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子清怔怔的看着这一切,尤其是那个没有五官的人。
他在之前就曾经问过老羊,既然修道者有开山怪,那炼神和炼气的开山怪是谁。
炼气修士倒是有,只是言语不详,没有详细的记载,只是确定,有这么一个人。
可炼神的却从来没听说过有开山怪。
现在余子清终于明白了,压根就没有开山怪。
炼神之道,都是从其他地方夺来的,为人族开了炼神之道。
一個简短的画面消散,余子清抬起手,看着石壁上的符文和火柴人,他正色之后,平心静气,等了好一会,才重新从头看起。
这个时候,大概就能看懂一少部分了,尤其是这里记载的最后,那两个相对而坐的火柴人,就能看明白他们是在下棋。
余子清站在原地,静静的等着,看看有没有什么变化。
然而,他等了好半晌,什么变化都没有。
他有些意外,他激发曾经的痕迹,去窥视,难道没人感应到他的窥视么?
那个只有头发,没有五官的家伙,竟然没反应。
还是他感应不到这种窥视?
余子清尝试着去问了一下地祇之源,然而,地祇之源依然跟一个机器一样,不断的播放先贤圣音,一点变化都没有。
片刻之后,余子清腾空而起,手指触碰到最上面的记载,从头看起。
地祇之源激发了残留的道韵痕迹,余子清窥视到曾经的过往。
一个农庄里,孩童降世了。
说是农庄,其实种的韭菜就是人,神祇豢养的农庄牧场,贡献力量的全部都是人。
开始的时候,孩童跟其他人没有任何区别,直到后来有一天,神祇一念降临,意念同一时间降临在多地。
孩童心中便生出一个单纯的念头。
说好听点,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当然一个字都不识的孩童,肯定说不出这种话。
他想的是,真他娘的厉害,我要是有这种能力,看谁还敢偷我们家粮食。
直到后来,炼气士来了,解救了农庄里所有的韭菜,他跟着那些人离开,也成为了炼气士。
可是那最初的想法,印象最深的一幕,一直印在他的心底。
他明白了,那种能力,应该是需要修行神魂。
可炼气士,只是炼气,靠着足够强的力量,来温养神魂。
一身修为,全在一口气上。
他随着炼气士征战神祇,见过的奇形怪状的生灵越来越多,慢慢的,想法就越来越多。
他走南闯北,观日月星辰,观万物变化,直到有一天,斩杀了一个小神祇之后,发现了一些奇特的规律。
他开始总结所见所闻,总结规律,天象气候,日出日落,万物生长,修行种种。
那是一个混乱之极,却百花齐放的时代。
有很多很多人,都在寻找新的出路。
他在路上,认识了一个年轻人,也是炼气士,那年轻人发现了一种新的气。
不如煞气那般暴烈混乱,难以利用,但非常的诡谲莫测,对付神祇效果很好。
因为与炼气士修行的力量,颇有些一体两面,相冲相协的意味,那个年轻人称之为邪气。
完全开新的修炼体系,实在是太难了,在炼气士的大框架之下,开辟出新的,反而是最合适的。
因为只要成功,就可以很快的推广开。
下一次见面,年轻人成功了,他修成了邪气,有了自己的单字名,叫做邪。
他跟邪交流了很久,从邪这里得到了很多启发。
邪没有藏私,把自己知道的,感悟到的,找寻到的一切,都告诉了他。
临走的时候,还祝福他,希望有朝一日,他开道成功,为人族找到修行神魂的路。
而他也祝福邪,希望有朝一日,邪能获得君之名。
有了邪的启发,他也明白了,从无到有,凭空开辟一道,实在是太难了。
天地人三和,有足够的智慧和机缘,再加上那最重要的一点灵光,才有一丝可能。
自从炼气之道出现,后续所有的修行,都是在炼气的大框架里。
所有的修行,都是开辟分支而已。
他知道,他没有那种冲破极限的大智慧,他只会用笨办法,这辈子都不可能得偿所愿。
然后,他吸纳了一部分邪的理念,剑走偏锋。
他总结所见所闻,万事万物的规律,慢慢的发展到魔怔,不但开始摸索神祇的一切,还开始摸索所有人的一切。
他记录下来一切,书稿如同一座山一般巨大。
他开始慢慢的削减书稿,提炼里面的真理。
那一座山越来越小,直到最后,他拿出新的稿纸,写下了四个大字。
大衍初章。
一个在当时,压根不算修行法门的法门。
