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惊堂木落在桌上的声音，惊得白夫人险些跳起来，她死死盯着堂下，只见景福带着四人自人群后慢慢走出来，她咬紧嘴唇，景烁的名声已经毁了，就算能审个水落石出又如何？人嘛，毕竟更爱愿意相信那些脏的、烂的、臭的故事。
四个人畏畏缩缩跪成一排，个个如霜打的茄子一般。
鲍奇羽看着证人名单，“洛娘是哪位？”
跪在最左边，身穿着鹅黄裙子的女子，低声道：“民女在此。”
“景世子可曾对你有非礼之举？”
洛娘摇头，“不曾。”
“那你将当日情况原原本本讲来。”
洛娘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妾身洛娘原为天香楼的清倌，无意间与侯爷相识，侯爷便为妾身赎身，说要将妾身纳入府中。因着那时并无吉日，便由夫人将妾身安顿在听雨阁暂住。当天晚上婢女香兰端来一碗牛乳燕窝做宵夜，结果妾身只吃了半碗就困得睁不开眼，再次醒来就看到世子爷满身酒气的睡在妾身身边。”
人群中开始窃窃私语，果然不枉冰天雪地里站这么久，景世子竟然是真的和自己小娘睡到了一张床上。
啪——
“堂下肃静。”鲍奇羽拍了一下惊堂木，望向景烁：“世子也说一说那日的情形。”
被点名的景烁不自觉将目光移向堂下，人群中各色目光，唯有一人冷静淡然，与他目光相遇时静默微笑，他似生出无限力量，这一次他不是孤单一人。
“我记得那一日言风请我在留仙居吃饭，席间饮了他带的酒，那酒甚烈，我不过饮了三杯便有些头昏眼花，便早早回了侯府，醒来时便看到洛娘抱着被子哭，然后夫人便带着我父亲闯了进来。”
堂下的言风听闻牵扯到自己忙道：“景烁你别乱说，我带的酒可没问题，是你自己酒量太差。”
“肃静。”鲍奇羽把惊堂木拍的啪啪作响，最烦这些爱叭叭的权贵，要不是不能打，他早就让衙役一人打一顿了。他低头看着状纸，“香兰那你说说你往洛娘的牛乳燕窝里放了什么？”
“大……大人，奴婢香兰，那一日是夫人身边的锦兰姐姐给了奴婢三十两银子，要我把迷药下在洛姑娘临睡要喝的燕窝里。”香兰哭着道：“侯爷，奴婢也知道这么做是不对的，可是奴婢的娘病得快要死了，奴婢没钱请大夫，实在是没有办法，求侯爷恕罪。”
景雍贺平静道：“公堂之上一切都有鲍大人定夺，你也别哭哭啼啼，自己种了什么因，便得什么果，早就注定。”
香兰害怕的抬头望向鲍奇羽，只觉得的他身穿官服，面貌森然，“青天大老爷，奴婢知错了，您就饶了奴婢吧。”香兰嗵嗵磕头，没几下额头就红肿一片。
“勿要喧哗，本官自有定夺。”鲍奇羽一声低喝，吓得香兰不敢再说话，只能默默流泪。“王有德你是景世子的贴身随从，可是你将景世子扶进了洛娘的房间。”
王有德规规矩矩叩了一个头，“小人王有德，原是侯爷指派给世子爷的，只是世子爷既不喜欢侯府，也不喜欢上学，每天都心心念念想回云中城。云中城那里既远且偏，远不如京中繁华，小人怕如果世子爷回了云中城，小人也得跟着去，而小人的父母兄弟都在京都，实是不想跟着一起去。正当小人愁得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锦兰姐姐告诉小人，只要小人在那一日将世子爷扶进洛姑娘房中，她便跟夫人求情，给小人换个差事，小人一时猪油蒙了心，便同意了。”他吸吸鼻子继续道：“那一日世子爷本就醉了，可小人不放心就又将锦兰姐姐给的迷药兑茶里哄世子爷喝了，然后小人半哄半抱着将世子爷送到了洛姑娘房中，那时世子爷已经不省人事了。”
纵然不是第一次听王有德说起，可每每听到这里景雍贺都忍不住生气，“你也不怕那是包毒药吗？”
“侯爷，恕罪，小人真没想过，小人只是不想去云中城而已。”他又狠狠磕了两个头，不住声的求轻饶。
