹祸上身。
陈登鸣一阵无语,他还没听够呢。
祝寻也是气得牙痒痒,有人说话比他还虎呢,嘴巴也不带個把风的。
他立即干咳道,“咳,总之,骆仙子不想生娃,罗家怕是没能耐阻止吧。”
一名散修瞅了祝寻一眼,忍了忍,又瞅了瞅四周一双双期待的眼神,还是没忍住,低声道。
“你们知道个屁!罗家老祖可不简单,听说过骆冰得到的那颗筑基丹吧?”
眼见周遭修士眼神更好奇,这散修似满足了某方面的虚荣心,嘿然一笑道,“要知道,那罗平之前就服用了两颗筑基丹.....两颗!什么概念?
骆家一颗都弄不到的东西,罗家为罗平弄了两颗,还帮骆仙子弄了一颗,这都是罗家老祖一手安排的。
听说罗家老祖,是与丹宗一位金丹长老极为亲近,曾是其弟子。
骆仙子仙子固然是筑基,可有了丹宗这层关系,她难道真能白吃罗家的筑基丹就脚底抹油?”
周围人闻言,亦是一阵恍然。
陈登鸣心内一阵摇头,这说法,或许有那么一点真实性,罗家老祖的确有能耐,但有些道理却站不住脚。
罗家老祖若真与丹宗的金丹修士有亲密联系,当初给骆家熊心豹子胆,骆家也不敢那么堂而皇之的悔婚,罗平第三次突破筑基时,也不会没有筑基丹。
也或许罗家老祖为罗平准备的第三颗筑基丹,最终还是留了下来,没有给罗平服用。
毕竟罗平已失败了两次,第三次筑基,希望不大。
而围绕那颗筑基丹,罗家老祖早早便开始布局,这才逐渐将计就计的蚕食了骆家,逼骆冰就范。
若事情真是如此,那么这其中所涉及的布局和各种错综复杂的纵横联合,委实令人细思极恐。
罗家老祖就还真不是什么简单角色。
能弄到三颗筑基丹,就已证明此人绝对不是简单人物。
故此,若事实是如陈登鸣所想的这般,最厉害的就不是罗家老祖背后有什么关系,而是罗家老祖本人,他自己就是自己的靠山。
那么骆冰想要轻松回到妙音宗,可就很困难了。
...
这时,前方斗法广场传来一阵喝彩声。
原来是一名勇敢上台斗法的散修获胜,成功具备了选入成为骆家上门女婿的资格。
没错,仅仅是资格。
要真正被选入,还得经历一番其他方面的测试,无非就是心性、品质等方面的考验。
突然,人群开始哗然骚动,周围的散修都不禁站了起来,够长了脖子去看。
陈登鸣跟着站起身。
才发现,原来骆家庄园门口处,已出现了一行人的身影。
为首一名女子,体形曼妙,纤美修长,腰肢挺直,盈盈巧步,一双眸子清澈无尽,哪怕是戴着面纱,亦予人风姿优雅绝美之感,赫然便是骆冰。
在其身旁则立着一名男子,衣着高阶法袍,脸容俊朗,顾盼举步间有龙虎之姿,散发强烈灵威,想来就是那罗平了。
“啧啧——这么一看,这罗家少爷卖相还挺不错的。虽然骆仙子显然更美更出色。”
祝寻在一旁砸吧嘴,一边摇头晃脑议论。
周遭散修中,嘴上夸奖,心里发酸的人,大有人在。
甚至陈登鸣自己,看到那颇有卖相的罗平,也略微感到一丁点酸,暗自比较,觉得那小子其实没自己年轻时帅,也没他有潜力,就是有个好爹罢了。
攀比,这也是人之常情。
陈登鸣发现他也难以免俗,活成了自己讨厌的模样,俗气。
曾经认为登仙大会上那几个修仙者俗气,没仙人做派和仙气,他又何尝不是。
有啥好攀比的?这罗平,能有他活得长吗?
突然,他眼光一凝,看到了前方庄园处从人群角落中走出的许微。
这女子清瘦了,但面色却不再是那般苍白了,而是颇有血气,显得肤色白里透红,秀美俏脸,娇娴慧丽。
陈登鸣撞了撞一旁看热闹的祝寻。
“人出来了,快去!”
