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昀大声道:“众位大人,我从未忘记跟大家一起在午门外罚跪一事,我甚至因为对白相的多次误解,迁怒于我的妻子,致使她愤而和离。”

  哎呀,还以为大将军和离是给妻子留脸面,原来是人家要跟他和离的,他才是被嫌弃的那一个,哈哈!

  看来这个白苏外表斯斯文文的,实际跟她父亲一样,脾气大的很呐!

  最奇怪的是,一身傲骨的大将军,被嫌弃了还对人念念不忘,还为臭名昭著的前岳父鞍前马后的。

  他能把白冉的功绩一条不落的搜罗齐备,并当庭背出来,得花多少心思,啧啧啧!

  他得多痴恋前妻,才能做到这一步啊!

  这样的女婿,咋不给我来一个……

  “后来,我了解了白相过往和他的病情,又亲眼见到了灾区百姓的惨状后,我对白相只剩下敬佩。

  徽州百里以内,连树皮草根都看不到,城内的百姓个个饿的瘦骨嶙峋,衣不蔽体,眼神空洞茫然,脸上看不到一丝生气。

  易子而食,刨坟吃尸的惨事时有发生,真是惨绝人寰,宛如人间地狱。

  白相辅政二十余年,之所以年年都能平稳度过灾情,与他治下严格,锱铢必较是分不开的。

  我记得午门外罚跪那次,是因为政事接连出了好几处错漏,白相大发雷霆,以态度不端正罚的,当然,里面是有很多人都很无辜。

  可是,如果各位大人亲眼见到灾民的惨状,我相信各位大人都不会记恨他了。

  百姓的事真的出不得半点纰漏。

  为官者兢兢业业,呕心沥血,能拯无数人命,敷衍塞责,得过且过的后果,可能是国家动荡、民不聊生。

  我从未否认白相的错处,他贪腐数额不大,罢官丟职,加倍补齐赃款足以。

  他脾气暴躁,训斥责罚百官,不管初心如何,算是小节有亏,白苏代父道歉,也是诚心诚意。

  白相小节有亏,但大节无损,他一生为国为民,即便落魄到种地谋生,仍不忘受灾百姓,散尽家财捐了一万石粮食,试问天下几人能做到。”顶点小说

  众臣面面相觑,捐了一半俸禄生活就受到很大的影响,散尽家财,还要不要过日子了。

  白冉这么大方,纵然是心怀百姓,可也有收买人心之嫌,千夫所指可比贫穷难受多了。

  可是,他为官时也大方,不能否认他的爱民之心。

  田大人也是,人家女儿已经替父道歉了,还揪着不放,显得太小气了。

  赵昀继续道:“白相能在大义上秉持正道,用心国事,呕心沥血,有功于国计民生。

  他还把自己的意志传承给了子孙,培养出白苏、白润这样才华横溢又满腔赤诚的子女。

  不以一恶忘其善,勿以小瑕掩其功。

  白相这样的人即使小节又亏,也是当之无愧的国家柱石,此等名臣良相,不该遭受百般屈辱,此等能臣干吏,不该只传其污名。”

  群臣又是一阵躁动,朝堂上的局势,明显又倾斜向了赵昀这边。

  “而田大人对白相所有的指控,在我听来只有两个字,私愤!

  田大人,你可以不原谅白冉,但不该把宽容大度的绝大多数同僚,骂成没脸没皮。

  更不该评价一个老臣的时候,把私怨凌驾于国事之上,还振振有词的煽动他人……”

  “臣没有!”

  赵昀话音未落,田方就大声争辩起来。

  田方叩首道:“皇上明鉴,臣数次无故被白冉羞辱,情绪激动下言语失当,但臣对白冉的评价并非出于私愤。

  白冉的专横跋扈妇孺皆知,百姓人人称之为误国误民的奸相,如今大将军竟将他美化成了功高盖世的英雄,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

  自古忠奸不两立,正邪从来是对头。

  大将军,赵家世代忠良,嫉恶如仇,从不与奸人为伍,希望大将军能辨是非,明善恶,不要让私情蒙蔽双眼。”

  楚涵冷笑道:“真是笑死人了,田大人端起长辈的架子,是在教大将军怎么做人吗?

  田大人不会以为年长几岁,就能充人长辈了!”

  田方气道:“我与赵嵘将军同僚多年,劝大将军几句有何不可?

  我与大将军讲话,世子胡乱插言,横加指责,未免管的太宽了吧!”

  楚涵讥讽道:“田大人,这是朝堂,是天子与百官议政的地方,不是你家私宅,更不是你尊卑不分,胡搅蛮缠的地方。

  我真奇怪你这种人是怎么当上官的,还教大将军辨是非、明善恶,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德行。

  口口声声说大将军徇私,我半字没听出来大将军有徇私的意思。

  反观田大人所言,说的冠冕堂皇,全是泄私愤,小肚鸡肠,被上官罚个跪就记恨多年,被辨的没理了,就充起上官的长辈来了。

  白冉也与你同僚多年,年岁也比你大,你把他当长辈了吗?

  上官有管教下官之责,责罚下官是应该,就算罚错了,也是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何况人家已经道过歉了。

  要我说,道歉根本就没必要,若上官管教一下就记恨,还伺机报复,以后谁还敢管教下属。

  人白相若不是心怀百姓,也懒得教训你,教训你有什么好处,还得费人家唾沫。”

  群臣:“………”

  田方:“你………”

  楚涵眼一瞪:“你什么你!我说的哪句不对,你直接说出来,别在这儿你…你…的。”

  田方冷道:“照世子这么说,白冉无故惩罚百官是对的了?”

  秦慎从怀里掏出册子,出列道:“皇上,臣这里有太医院为白相诊病的病案,还有太医院三百余名太医联合作保的签名。”

  “呈上来!”

  太监把病案和奏疏接过来,躬身递给天启帝。

  天启帝翻开陈旧发黄的病案,上写:天启十一年五月十八,秦慎请得丞相白冉脉息。

  白相脉细而数,两尺细弱。不寐,神昏,眩晕,心神不宁,烦躁易怒、胸胁胀闷、面赤头痛。

  思则气结,思虑过度,致心脾等脏腑气机紊乱,神气郁滞,以忧愁不乐,纳食不馨。

  宜摈弃烦琐之事,节劳戒怒,少思静养调理……

  天启帝双手微微颤抖着往后翻了翻,此后几年,病症大都与此相近,且病情逐渐加剧。

  他轻轻闭上双眸,只觉手中拿的不是病案,是自己为君不仁,为弟子不孝的罪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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