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中车令府邸。
赵高的手搭在桌面上,他的指甲有几分青白,一只周身通黑的长脚蜘蛛在他指尖飞快地爬动。
随着他手指点在桌面的动作,蜘蛛也在他手上起起伏伏。
“有什么消息?”
赵高殷红的双唇开阖,语气带着阴恻,连带眼中也是森冷的寒意,整个人没什么人情味,仿佛下一刻就会取人性命。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一道人影出现在下方。
一身黑衣,蒙面束身,态度恭敬,低头道:
“回禀大人,流沙已降。”
“另有流言传出,惊蛰之主将铲除阴阳家。”
说完,黑衣人便静静站在一边,敛息凝神,连呼吸声都不敢放大。
“流沙降了!”
赵高的手重重落下,那只黑蜘蛛像是受了惊,一溜烟沿着手臂钻进了他袖子。
细长的双眼眯起,阴鸷中透着不可置信。
卫庄是何许人,他罗网的利益都打动不了,竟会臣服一个新起的势力!
赵高紧紧握拳,咬牙自语道:
“惊蛰倒是有几分本事,不过兴起半月时间,就想拿下阴阳家。”
他眉头微皱,惊蛰的确势力不弱,前有咸阳挑衅阴阳家,后有流沙谷收服卫庄,但就连罗网也没能查出其更多消息。
这惊蛰究竟是何方势力?
而且自惊蛰出现开始,就明显针对阴阳家,难道真是阴阳家仇敌上门?
但收服流沙又是为何?
流沙不是一般势力,惊蛰如此扩充力量,莫不是有意争雄天下?
诸多疑惑使得赵高面色阴沉,他现在迫切想知道惊蛰背后的人到底是谁。
陛下?反秦势力?六国余孽?
据他所知,惊蛰的行事作风并不像其中任何一方。
“盯紧惊蛰和流沙的人。”
“诺!”
黑衣人在赵高阴沉的压制下诚惶诚恐,见赵高出声立即领命。
“老师!”
这时,一道呼喊声远远自门外传来。
屋中压抑的庞大气息瞬间消失,一切恢复如常。
赵高可不想胡亥知晓他手下的势力,毕竟胡亥只需要安心做一个傀儡废物就好。
赵高摆了摆手,黑衣人退了几步消失在屋中。
门被轰然推开。
赵高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但很快被他掩了去。
“老师!”
胡亥闯入屋内,见到赵高忽地收敛了许多。
“你身为大秦公子,如此毛躁成何体统!”
赵高看都没看胡亥,端过桌上的茶喝了一口,语气硬硬地道。
“老师教训的是。”
胡亥应声,情绪也平静了稍许,但一想到自己得到的消息,便又坐不住了。
他皱着眉,满眼忧虑地看向赵高,语气都急切高昂了不少。
“老师,这也不能怪我。”
“你可知道发生了何事。”
也不待赵高回答,胡亥如连珠串般地道:
“那个惊蛰去了流沙谷。”
“听说只三人便杀了流沙中的隐蝠和苍狼王。”
“还与卫庄等人一战,打败了流沙一众人等,竟还将流沙收入了惊蛰!”
他转过头喃喃道:
“如今惊蛰的实力又上一层,而我们还全然不知其底细。”
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胡亥抬头再次看向赵高,
“我还听说,惊蛰之主的目的是阴阳家,他要阴阳家的人全部死绝!”
赵高的脸掩在茶杯氤氲的热气之后,看不清他的神情。
以至于胡亥并不知道,自家老师听到他的话后,眼中一闪而过的鄙夷。
嬴政此时虽坐镇大秦,但这把龙椅迟早会易主,胡亥赵高一党便是早已将那个位置视作囊中之物。
但赵高实际上是看不起胡亥的,尤其是其遇事慌慌张张,心计都表现在脸上。
如此碌碌无能......
如何争得皇位。
然而皇位大计要名正言顺,胡亥这个大秦公子的身份缺失不得。
赵高换了副平常不亲不疏的态度,说道:
“此事可是真的?”
胡亥急切道:
“那还有假,我亲自听见父皇身边的人说的。”
那样子生怕赵高不相信。
赵高见了又皱了皱眉,要不是胡亥还有用,他何须在此与他言语。
“惊蛰的速度的确出人预料。”
“从已知的情报来看,惊蛰本身的实力已是不错,如今又融入了流沙......”
说着,赵高神色凝重了几分。
这倒使胡亥满面忧虑转为愁容。
“惊蛰背后之人没有线索,也不知它是哪方势力。”
“或者就如流沙一般,不过就是一个普通的杀手组织。”
“既如此,若是惊蛰能为我所用......”
胡亥眼中流转着狡黠的光芒。
惊蛰这般实力强大的势力,如果听他差遣,莫说只这朝中的风云诡谲,就算取整个大秦天下,他也如探囊取物。
也就在这种时候他能聪明一回。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赵高闻言微微一愣,脑中突然灵光一闪。
他看向胡亥,意有所指地道:
“杀手组织向来为利益所驱。”
“无论惊蛰背后是何人,有何目的,它在江湖中就是一个杀手联盟。”
“公子想要惊蛰为你所用,何不将计就计,利用惊蛰扫清阻碍。”
“买凶除敌。”
赵高一字一句咬重最后几个字。
敌,还能是谁?
如今朝中最有望争夺皇位的,便是大公子扶苏,也是胡亥最大的政敌。
买通惊蛰杀扶苏。
“这......”
胡亥转过身,犹豫了起来。
倒不是因为顾及什么手足之情,而是怕事情一旦败露,后果不是他能承担的。
若按时间正常发展,今后的扶苏仍然死于胡亥之手。
祖龙一夜死沙丘,胡亥空随鲍鱼辙。腐肉偷生三千里,伪书先赐扶苏死。
史有沙丘之变,便知胡亥本就不是什么良善之人。
想了想,胡亥还是道:
“老师,此举恐怕不妥。”
除掉扶苏是他做梦都想的事,但若要如此冒险,胡亥还是始终无法放手一搏。
赵高何尝不知胡亥的心思,以他对胡亥的了解,只一眼,他便能将其看个透彻。
他看着胡亥安慰道:
“杀手这一行,首先是为雇主保密。”
“另外,公子也无需亲自出面,只需派人前往即可。”
“事后,”赵高比了一个灭口的姿势,“清理干净。”
“便不会留下把柄。”
“何况我也会从旁协助。”
赵高的话像是有股魔力,驱散了胡亥心中大部分顾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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