祝寻一怔,旋即顺着陈登鸣的指引看去,眼前一亮。
“可以啊道兄,长得还不赖......这......”
“速去,速去!别废话。”
...
半盏茶后。
在一处较偏僻的小树林外,许微莲步款款,在祝寻的招呼下赶到,迟疑盯着祝寻,又环顾一圈后,道。
“道友,你......”
祝寻招手,“没错,是我,就是陈道兄派我来的,快来快来,这是陈道兄给你的东西,叫我嘱托你,好生修炼。”
话罢,祝寻拿出包裹,径自递到许微手里。
“陈大哥......”
许微紧紧攥着,一双美眸又开始四处张望,神色略显黯然,暗道,“他还是那般谨慎,如今竟是连见一面都已是奢侈......”
祝寻看不下去,左右瞅瞅四下无人,又指了指身后树林,“哎,妹子!”
许微美眸一亮,神色又转而略显纠结,她不愿违逆陈登鸣的意思,既然陈登鸣不打算见她......
“哎?”
祝寻将嘴一努起,挤眉弄眼发出声音,“哫哫哫......”
许微不由再度鼓起勇气,她倏然想起曾经没有勇气喊出,让陈登鸣带她走。
今天她鼓起了勇气,却不是想让陈登鸣带她走,不愿成为修行路上的拖累。
但她却只想看一眼陈登鸣,只怕日后修行渐长,大好年华难抵岁月梭,逐渐老去后再见,陈登鸣已忘记她最美时的模样。
曾经她在凡尘时,常听说书人说仙凡之别的故事。
有大家千金钦慕一位仙人,奈何并无灵根。
最终二人止步仙凡。
那仙人再返回时探望佳人,却也只能目送佳人垂垂老矣于床榻,暮气沉沉,抱憾而终。
曾经她不能理解,为何没有灵根,仙人就不能带那凡尘女子一同去修仙界。
如今她虽有灵根,却也深有体会,但她不愿数十年后再见,空留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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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
她鼓足勇气,踏入树林。
树林内,陈登鸣眉头微蹙,终是叹一声。
一甩衣袖,金蚕血蜈两蛊飞出,去四周移动放哨。
下一瞬,他摘下人皮面具,从树后走出,双目电射在许微亭亭玉立的纤美娇躯上,含笑道,“练气二重了?也变美了。”
许微娇躯轻颤,明眸闪出感激与久别重逢的激动之色,道,“妾身薄柳之姿,资质驽钝,能得陈大哥一直挂念,这也是妾身的福分。”
陈登鸣一时不由沉默,正欲说话,许微垂下了头,再盈盈仰起美丽的俏脸,脸上飞起两朵红云,突然提起罗裙,走向陈登鸣身侧的林内,回眸笑道。
“陈大哥,来,你送了我这么多东西,我也给你看样东西,把它送你。”
“哦?”
陈登鸣心头狐疑,见许微那紧张忐忑中还带着些期待的黑亮眼神,不由又好笑,举步走去。
“什么宝贝这么神秘?莫非是与骆家有关?我其实也有一样东西交给你,日后你若有机会,自行斟酌,是否交给骆大小......”
他话还没说完,倏然驻足,呼吸都屏住,只因林内已浮现这人间绝色之景。
这是何意?
“陈大哥,妾身虽出身不好,却也自爱自怜,干净着,只奢望......陈大哥您能记住妾身年轻时最美的模样,不想数十年后再见......妾身已是人老珠黄。”
这个理由,倒也合情合理。
但太硬来。
可这也很真实,许微本就是一个真实的人,已表露出的浓烈情绪。
陈登鸣纵是人间曾有七房妻妾的老男人,却也颇为吃不消,但身体却直撅撅的还很诚实,挪不动。
胸前阵盘内,小阵灵传出疑惑情绪。
“道、道友,她,她要干嘛?”
陈登鸣传去心念:“与你无关,小孩子不要看不要多问。”
许微美眸中掠过一层迷雾,倏然笑出两个动人酒窝,纵身如乳燕投林,掠向陈登鸣。
“......我,我送你最宝贵的,但我不讹人......”
陈登鸣紧绷的身躯,逐渐放松下来。
这……要不……算了。
来都来了。
那我走?
