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曦柔做了一个梦。
梦里元府萧索凄凉,空空荡荡。她从正门穿过厅堂,走过假山亭台,一路呼喊着父亲与母亲的名,却未听得半句人声。
直到走到池塘边,见到长得半人高的芦苇荡里,似有什么东西,她便沿岸绕了过去。
芦苇被人踩踏得蓬乱异常,显然有人拖着什么东西,曾胡乱经过。有几根芦苇须子被连根拽起,茎上带着黑红色的印渍。
元曦柔走了进去,便见那芦苇的尽头处,伏着一团雪色的织云锦。
——那是一个人。
面伏于水。乌黑的发,被池中的浮藻浸得油亮。
在毒辣的日光下,那锦绣堆下的一截惨白皮肤,也被泡胀得看不出形状。
——这人已经死去很久了。
池水上还漂着一只黛青绣鞋,跟脏污的水草纠缠在一起。
元曦柔望着那具尸身,缓缓地,缓缓地低下头。
在她自己的身上,也是一块雪色的织云锦。罗裙下,亦是一双黛青的绣鞋!
啊.......
——
梦里的一切,令元曦柔毛骨悚然。
她还顾四周,见她的卧房依然如斯。
燎炉里生着火红的木炭,香炉点着熟悉的瑞脑香。
窗户上贴着的窗花,纵是下过几场雪,依然留着几分喜庆的颜色——那还是除夕夜,她同家中的兄弟姐妹一起剪的。
她是明远侯的嫡女,家中排行老三。往上有一兄一姊,往下还有一位庶弟和庶妹。
明远侯早年随当今陛下出征,打下了淮阳十六郡,为大楚立下赫赫功劳,仍在荣宠时。
可梦里的元家,怎会一朝倾颓,不复存在呢?
事实上,这并不是元曦柔第一次做这样的梦。
一个个碎片般的梦境串联,便可知来日的走向。
元家举家倾覆,父亲惨死于大狱之中,草席裹尸,兄弟姐妹不知行踪,而她自己,则被人溺毙于池塘。
她永远记得那一幕。
被人压着脑袋,强行溺入水中,只能下意识地去扯芦苇和水草。干枯的苇杆划破她的手心,疼痛已然不值一提,只能绝望地接受,脏苦的池水灌满她的鼻腔与喉咙........
这种感觉,此生不愿再回味。
梦里的景象残缺不堪,她也不知道元家究竟犯了何事,只记得定的罪是谋逆。梦中还有一个画面,是阮娘抱着一个孩子,在漫天火光中冲了出去。
她回头看去,阮娘是她的丫鬟,此时正支着脑袋,在小炉边打盹儿。
若说那个孩子是她的,阮娘尚未婚配,听说前几日她家里在为她的婚事打算,可若要嫁人生子,怎么也还有两年。
若说那个孩子不是她的,那么能在这个家里添新子嗣,最早可能就是大哥元曦宸,他已成婚一年,而今大嫂的肚子还未有动静,那么最快要产子,也还有一年。https://www.tj268.com
只一年.......
元曦柔叹了口气。
也是没法子。
她必须想办法,尽快理清元家涉案的前后脉络,及早阻止这一切。
以及.......
给自己寻个靠山!
关于全家性命的事可是大事,双重保险,才可高枕无忧。
好在对于怎么做,元曦柔也不是全无对策。
鉴于她近两月的探索研究,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被她发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
原来她做梦,并不是偶然事件!
不是偶然,是指她做这样能预知未来的梦,也是有规律可循的。
打探了一天阮娘童年的各种往事,都没问出个大头鬼,元曦柔气极,约摸有半个时辰,没再去骚扰阮娘。
再回头,就见被她折腾了一天的阮娘,已经在她的床榻上昏睡过去。
她无奈,看着窄窄的闺床,却不忍心踢阮娘下床,只好靠着她的肩膀,就这样跟她脸挨脸地睡了。
也就是在这一夜,元曦柔梦到了阮娘的前尘往事与未来。
一个梦,承载不了一生的故事。
接下来的半个月,元曦柔便都抓着阮娘每夜陪她睡觉。
起初的几日,元曦柔都很沮丧,常常早上醒来全身酸痛,却是一夜无梦。
怎么回事?这不是白睡了?
后来试过在调高枕头、换个方位、换床软褥、凑近拉远等等方法后,才被她试出了其中的要理。
要做未卜先知的梦,就得跟这个人同床共枕。但这还不行,俩人还得有“肌肤之亲”!
元曦柔发现,她只有跟阮娘脸贴着脸,胳膊贴着胳膊,手心挨着手心的几次同寝里,才能做预知未来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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