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数日后。
夜色下,天师府后山。
张沐泽的假山边。
“想清楚了?”老天师闭着眼,沉声问道。
“当然。”张沐泽点点头。
“输了怎么办?”老天师问道。
“有死而已。”张沐泽轻声道。
“……”
旁边的陆瑾面色一滞。
“你小子说什么呢?你死了,你招惹的麻烦不管了?”
还有死而已?这小子要是就这么死了,玲珑怎么办?
那丫头可不知道张沐泽打算干什么,而且他都不知道该怎么说,现在成功了还好,要是失败了,这小子真的死了,他怎么面对那些孩子?
“人各有命。”张沐泽闭上眼睛。
“你能看开?”陆瑾问道。
“看不开。”张沐泽摇摇头。
“看不开你小子还非要这样?”陆瑾还是想劝劝,张沐泽没必要用这种最危险的方式。
再过一段时间,老天师的禁制就可以完成了。
张沐泽沉默了一下,随即睁眼看向陆瑾,
“我累了。”
“为了不让你们操心,我当了二十余年的好孩子,什么都憋着,什么都忍着,什么都不要,什么都不在意,可是……这不是我啊。”
“……”
陆瑾神色复杂,他又何尝看不出来张沐泽一直在忍啊。
“呼……”张沐泽深呼一口气,抬起头。
“真的累了,要不是在碧游村没压住,清醒了一下,我都快忘了自己是什么东西了。”
张沐泽看向老天师,面露苦笑,
“师父,我不是什么好人啊。”
老天师闭着眼,没有说话。
“过去二十年,我为了你们活,现在,我只想为自己而活,哪怕活不了多久,但我真的不想再憋着了,太累了。”张沐泽眼神复杂。
“二十年,我都快以为忘了,还真是面具戴的太久,都快成了我自己的脸了……”
“……”
“想清楚了就好。”老天师叹了一口气。
“但你要是失控了,滥杀无辜……”
“杀了我。”张沐泽淡淡道。
这没什么说的,只要他失败了,那他就不是他了,仅仅是一头依靠本能奔走的野兽而已。
“好!”老天师闷哼一声,体内气息涌动。
“牛鼻子,你什么意思?”陆瑾面色一紧,这气氛不对啊!
老天师没有搭理陆瑾,微微睁开的双眼泛起厚重的金光。
“徒儿,别输了,要是输了,老头子我就得跟你一起上路了。”
“嗯。”张沐泽神色复杂的应了一声。
他会输吗?不,应该问,他会赢吗?他可一次都没赢过啊……
老天师抬起右手,指尖凝聚出暗金色的金光,点在张沐泽的额头。
几息过后,金光逐渐黯淡。
“二十年的禁制啊,只差临门一脚了,你小子,好心当作驴肝肺!”老天师面露不忿。
“一命换一命的东西,我不要。”张沐泽闭上眼睛。
“得了!你自己的路,自己走吧。”
老天师转过身。
“别把自己困死在里面,嗝屁之前至少发个狂,让老头子我临走前活动一下。”
“……”
张沐泽已经没了声响,安安静静的坐在原地。
“哎……”老天师深深的叹了口气,这都听了二十年了,怎么最后就不听了呢。
“牛鼻子,你刚刚什么意思?”陆瑾一脸严肃的问道。顶点小说
“什么什么意思?”老天师回头看了一眼张沐泽,走到大石头旁边坐下。
“你真打算杀了他?”陆瑾追问道。
“杀了他?”老天师轻抬眼皮,没好气的斜了一眼陆瑾。
“别闹了,现在禁制已经彻底解开,要是真在这种情况下发狂了,我能跟这小子同归于尽都是祖师爷开眼了。”
“……”陆瑾。
“你开玩笑的吧?”
上次张沐泽发狂,张之维虽说断了两根肋骨,但也不是什么重伤,这才过去多少年?不应该吧。
“开玩笑?”老天师微微一叹。
“你还记得我当初怎么跟你说的吗?”
“额……”陆瑾一愣。
老天师解释道:“这小子实际上的天赋甚至还远在我之上,只是因为他那部分扭曲的灵魂,致使他六根妄动,修行效率大幅下降,原本一日功,现在要百日,甚至还不止。”
“被我的禁制困住的那部分扭曲的灵魂,还包含了他大部分的力量,所以,这小子能表现出来与你差不多的实力,是相当于捆住手脚,满身枷锁。”
陆瑾神色一滞:“你是说这小子不压制的状态下,你都不一定打得过?”