那个时候,大衍初章连磨练神魂的效果都没有,只是会让他才思敏捷,感觉脑子越来越好用。
当交战到后期,他们已经拿下了一位神王麾下近乎所有的疆域,解放了所有韭菜时。
真正的决战就要开始的时候,他们才发现,他们杀不掉神王,甚至可能会功亏一篑。
他不知道怎么跟领头人说的,画面里没有记载。
余子清推测是这些东西,为了不泄密,早就抹除的干干净净。
他一个人去见了神王,自不量力的提出了一场豪赌。
要跟神王下一次棋。
神王赢了,他们就退走,给神王重新回到巅峰的机会。
他赢了,神王就要分出自己的道跟给人族,但依然还能保命,还有机会。
神王若是不答应,他们便继续耗下去,耗个万年,十万年,直到神王虚弱到跌落位格,他们再来杀神王。
以当时人族的意志,这话一点水分都没有,绝对说到做到。
神王直接应了下来,因为他意识、神魂等等,远超人族的强大,不可能输给一个连君也不是的人。
棋局开始,不出意外的,神王利用自身的道来辅助。
第一次,他终于找到了机会,近距离的,全方位无死角的开始了解神王的道。
以他认为最笨的办法,由简到繁,将其抽丝剥茧,一点一点的消化掉。
棋局一开始,便落入下风。
但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神王不敢停下,也不敢留手,这是道与人的直接碰撞。
然而那道,在这个人眼里,便如同曾经汇聚总结过一生的规律一样。
他以压根连法门都算不上的大衍初章,硬生生的将其肢解,化作填充自身的养分。
余子清只是站在那里,静静的看着,神情呆滞。
他看不懂,但是大受震撼。
他之前第一次看最终的结局,还以为是道与道的碰撞、冲刷,最后老者压过了对方。
最后没想到,却是凡人之身,将一道看做规律、真理,来将其强行肢解分化。
神王收手,不尽全力,不演化己身之道,棋局必输,他绝无可能赢过一个开创大衍初章的人。
这种人来下棋,本身就是开挂。
不收手,便会被一介凡人做局,当着他的面,强行吸纳他的道,夺走一部分道。
这个表面上的棋局的输赢,其实已经不重要了。
他从一开始,神王应下赌约,就已经赢了。
区别只是赢一次,还是赢两次。
神王也知道这一点,可实质上的对抗,到了这里,已经没法收手了,他敢退一步,对面就敢进十步。
他的神魂开始壮大,越来越强,棋局从下风,开始扭转,一点一点的追回来前半局的差距。
而这个时候,因为神魂拖后腿,而被限制的大衍初章,也终于进入到了新的境界。
至此,便再无悬念。
最后一子落下,赢了一子。
而在棋局结束的瞬间,他也将夺走了一部分道,化作人族的炼神之道,压根没给神王掀桌子赖账的机会。
这个时候,落败的神王,脸都不要了,直接开启了真正的道与道的碰撞和对抗。
结果更没有什么悬念了,神王败走。
人族炼气之余,多了一条炼神的道。
大衍初章,这个最初压根连修行法门都算不上的东西,多了磨练神魂的功效。
只是这法门效果一般,入门太难,进阶太难,后来也一直没什么人修到高境界。
能修到第四个境界,就已经算是很了不起了。
眼看画面到了最后,他其实炼气实力也才八阶,炼神也才九阶。
强行算计神王,当面夺道,几乎耗尽了所有心力、气血、潜力,这便是代价。
他生机暗淡,即将陨落。
可最后时刻,他还在推演着什么。
余子清便忍不住开口问道。
“前辈,你叫什么名字?”
他仿佛听到了这句来自后世的问候,他抬起头,已经变得浑浊暗淡的眼睛,望向前方,露出一丝微笑。
“只要还有一个人知道我的名字,便再也不会被人夺走炼神之道。
你们记住,我的真名,叫始。”
一句话落下,他便含笑闭上了眼睛,他最后的推演完成了。
所有的画面消散,余子清回到了山洞里。
这一次,变化终于出现了。
余子清脑海中关于始最后一句话的记忆,在未知力量的作用下,开始慢慢的变得模糊。
余子清直接露出饿鬼之相,地祇之源微微一震。
余子清周遭,骤然化作无垠虚空。
地祇之道、饿鬼之道、炼体之道同时浮现。
他又看到了那个假发白水蛋,站在悬崖边,遥望着他。tj268.com
只是对视一眼,余子清脑海中相关记忆,便变得愈发模糊,余子清呲牙一笑。
“跟我玩这套?”
