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星台之上，万念归坐在台子的边缘垂着腿，脚下就是万里高空。
四周被浓白的雾气萦绕，空中有云，是个阴郁的天气。
她感受到身后有人靠近，头也不回轻声说道：“今天看不到日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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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迟靠近她的身后拥她入怀，将自己宽大的长袍将她纤细的身子裹住，只在怀中露出一个头。
“入冬了，晴天便少了。”他回万念归。
“师尊最近很喜欢看日出？”他又问。
他将坐云殿结界的范围扩大到摘星台，自从那之后万念归便多了个睡前看星星，早起看日出的习惯。
早上他来找万念归的时候如果屋里找不到，那就是在摘星台。
“是啊，以前不喜欢日出，总觉得那样热烈的颜色会让我忘掉很多事。你的师祖、师叔、群玉山……我若是忘了就没人记得他们了。
“只有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们才会入我梦里，那些脸庞愈发深刻，他们有时候会笑有时候也会问我一些问题，更多时候什么都没说。
“我们就那样静静地或是坐着、或是在各自忙着自己的事，就像、就像他们还活着一样。
“只是这次复生之后我就很少梦见他们了，若不是上次去了神冢见到他们的脸，我甚至都要记不住他们的脸了。
“我想大概是因为你吧，从之前很长一段时间起，我经常想起的人就变成了你，想他们的时间慢慢变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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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遗忘他们，原本很自责，可同样的，不将往事背负在身上，又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
“死过一次之后倒是看开了不少，我以前总想着护好七界，不让师尊他们失望，但是这一次醒来发现没有我这个世界依然会以另一种方式运行下去。
“我又何必过多操心，现在的我已经不需要靠夜晚来让自己安心。”
宫迟将万念归搂紧，像这样的话这段时间万念归经常说，之前他觉得师尊榆木脑袋，可当说起这些话的时候，字字没有说到爱，却又句句都能让人知道她的心意。
“所以师尊以前喜欢黑夜是因为在缅怀师祖他们？”宫迟问。
以前万念归不喜欢出九幽神宫，她虽然性子反复无常，但是从来不跟人混在一起，有时候是独自在摘星台喝酒，有时候坐在屋顶上看着宫中的人来来往往。
像一个游荡于世间无所事事腐朽的野鬼。
她只有在晚上的时候才好像活了过来，夜深人静宫人安睡的时候，她会赏赏月、有时候会哼着不知名的小曲、有时候什么都不做只是发呆。
她似乎只在夜里才彻底放松下来，大多时候宫迟会远远地看着，有时候她兴致好会叫他坐下聊上一两句。
因此在她死之后，宫迟维持了九幽神宫的长夜整整一千五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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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缅怀是一方面吧。”万念归在宫迟怀中缩了缩，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白天让我觉得不安，那时候看着九幽神宫人来人往，我会焦虑。
“在师尊将九幽神宫交给我之前，我根本没想过要怎么管理一个仙界，我还没来得及学会师尊他们就不在了。这些年我一直在想我该怎么做，这样做对不对，但是没有人告诉我对不对。tj268.com
“我感觉自己这三万年好像很忙，但是又不知道具体忙了什么，就像一只无头苍蝇，不知目的看不清周围不知终点，唯有夜晚不用面对着那么多人，得到片刻的喘息。”
宫迟又将万念归搂得更紧，他现在明白了。
以前所有人都觉得万念归难以捉摸，听了她这话才明白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别人又怎能猜透她的心思。
她就像个刚离开家半大不大的孩子，被架上一个很高的位置，她用自己那一套孩子般的章法统治着七界，没长大的孩子总是以自己锐利的那面去面对世界，于是就成了那些虚伪的人口中的魔头。
“我喜欢日出还有一个原因。”万念归突然抬头看着宫迟，双眸中闪动着令宫迟萌动的光芒。
“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不对，那时候不是第一次，应该是在九幽神宫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的头发在太阳下闪着金光，就像日出的颜色。
“我经常会想起那时的你，青涩又飞扬。”
宫迟搂着万念归的手紧了紧，“师尊还是喜欢以前的徒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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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念归笑了笑没有回答。
“所以师尊这段日子这么安静，其实是在蓄力冲破体内的禁锢。”宫迟垂下眸子。
他就说师尊怎么可能会这么安分待在他身旁，在聊天中他封住万念归修为的禁锢已经松动。
万念归抚上宫迟的脸，笑意盈盈，“是呀，能调动的灵气太少太少，今天总算攒够了。”
她这些天这么安静都是为了让宫迟放松警惕，只要宫迟不探她的体内，就感受不到她在蓄力，而这段日子宫迟都在回避她，除了拥抱没有更过份的举动。
宫迟已经有准备，要按住怀中的万念归，她却早有警惕身形一闪就闪到了离宫迟几米开外的地方。
宫迟从地上起身与她遥遥相望，她胭脂色的裙摆在风中飞扬，就像一只轻盈的蝴蝶。
“再见。”
她笑着，转身消失在茫茫雾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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