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报告上来看，第一次化疗疗程的效果还是不错的，至少，癌细胞没有在肺部和其他身体部位进一步地扩散，算是有效地抑制住了癌症的进一步发展。”
看了好一会儿的报告，女医生放下手里一沓a4纸，擦了擦眼睛，看向眼前这个漂亮得过分的年轻女孩，尽量委婉地说着。
医院总是这么一尘不染，连医生们的办公室都是这样白得让人心慌，沈玉饵在桌子对面坐了好几分钟，心底像是煎熬了好几年，此刻，以为终于没事了，心底微微松了口气。
“但你也应该知道。”
刘医生的话音却顿了顿，并没有直接停下，食指在报告上戳了戳，轻声道：“癌症没有那么简单，化疗在前几个疗程的效果最好，在某些特定的癌症患者身上甚至可能产生康复、回光返照一样的效果。”
“但这样的效果往往很难持续，这一点，我必须提前和你说明。”
沈玉饵的心又砰砰地跳了一下，面色紧张：“您的意思是说，我妈妈的病情还会继续恶化？”
刘医生摇了摇头，说得很严谨：“只能说，概率很大。”
“你妈妈的恢复情况只能说中规中矩，化疗杀死了大部分癌细胞，却没法将癌细胞的增殖源头消灭……”
“用我们的老话来说，也可以说是‘治标不治本’。”
她说着说着，似乎是也意识到自己说得有些太直接了，话锋一转，缓和地顿声道：“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至少以现在的技术手段和统计数据来看，也有相当一部分患者在癌症中期接受了化疗之后，存活期大于五年，甚至十年。”
五年……
十年……？
沈玉饵的目光不自觉低了下去，嘴唇微微发白。
妈妈今年才四十多岁，再过五年，还不到五十，再过十年，也才是中年而已……
二十几年的心酸过往，好不容易就要迎来新的人生，自己长大了，能让家里的情况变得好一些了，可生命……就要走到终点了吗？
水渍从眼眶盈出，无声地落下，沈玉饵抹了抹面颊，勉强道：
“刘医生，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这里是医院，就算再难过，也要做好眼前的事……
从医二十年，刘医生自然也见惯了病人家属的悲伤，平日里往往心如止水，只不过今天或许是因为沈玉饵生得就我见犹怜，她的心底也泛起一阵惋惜。
这个病人也算是接诊小半年了，沈玉饵在她的印象里也很熟悉，每每见到她如此坚强，都更让人觉得心酸。
回过神，刘医生迎着沈玉饵的目光，沉吟道：“接下来，还可以继续化疗至少四到六个疗程。”
“但每个疗程的时间，不会比第一个疗程时间更长，六到八个总疗程的治疗后，化学疗法的功效也会达到极致。”
沈玉饵点了点头，忽然又想起什么，抿嘴道：“医生，我妈妈开始掉头发了。”
“化疗是这样的。”
刘医生轻轻颔首，又摇头道：“你是金陵大学的学生，应该也有医学常识，知道化疗就是通过化学的手段杀死身体内的细胞，达到灭杀癌细胞的作用……但这种灭杀，并不具有靶向作用，通俗来说，就是对体内的细胞一视同仁，在杀死癌细胞的同时，也会杀死人体正常细胞，对人体造成伤害……”
“这也是我对你妈妈的病情并不太乐观的原因。”
她声音顿住，平实地道：“化疗虽然有效，但何雪晴女士的身体，未必能撑住接下来的治疗过程。”
沈玉饵攥紧了手心，忽然抬头：“刘医生，是不是有其他的办法，能够抑制癌症，我妈妈才是癌症中期，应该有希望的……”
她的眼底里闪动着一丝丝的希冀之色。
“有是有。”
刘医生看着她，心中有些不忍地，委婉摇头道：“但那都是真正顶尖的医疗科技，花销，不是普通人承受得起的……”
从刘医生的办公室走出来之后，沈玉饵攥着报告单有些失落，一直走到病房前，才猛地反应过来，深吸了一口气，对着镜子，重新拉起笑容。
何雪晴看到了她，比起前几天，气色虚弱了一些，她笑着道：“怎么了，妮子？”
沈玉饵微微笑着：“妈，医生说没事……”
今天的病房似乎人有些多，每个病床都住满了，乱哄哄的一堆人，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不等母女俩多谈，突然护士匆匆走了进来，道：“7号床，今天到期了，快把位置腾出来。”
何雪晴好心提醒道：“护士小姐，我们还要继续住的。”
“何阿姨吧？”
护士有些忙过了头了，看了一眼报告单，又无奈道：“不行，您住院到期了，得让你回去了。”
沈玉饵心情本就有些不太好，此时抿着嘴，问道：“为什么？”
护士和她们也算是认识了小一个月，对沈玉饵罕见地一丝怒意也没在意，耐心地解释起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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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没看见，外面连走廊都住满了吗？”
护士看着何雪晴，道：“阿姨，您的化疗不是非必要住院，第二个疗程就快开始了，身体也适应了，刘医生说了，您就先回去修养吧……”
连刘医生都被搬出来了，沈玉饵和何雪晴也没法再说什么，何雪晴张了张嘴，无奈轻声拍了拍沈玉饵的肩膀，道：“我们走吧……”
可吊瓶还没挂干净，护士替她们收拾了东西，先替她们在楼下挂水观察室找了个座位。
折腾好半晌，一切乱糟糟，沈玉饵忙前忙后，攥着报告单，勉强压着的意思情绪，有些在眼角绷不住了。
何雪晴坐在有些生硬的塑料座椅上，沈玉饵则蹲坐着，看着她，咬着嘴唇：
“妈……”
“怎么了，妮儿？”
何雪晴看出了她的情绪，无奈轻轻抚着头发，微微笑道：“没事儿，生活，哪能都如意……”
医院的急诊科和挂水观察室里坐满了人。
远远地另一个角落。
“小冉，我真的没事。”
萧红璃看着眼前一宿没睡的东北姑娘，手背上挂着一根针，微白的嘴唇上总算露出些许缓过劲儿来的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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