没必要了……附近除了小阵灵,也没人,他又不是初哥,上次在骆家就克制了冲动。
如今都这样了,还能推推拖拖扭扭捏捏的,连个女子都不如,又不是个太监。
...
林外,偷听动静的祝寻愣住,慢慢张大嘴巴,瞪圆眼睛,抬头纹都逐渐显现出来。
“哦~~?啊?”
他口中发出声音,又立马自己连忙捂住,旋即气恼得不行,原地甩袖子很火大。
这陈道兄,不地道啊,说好的只是朋友见面呢,你家朋友见面这么猛烈啊,这还是在野外呢。
“羞与此人为伍!不拿兄弟当外人是吧?我还没走呢。”
祝寻气得不行,心里痒痒,很想偷瞄,但‘嗡’地一声,金蚕蛊飞了过来,两只大眼睛盯着他。
祝寻撇嘴,干咳一声,开始在原地溜达,四处张望,为兄弟放哨,心里盘算着待会儿该怎么不激怒陈登鸣,又能揶揄调侃这道兄一顿。
...
事后。
树林中。
“你什么时候学会这技巧的?”
“我,这就是功法的一部分,我很早就学了,当初金字坊培养我们,就是为了让我们具备灵根的女子修炼好功法后,成为一些大人物的双俢工具,所幸现在......你就是我的大人物。”
“我不能给你什么,也不能带你走,因为......”
“我知道,你一心修炼求长生道,不愿停留在一个地方开枝散叶,我懂,而且,我们现在这样就很好,彼此不会累。”
“其实,我已经开枝散叶了......在凡间......我没跟你说过吗?”
“啊?!”
陈登鸣看着许微吃惊的小模样,有些尴尬。
这话他自己说出,好像是说他不干净了。
许微噗哧一笑,双眸弯弯如月牙。
“没关系,你是大人物嘛,很正常,妾身不嫌弃......”
“对了,骆仙子......我听说她要去妙音宗了?”
“是有这打算,但可能,罗家老祖不会让她轻易离开,事情是这样的......”
...
一盏茶后。
在祝寻都有些烦躁不耐时,陈登鸣和许微身影一起走出树林。
祝寻两眼就如大灯罩子瞪着二人。
许微很快面颊绯红,双眸宛如一泓秋水,明艳动人娇羞垂首。
陈登鸣面无表情,似无事发生。
祝寻佩服。
还得是他道兄啊,这脸皮,够厚的,难怪这野外呢,也放得开。
“你们在里面干什么,玩了这么久?”
陈登鸣,“没干甚!很久没见面,就闲聊会儿。”
祝寻噗哧一声笑出声,随后在陈登鸣凌厉目光下不得不转过身,捂住嘴巴,发出无声的大笑,身子一起一伏。
许微俏面更红,回眸凝望了陈登鸣一阵子,随后一笑道。
“陈大哥,莪很开心,纵然日后再见已是很久很久,至少没有遗憾。”
话罢,她依依离去。
陈登鸣没有阻拦,目送其离开。
回头,他要继续苦修了,还可能要去加入宗门。
许微留在骆家这边,他很放心。
只是没想到,这次他来,也只是送许微一些灵石和丹药,此女却送了他更宝贵的东西。
其修行的道法,乃是为双俢所创,加之许微本就是水属性的灵根,水生木,对他恰好大有裨益。
这一次,此女竟助他的修为精进,《三元聚灵功》的熟练度直接增长了三百多点,省却了将近一个月的苦修。
而许微自己,则也是好处颇多,毕竟他的修为高深,而对方的修为低微,哪怕只吃一点儿好处,也快要临近突破了。
可惜,这等双俢道法,也许是等级过低,或是其他原由,好像也就只有头次效果最佳。
至少,他们方才又试了一次,效果就锐减到百不存一,只能令他的功法熟练度增长几点。
这也实属正常,否则若是双俢就能持续增长道行功力,岂非没人正经修炼了,那朱家也不必驱使徐宁辛苦栽培这么多女子,等待收割。
结果,许微这株养得汁水丰厚又长得好看的韭菜,被他这个卖鱼佬给收割走了。
这正是日月星辰总有缘,阴差阳错两姻缘。从今少说花前事,我自心中有洞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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