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眠再睁眼时,面前的议论还没停。
“我都跟你说了,这事就是造孽。谁家娶媳妇不是想娶个夫妻和睦,又能帮衬点家里听话懂事的人。”
旁边帮忙照看的余嫂面露难色,姜家这个二女儿是出了名的刁蛮难惹,不说眼高手低也能算得贪慕虚荣了。
王大妈压低声音眼睛没忘朝床上瞟:“我说什么来着,嫁过来前看着银子点头了,后来听说这家原本是个什么王爷现在被流放了,马上开始闹着要回家。”
“后来看那废王爷还昏着就又无法无天,使唤这个使唤那个的,还跟外头什么商队不清不楚的。她昏倒两天指不定就是什么上天开眼……”
姜眠头痛欲裂。春寒料峭而单薄屋顶显然顶不住早春的风,呼呼灌进喉咙挠得肺喉都在痒,她忍了忍,又实在没克制住咳嗽欲望,翻身闷咳起来。
这声响马上让屋里的两人闭了嘴,换了副表情看向姜眠:“你醒了?”
“感觉还好么,有没有哪里还不舒服?”
姜眠手脚都冰凉得不行,勉强记得这是见她倒下帮忙把她扶回来的两个长辈,费力开口:“今日的事多谢两位嫂子,还请两位嫂子先回去,他日我在上门拜谢。”
她对两人笑笑,苍白面容好似环透亮玉镯,仿佛下一秒就会碎在日光中。
方才说话的两人面面相觑,听姜家二妹这样有礼貌说上句道谢的话那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不会是病了遭被阎王勒令改过自新了吧?
人家开口她们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是看着姜家老二婆婆为人不错才出手帮下忙的,客气两句之后就都回去了。
姜眠把被褥再往上拉一点,这薄薄层被褥当真是冷似铁。姜眠缓了会,才想起剧情来。
原来她是这个山脚村落姜家的女儿,家中排行老二。家里孩子多,总有顾不上嘴的时候。但有日从山上下来个疯疯癫癫算命先生,指着姜眠说她八字好命也好,若是以诚待人日后定然有好日子过。
原身从此将这句话奉若至宝,却忘了前面半句“以诚待人”,从小磨出个爱慕求荣、贪得无厌的性子。
她自诩命好八字不错,平日在家也不怎么主动干活,脾气不好处事交往更时刻用银钱衡量着人,这样性子在整个村里都算得上“有名”。
虽然有张漂亮的脸,村里不少青年都暗暗打量她,但因为名声和脾气都被家里人压着不允许接近她,因此也还没有嫁人。
这一年天子脚下聚变,听闻中宫乱了易主,有数十个世家遭罪流放,一路南下直到岭南,至死不得回京。
不过谁殁了谁登基都和地里埋头苦干的村民没什么密切关系,原身只知道有一日这村里忽的进来数人在南边买下空屋,乍一看家底还不错,拿出来的东西都是说不清的名贵。
对方来头看起来不小,为人却很低调,只知道主事的男主人姓单字一个狰。家中两名护卫一位丫鬟一个妇人。在这年头能有闲钱配护卫丫鬟的定然不是什么穷人。
原身当即就打起了主意,又听说那家的男主人一直昏迷不醒,他们在寻找一个八字合适能够冲喜的适龄少女。
八字合适、适龄少女,这每一条都和原身对应上了,她甚至没等家里人说什么就主动跑到了那家人面前,低头假意娇羞,说那日远远观望一眼对阿狰心有所属,听闻在寻觅良人才鼓足勇气来见上一面。
测过八字竟意外契合,只是对方表示家中并没有原身以为的富足。原身光是看着旁边的花瓶眼睛都回不过神,断定这只是对感情的考验,左一个不在乎右一个我心悦阿峥,生生演出个痴情少女嫁了进来。
躺在床上的阿峥面容俊美,确实让原身好久没回过神来。可也是从这一天开始,她才知道原来这郎君姓崔,是从京中来的。
天下姓崔的不少,但最有名的崔家大概就是朝圣公主驸马一家,那个崔家既娶了公主,也有女儿嫁入宫中诞下大皇子。虽然曾经辉煌,可如今是板上钉钉被列为罪人。
再一看对方虽然衣物都是贵重制品,却也是真的没什么银钱模样,原身才知道这崔郎是流放中的一支,是从京城里出来的废王爷!