余子清伸出一只手,指甲变得锐利,直接在自己的血肉之上刻下几个字。
“炼神之初,在始。”
霎时之间,一颗充斥着不祥气息的流星,落入饿鬼之道。
直接以最彻底的方式,将这个名字,刻入到饿鬼之道。
霎时之间,余子清脑海中模糊的记忆,骤然清晰了起来,再也忘不掉始的名字。
阴冷恶毒,满腔怨念,没有脸,余子清也能清晰的感觉到了。
那一瞬间,余子清自己的修行,似乎都变得更加稳固了起来。
因为他虽然是修饿鬼道,可表面上依然是借的炼神的壳。
如今,他直接以最决绝的方法,将始之名,直接刻入饿鬼道,化作了永恒的锚点。
而饿鬼之道,乃是公道,余子清从未想过私占了,便是余子清死了,饿鬼道也依然会存在。
假发白水蛋没有再做什么,他再做也只是再次被三条大道不讲武德的殴打。
除非他有机会直接降临,物理来殴打余子清,否则,他只能干瞪眼。
周围的一切,恢复了平静,也恢复了原样。
余子清睁开眼睛,看着石壁上的记载,将其全部拓印了下来。
始早就想到了,有人会不甘心,还想要夺回去,最后还是留下了后手。
以其真名为锚点,将炼神之道钉死。
只要还有人记得他,就有了锚定的地方。
这已经是最简单有效的办法了。
毕竟,正常情况,这炼神修士一直都有,按理说这个东西就像是常识一样的东西。
但谁也不会想到,很久很久之后,炼神修士的确还有很多。
可现在已经无人知道炼神之初,始于哪里。
这无数年来,可能已经有人在不断的渗透,一点一点的抹去这个痕迹。
这家伙也挺厉害的,能抹除到这种地步,连琅琊院都没有记载。
锚点之所以还没彻底丢掉,可能就是因为,曾经的顶尖强者,还有人没死,还有人记得。
仅仅余子清知道的,巨佬可能记得,落歌天君可能也记得,但这俩都是不确定的。
余子清唯一可以确定的,邪君肯定记得,邪君也没死。
当年邪君也算是有为青年,大胆假设,小心求证,只是后来怎么变成这损样了?
以后有机会再说吧,反正现在让这家伙,老实待在巨佬那吧。
拓印下来石壁上的记载之后,余子清将其收藏好,这个地方以后还得好好保护起来。
现在他知道了,为什么死囚经历过仪法之后,还能记得这里。
跟这个地方有关,也跟大衍初章有关。
也明白了另外一个问题,为什么死囚的家族,一个大乾西北边境的小家族,附近物产也不算丰富。
为什么白水蛋会注意到这个家族,还想方设法的拿走了那本有真意在的大衍初章。
后来他们没了什么动作,估计也是因为看了那本真意典籍之后,觉得没什么鸟用,就不在意了。
实际上,他们要是只看复制品,没有真意的原文,说不定还能发现点问题。
那本有错误真意的,反而看不出来问题了。
余子清琢磨着,有没有可能,那本错误真意的典籍,最初就是专门弄错的,为了糊弄人。
真意错,可文字记载是对的。
这不就是在无形之中,做出筛选么。
能看出真意是错的人,做出怀疑的人,才能真正的理解原文。
而后来死囚的家族,不知道怎么得到了这本错误真意的典籍,就将其当做普通炼神法门修行了。
过往太久,无法验证。
余子清只能猜测,可能就是曾经的大佬,做出的一系列布置。
大衍初章,还是得好好研究一下了。
修行到高境界之后,实在是太过离谱。
这就是研究真理,直达本质的方法。
比那些所谓的顶尖典籍要珍贵太多了。
不怪其他人一直没发现,没重视起来,余子清这种能快速看懂,甚至还能推演到第三个境界的人。
他对这个法门最终的畅想,都远远没刚才看到的离谱。
本来还准备直接给老羊算了,现在他改主意了。
花费时间,前几个境界也没太大作用,那他也要好好研究,好好修行。
不求能像始那般离谱到让人看不懂,能小离谱他就满足了。
就像他压根不求能像里长那般,对力量的掌控达到完美,这方面低里长一个境界,小离谱的境界,就绝对够用了。
回头再好好查一下,到底是怎么在漫长的岁月里,将始之名抹除掉的。
还有这次的事,余子清也敏锐的注意到一点。
他全程看了始和神王的棋局,甚至直视了神王。
都什么变化都没产生,直到他出来之后,脑海里的记忆,开始消退,他做出反抗,这才引出了变化。
这个时候,假发白水蛋第一时间便感应到了他的存在。
为什么在看的过程中,没有反应?
