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美人多,在太后的眼中,林承绣的长相并不十分出挑,但她这两年喜欢放一些青春年华的宫女在身边伺候,每日看着也有些鲜活气,连吃了几日与御膳味道不怎么一样的饭食,再也说不出林承绣长得不如荀玉的话,甚至动了赏她的心思。
林承绣倒还是一如往常,她只是敬着太后,并未像对乐溶那般,慢慢亲近处出感情,也没有刻意讨好,宫里的贵人翻起脸来可无情得紧,至今还未有人来传她问话,皇帝来坤宁宫也当没看见她这个人,想来池家的血案一直没有进展。
外头春杏还没结出青涩的果子,宫里就已经尝上了新鲜,林承绣也分到一个黄澄澄的杏子,或许味道很甜,她却瞬间想到了杏林血案,哪还吃得下去,转手送给了其他宫女。
如此心里沉甸甸地到了晚上,同屋的几个宫女当值一整日,都早早入睡,只有林承绣睁着眼,白日里随皇帝来坤宁宫的一名内侍多留了片刻,寻机会给她递了个话,晚上会有人来看她,可别太早睡了。
至于是谁根本不用猜,当然是乐亭华,而且他还是瞒着所有人来,胆子实在太大,此时林承绣满心的忧虑发散,既盼着见他又怕他被人发现。
正在此时,窗外微有几声响动,她连忙轻轻起身,将衣裳穿好出了房门,才绕过房山檐便被一只温热的手拉住,她心里一惊,却不敢出声,任他拉着自己走向隐蔽之处。
正殿外的灯笼亮着,泛着红黄光晕,林承绣的心咚咚跳,两人停下时她被揽入温热的怀抱,终于没能忍住低声说道:“太冒险了,不值得。”
从前两人亲近温存,林承绣会觉得羞不可抑,总是有些微抗拒,此时却觉得他真好,惟有这般紧紧拥抱才可缓解相思之苦,一时天地之间只有他,满心满眼也是他。
他亦低声道:“见到你什么也值得。”
为着这次见面,乐亭华不得不对皇帝提出请求,太后对他向来淡淡,想去坤宁宫只能悄悄地去,而皇帝竟然准了,并想亲自跟来看他如何夜行深宫,去见自己的心上人。
内侍递消息时,林承绣已经明白这次见面是陛下准了的,从乐亭华口中证实之后,还是有些羞怕:“其实我在太后宫里一切还好,你们呢?”
她尚不知皇帝已经命惠王被勒令在家中反省的事,当得知池修已经面过圣,皇帝也让人查明实据,登时心里一沉:“只是如此吗?只是训斥,并没有将他绳之于法,看来还是扳不倒他。”
天威难测,万一皇帝就此便轻轻放过惠王……
池修必不能接受这个结果,他势单力薄,要刺杀惠王岂是容易的事,林承绣已经预见了池修再度亡命天涯的场景。
乐亭华只得安慰她道:“陛下是明君,你别太担心。”
林承绣的心有些乱,乐亭华与皇帝相处的时间长,可她又不熟悉天子的心性,心里一点把握也无,况且,荀玉父女还有太后护着。https://www.tj268.com
她声音闷闷地道:“我想出宫。”
“我与丁叔也盼着你早点出宫,放心,我一定会带你安全离开皇宫,暂时还得委屈你当几日太后身边的女医。”
“也不是很委屈,我可从来没想过自己还能当女医,从前那些人把我当成医女已经觉得是看得起我了。”她想起过去在周家的日子,微微自嘲道。
“我帮你打听过周家的事,你姨母如今过得可不太好,周家的老夫人确实因为你的事迁怒她,还曾提出让周二老爷休了她,不过你那位姨夫觉得折腾,并没有听他娘的话。”
林承绣听得恍然,仿佛已经有许久未听过周老夫人与姨母的消息,原来才过去一年,她咬唇想了想道:“若有机会,我想去看看姨母。”
前提她能平安离开皇宫,曾经想着在江城安顿好后,找机会给姨母捎个信报下平安,等到再过些年,她能回雍都时一定去看望姨母,那时也可叫姨母看她只凭一双手,也能在外面过得风生水起的模样。
可万万没想到,不到一年,她就被当成杀人嫌犯带回雍都,还被困在皇宫里,她幽幽地叹了口气,有乐亭华陪着她去见姨母,或许能叫姨母放心些。
隔日,安分了几日的端和郡主入宫求见太后,想为惠王求情,坤宁宫她是来惯的,这里的每个宫人都很熟悉,一见到太后便委屈地跪到地上,话还没说就先掉眼泪,太后当然心疼,连声道:“快将郡主扶起来,到哀家这时说话。”
荀玉红着眼睛,伏在太后膝头说了会儿话,句句不离惠王如今过得艰难,被皇帝训斥,还要上书请罪,从小到大她们父女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
太后自然知道她想做什么,不外是想让太后在皇帝面前帮他们求个情,早日揭过叔侄之间的不痛快,她也知道父亲在池州做的那件事有些过了,在家里与父亲还吵过一场,可事情已然出了,父亲也挨了训,如何就过不去了?
太后沉吟着道:“朝政之事,你皇帝哥哥向来都有主见,我不好多说。可看在骨肉亲情上,想必不会做得太过,你也别太担心。”
近来朝中风向已从皇亲国戚犯法该不该论罪,变成了罪不至死还是罪有应得,总之,惠王此次怕是难逃国法,至于如何判处,只看皇帝一人心意。
荀玉大惊失色,仰起头颤巍巍地道:“太后娘娘,玉儿只有这一个父亲!”
林承绣走进殿中时,听到的便是这一句撕心裂肺的哭喊,她脚步一滞,停顿片刻复又稳稳地捧着一盅养生药膳走进去。
身在坤宁宫,早晚会见着荀玉,太后正一手轻抚她的发丝,似是非常怜爱,林承绣在她的悲泣声中朗声道:“娘娘,今日这道翡翠蒸鲜菇已经做得,当趁热品尝。”
殿中的抽泣声蓦地停了,荀玉抬起头,脸上的眼泪已经干了,她刚刚只是在干嚎,见到林承绣的瞬间,迅速收起娇弱神情,不等太后发话便已起身走上前,一掌挥了过去。
林承绣将手中捧着的药膳抬高向前微倾,荀玉的手正好挥在汤盅上,登时被烫得尖叫一声,那盅翡翠蒸鲜菇也被大力挥到地上碎了一地,林承绣跟着便歪倒在地。
表现上看,狼狈不堪的人是林承绣,她挨了荀玉一巴掌还跌倒,荀玉也没打算放过她,骄矜声厉:“你算什么东西,敢在我与太后说话的时候插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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