原身的算盘一场空,还平白无故搭进个罪臣之家,气得马上大闹起来。又是顶撞崔峥母亲又是在崔峥床前咒骂暗中苛待,结果这日不知是气急攻心还是头晕不小心撞到哪,竟然在路边昏了过去。
也只有姜眠自个知道,昏过去是因为原身偷喝了熬给崔峥的药。
那药看上去十全大补,用尽参棠补药,实则里面掺有剧毒,这才让原身当下昏死过去。
姜眠慢慢站起来,去外面晒太阳驱驱寒意,不免想到崔峥的处境。大概她这个贪慕虚荣的人只是他身边最微不足道的烦心事,崔峥是当今天子的同族兄弟,他母亲是从前的朝圣公主,而天子父亲是朝圣公主的弟弟,被奉为福王。
先帝去世本该皇子继位,谁料福王之子趁内乱搅混局势自己上位,为了名正言顺伪造出大皇子为皇位弑父的假象,以此将大皇子处决,其余同他关系要好、来往颇多或是对皇位有威胁的人都被嵌入罪名,流放或处死。
崔峥也从意气风发少年郎一朝沦落跌进污泥里,流放离京千里他日夜郁郁寡欢,性情大变变得躁郁暴戾,气结于心倒下后又因为慢性毒药一直昏迷,到现在都还没醒来。
不知京城里是什么局面,天子竟然千里之外也要谨慎取了崔峥性命。
姜眠还在想着,院外头突然出现张脸,对方像是刚从城里回来,狼崽一样上下扫了姜眠一眼:“没死?”
“还挺便宜你的。怎么,还做梦着丢了你那没用的夫婿,等着跟我双宿双飞,私奔去哪?”
姜眠:“……”
好在今天崔峥母亲有事外出,两名护卫都跟着出去了,不然就光这一句话就足够姜眠倒大霉了。
姜眠看着那人的脸,依稀想起来原身发现崔峥身份后就一直想要逃离这里。这村里前几日路过一家做胡人买卖的商队,领头的小少爷像草原里的狼崽,原身一下就盯上他了。
这村里不缺喜欢她这张脸的人,她也知道自己这张脸不错。奈何怎么贴上去对方都一脸嗤笑,看她洋相的模样。但他的商队是最快能离开这里,还有荣华富贵享的途径了。
原身使尽招数也没能让这位商队少爷有什么动容,现在这人是听说她倒在路上来看笑话的?
不管怎么说,这件事最好是要快点揭过去。她的剧情很明显就是崔峥流放期间一闪而过的炮灰妻子,要是再加上一条同外人私通偷情,等那个性情大变的崔峥醒来估计要亲手处决了她。
而且这人一直以来也就是把她当个笑话看罢了。
“让你失望了,没死成。”姜眠淡淡回应。
“不过你之前有点说得挺对,我忽然觉得在这待着也还不错。”
这女人今天怎么回事,换成平时早要捏着嗓子假哭说自己多苦守活寡诸如此类的话,怎么一改往日廉价拙劣勾引人的样子,又是什么新把戏?
宴庭宇奇怪看着姜眠。她大病一场,站在日光下脸色苍白到近乎透明,颈项上筋脉仿佛蜿蜒雪山的痕迹,鬓发松散垂在肩头有种在堕落中洁净的怪异美感。
宴庭宇嗤笑,心想看来是她的新把戏有了点作用,倒让他觉得她这种恶到骨子里自私自利的人也会有好看的时候。
他等着姜眠再来靠近做什么拙劣模样让他取乐,却只看见姜眠头也不回转身,好像是真改变心意要回去她那个冲喜夫婿身边,觉得待在这也很好了。
“又搞什么把戏。”宴庭宇无所谓往前走去,商队是姜眠离开最大的希望,她不会轻易放弃的,他等着后面看她求人的样子。
姜眠站在墙壁后听到外面脚步声离开才放松些,往崔峥房间走去。不得不说原身是利己到极致,和崔峥一墙之隔她也能面不改色同另一个人商量“私奔”的话。
但凡半句被崔峥听到,都要完。
他屋子全黑连窗户都紧闭着不留一丝容日光的缝隙,浓郁药味把桌椅都浸泡,走进这里好似走进哪个久病于床,马上要撒手人寰的绝症病人房间。https://www.tj268.com
也就只有床头柜子上贴着对喜字,只是这点红被黑暗衬得愈发诡谲不详起来。
姜眠慢慢走到床边,低头,入目一张锋利恣意的脸,姜眠几乎是一瞬就想到个毫不相关的词:剑拥山河。
似乎这些日子的昏迷令他瘦削很多,下颚线愈发流畅明显,转角眉峰眼尾每一笔都宛如尖刀剜出的利落深刻,有种含着血腥味的暴戾的美感。
姜眠俯身,肩头垂下的软发几乎要扫到崔峥胸前,极淡茶香同呼吸一齐拂过昏迷人的喉结,仿佛吸食人精气的美艳妖怪,姜眠垂眸,而后开口:“崔峥。”
昏迷的人一动不动,宛如块坠落湖底沉寂太久的死木。
指压在他交领相叠的那点,然后缓慢挪至他心口上。他确实昏迷着不省人事,也不会听到刚才的谈话。
只是下一秒,姜眠松手起身的一瞬手腕突然多了抹冰冷温度。而崔峥那双阴郁躁戾的眼,在她面前险恶睁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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