直视那张脸都没有反应,余子清现在也依然记得神王的那张脸。
……
大兑,老羊在大兑的书库里看书,如饥似渴。
这里有太多后世绝版的书籍,已经消失的记载。
而且,这里面很多典籍,都是遗失了,只是在封印里,才显化了出来。
不赶紧看的话,指不定就消失了。
他看完一本书,又拿出一卷古老的竹简,打开一看,上面竟然记录着上古之前的一些事情。
只是竹简已经破损严重,很多记载都完全看不到了。
随着他小心翼翼的摊开竹简后半部分,一缕微风吹过,竹简上凝固的污渍包浆,慢慢的龟裂了一部分,被那一缕微风吹过,跌落了下来,露出里面一行保存下来的字迹。
“炼神之初,在始。”
只是看到这个字的瞬间,他便瞬间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他震惊不已,看着这行字,脑海中回忆着刚才发生的事。
这是神异?
读而明其意,不偏不倚,没有一丝一毫的曲解解读的可能。
这便是道。
这行字,竟然是道?
为什么会忽然出现,这一刻,肯定有什么事发生了。
不知为何,他看着那刻出来歪歪扭扭,还有些小缺陷的字,莫名其妙的便想到了余子清。
想到了,他便进入七楼戒指联系余子清。
片刻之后,卡成连环画的余子清闪现出现。
“外面发生什么大事了么?还是你又干什么了?”
“没干什么啊,我找到了一个先辈遗留下来的东西,我将其拓印了下来,还得到了一个你肯定会喜欢的法门。”
余子清打出字,顺便将大衍初章全文都一起给贴了出来。
“这法门,我觉得没有真意才是真的,有真意的,反而是走了歪路。”
“还有这种事?”老羊一怔,先将法门全部记下来,回头再研究。
“真没发生什么事?没跟人战斗么?”
“没啊,只是发现了点东西,找到了炼神之道怎么来的而已。”
“……”
老羊站起身就想一脚把余子清给踹死。
“下次见面了再好好说。”
老羊转身就走,也不在这里问了。
同一时刻,地洞深处的黑暗里,巨佬罕见的关上了玉圭。
一颗宝石飘在他眼前,巨佬仿佛看到了,余子清又跟假发白水蛋杠在了一起。
“这小家伙,可真能折腾啊,动不动就引道,还胡乱刻东西。
那个家伙怕是要被逼急了。”
巨佬看了一眼邪君被封印的宝石。
“之前我敬你君之名,敬君之名所代表的意义和贡献。
而且还只有你记得的一个关键锚点。
现在我知道,锚点是什么了,不是只有你还记得了。
甚至无人记得,也无所谓了。
你也别跟我讨价还价,你以后也别去找那小家伙的麻烦。
他把你丢给我,已经是做人留一线。
不然你以为就凭他这种折腾能力,你还能活?
这种敢顶着反噬,在道上强行刻下锚点的狠人,你确定你要找他麻烦?
再说,你沦落至此,也跟那小家伙无关。
他现在也算是在替你报仇。
还有,你只剩下这点意识,反而因祸得福,你还得谢谢他。”
巨佬盯着宝石看了好久,好言相劝,也不知他怎么跟邪君隔着封印交流的。
片刻之后,巨佬叹气道。
“这就对了,我实话告诉你,你要是不听劝,我刚才就把你打死,一了百了。
我这辈子,最痛苦的事情,便是我只会打打杀杀,还杀不死某些东西。
而我好不容易看到个小家伙,不用怎么打打杀杀,就让那些我杀不死的人扑街。
我不能让他死在你手里,只要有一丝可能,我就先杀了你。
毕竟,像我这种人,也只是会杀人了。”
片刻之后,不知邪君说了什么,巨佬道。
“算了,你就在这里老老实实待着。
我不信你现在说的话。
等到什么时候,他能把你打死了,我才放心把你放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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