“过去能,现在我已经没把握了。”老天师叹道。
要不是因为彻底发狂的张沐泽他没把握拿住,至于劳心费力的弄这道禁制吗?让这小子自己接受自己还要好一点。
但是,这东西太危险了。
一开始他想的是等张沐泽长大一点,灵魂稳定下来,再动手祛除那东西,但是,随着张沐泽年龄的增长,那部分扭曲的灵魂也在日益壮大,而且与这小子本人的灵魂贴合也愈发紧密。
即便是他想用五雷正法把那东西强行劈散都没办法,因为一个不小心,这小子也会跟着没了。
因此,三岁后,他才在张沐泽身上种下禁制,为的就是限制住那东西,想着等着孩子长大以后,慢慢解决。
只是随着这孩子的长大,他发现那东西越来越恐怖,他担心这孩子把握不住,这才开始修改禁制,想着还是他来帮忙把那东西毁掉。
只是,那东西是在太过强横,一般的禁制没办法,他只能用点狠的,拿自己的灵魂为代价去作为禁制,相当于一换一,毁掉那东西。
原本他是想着等自己时日无多的时候再这样做,毕竟都要死了,换一换也不亏,但是,他也没想到大耳贼的孙子出事了呀。
想要两全其美,只有将天师度传给张楚岚,然后,时日无多的他,再完成那最后的禁制。
可现在……
“哎~”老天师面露忧愁。
看来是这次刺激太深,让这小子察觉到那禁制的秘密了。
明明他这不是一命换一命,至少也是一命换两命的买卖,怎么就硬是被打乱了呢?
“那东西到底什么来头?连你都没办法?”陆瑾疑惑道。
一直到前段时间,张之维才将张沐泽那部分扭曲的灵魂告诉他,之前他还一直以为这孩子是属于传说中那种变异扭曲的童子命,只不过因为是劣性变异,这才导致了他会发狂。
“那东西不是人的灵魂。”老天师摇摇头,
“是东北萨满一脉供奉的仙,只不过,是残缺的。”
“仙?”陆瑾面色一紧,
“他的灵魂怎么会和那些东西缠在一起?”
能称得上仙的精灵,至少都是修炼了数百年的,仙的灵魂,根本不是人能够相提并论的。
“不知道。”老天师摇摇头,
“一开始我以为这是有人刻意而为,想要试试与仙融合的人类灵魂会不会更强大,但是,随着禁制的构建,我发现这东西没有被加工的痕迹,更像是……意外混合的。”
正常来说,人类的灵魂与仙根本不在一个级别,二者相遇,人必定是被吞噬的一方,但,或许是因为与张沐泽灵魂混杂一起的那些残魂不够强大,还不足以喧宾夺主。
但是,随着张沐泽的长大,尤其是当他开始修炼以后,那些残魂也开始变得强大,而且那东西相当于寄生虫一样附着在他的灵魂上,无时无刻不在偷盗,或者说,抢夺原本属于张沐泽的力量。
也是这种偷盗行为,导致无论张沐泽如何努力,依旧无法超越并压制住那东西,他越强,那部分扭曲的灵魂就会越强。
唯有依靠外力才能限制住那东西更加肆意的抢夺,他设下的禁制便是为此。
只是现在,限制没有了,或者说,他给张沐泽套上的保护壳没有了。
接下来,就是这两部分灵魂,各凭本事了。
谁赢了,力量归谁。
而另一方,将会被彻底吞噬。
他不是没有想过让张沐泽自己去解决这个麻烦,但是……
这东西就连他都没有把握,这个孩子怎么面对?
一旦输了,要是他这个老头子还活着倒是问题不大,至少不会让那东西为祸世间,最差也是师徒俩一起上路。
但要是他死了之后,张沐泽没能压住那东西……
不是他自夸,这世上真没人打得过他这徒弟。
若是依靠热武器的火力压制……那要付出的代价绝对是难以想象的!
所以,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在自己还活着的时候把麻烦都解决了。
可现在,被发现了,这小子不干,他能怎么办?
以张沐泽的本事,他毫不怀疑,他花了二十年完善的禁制,只要这小子狠下心来,要不了几天就能弄坏。
解肯定是解不开的,但把禁制弄坏,这小子一定做得到。
“那要是他真的输了呢?”陆瑾面色复杂的问道。
“还能怎么办?”老天师微微一叹,
“我陪他上路呗,难不成你来?你扛得住几下?”
“……”
陆瑾没有说话,被张沐泽发狂揍过之后,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只是……
“你们俩要是一起没了,天师府怎么办?”
“所以我这几天一直不答应啊。”老天师郁闷道。
“本想着即便这小子非要拼一把,也等到眼前的麻烦都解决了再说,可这臭小子就是要自己来,还不愿意等。”
要是能等到罗天大醮以后,趁这个机会,把麻烦都给解决了,他就是陪着小子疯一把也行,可是现在,箭已经射出,收不回来了。
“……”
“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人各有命……”
老天师紧紧地盯着张沐泽。
你可千万别出事啊,不然咱们俩就得一起上路了,你就是舍得自己,也得看看你自己招惹的这些孩子吧?
至少把你的桃花运先解决了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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