“背主忘恩的东西，打死也不冤。”景雍贺厌恶的别开脸不去看他。
“侯爷，小人知错了。”王有德还在求饶，一旁衙役踹了他一脚，“公堂之上不许喧哗。”王有德只得眼泪汪汪的咽下了所有的话。
“锦兰姑娘，香兰与王有德都指证是你要他们将世子与洛娘送进一室，你可有辩解？”
被点到名的锦兰害怕的看了一眼白夫人，又看了一眼出奇平静的东明侯，“奴婢……奴婢……知错，是……”
“该死的贱婢，侯府一直对你不薄，你竟做出这种猪狗不如的事，可对得起你爹娘的教诲？”白夫人将一直握着的暖炉朝锦兰扔去，暖炉虽套在锦袋里，但到底是紫铜的，这一下重重砸在锦兰的肩膀上又疼又烫，锦兰尖叫着跳起来，拍掉身上的火星。
“侯夫人——”鲍奇羽又惊又怒，忙叫衙役帮忙灭火。
“夫人你无须用锦兰家人威胁她。”景雍贺平静的看着这出闹剧，“锦兰你也勿需害怕。国律明文规定会保护证人及家人安全，鲍大人您说是吧。”
鲍奇羽点头，“国律是有此规定。”
“那烦请鲍大人将锦兰父母兄弟自忠勇侯府带出来吧，她一家的身契都在忠勇侯府，她是不敢说实话的。”
“张虎你带人去忠勇侯府将锦兰家人先带回衙门。”鲍奇羽一边吩咐下去，一边暗自点头，这位东明侯心思倒是缜密。“锦兰这回你可以直说了。”m.tj268.com
“锦兰——”白夫人语气凄厉，锦兰的身体抖了抖。
鲍奇羽叹气，“侯夫人，您若再如此，下官就要请您先回避了。”
白夫人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她恨恨瞪着锦兰，巴不得将她撕碎。
“夫人，对不住了，这事本就是您的不是，还请莫怪奴婢。”得知自己家人由京都府保护，锦兰卸下心中的包袱，对着白夫人叩了三个头，然后才继续道：“夫人不喜侯爷纳妾，便故意说近日没吉日，要将纳妾礼推迟几天。是夫人吩咐奴婢将急缺银子给娘看病的香兰派给洛姑娘做婢女，也是夫人让奴婢用三十两银子收买香兰让她将迷药放入洛姑娘的饮食里，至于为什么要将世子也拖下水，是因为夫人有意将自己侄女许配给世子，但侯爷和世子都不同意，她便想着将世子名声毁掉，让世子别无可选。”
锦兰的话有理有据、逻辑清楚，前因后果都讲得明明白白，教人相信大半。忠勇侯白家子弟不肖，靠着祖上的基业却常常入不敷出，在京都大的商行、餐馆都有欠账，时常要靠妹婿东明侯去填补窟窿，这些事早有这些商行的伙计偷偷传开，在京都也不是什么秘闻。
“白夫人，锦兰说的这些您认是不认？”
白夫人辨无可辨，只得冷笑着维持尊严，“既然都在说国律，妾身倒记得国律有一条，奴婢告主杖责一百，鲍大人您说是不是？”
“这一百仗下去不死也残了。”
“真看不出这东明侯夫人这般凶残。”
“能暗算自己夫君儿子的女人，又有什么事做不出。”
堂下有正义的百姓不再刻意压低音量，故意大声道。
“原来侯夫人也熟读律法，国律是说奴告主，杖一百。”鲍奇羽轻笑了一声，“来人，将这告主的锦兰杖责一百。”
“是。”有衙役应声出列，四人按住锦兰手足，另两人将杀威棍高高举起……
“鲍大人——”景雍贺站起身，如果锦兰出个好歹，他最重要的证人就没有了，然而不等他说完，就见高举的杀威棍以极慢的速度缓缓落下，无声无息的落在锦兰身上。
所有人都惊呆了，头一次看到板子还能这么打，偏偏鲍大人还一脸正经，“国法尊严，不容亵渎，数清楚了，一下也不能少。”
锦兰趴在地上不再挣扎，认真思考了一下：我要不要惨叫两声呢？不然总觉得不够尊重这杖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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