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练的那几个电话讲了足足几个钟头，从子夜讲到黎明，进屋也只是洗了澡换身衣服。
秦漫睡眼惺忪得看着他的背影，“你又要去哪？”
江练凑过来，在她的额头上留下一个轻吻。
“还早，再睡会。”
秦漫撑起身子。
“你不会又一晚上没合眼吧？”
江练糊弄得毫无诚意。
“我磨了一晚上才让省厅下派的人，调配成立专案组，这人我得亲自去接。”
他忙着穿鞋，“其他人我已经通知过了，你今天就少睡一个懒觉，我九点之前回来。”
秦漫已经睡不着了，哪里来的懒觉。
上午9点，所有人都穿戴整齐于大厅等候，江练领着人到了度假村。
江练身后有两个人，一个深蓝色制服嘴角提着标准的微笑，应该就是江练所说的，省厅下派的人；另一个身着黑色正装，手提公文包，是周盛。
秦漫喃喃自语，“这逼怎么也来了……”
周盛要是知道被她称为“这逼”，该给她的审查书上，写个大大的不合格。
“介绍一下，省厅高处长。”
高处长全名高彦才，混到现在，一半靠为人，一半靠运气，是个自己仕途平坦无波，还总能给周围人带来好运的上帝之手。
“这位是，监察组的周监委。”
周盛打趣道。
“不用介绍了，都老熟人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就盯着秦漫。
江练带着人走马观花一圈，然后入住了度假村，秦漫好不容易找到个机会逮到江练。
“周盛不是在和老许一起查星洲岛的爆炸吗？他来这干什么？”
江练：“我也不清楚，高处长说，这里有他正在秘密调查的东西，就一起跟过来了。”
秦漫感觉这个人的眼神就跟长了刀子似的，盯上两下就得长鸡眼，浑身的不自在。
“放心，他有自己的事，不会跟我们做深入调查，我已经派两个人跟在他身边了，你就跟着我走，你们井水不犯河水。”
有了高处长的协调，专案组很快成立，江练担任组长，高处长担任督查，可随时调配清城本地的资源。
江练上手的第一件事，是派出大量人手，将那些树根底下的灰烬全部挖了回去，悉数采样调查，要在那捧残土中，找到哪怕只有一丁点的人体残留。
但是这个法子纯属是主观臆想，他自己都认为按这条道走下去的可能性不大。
他又索要了近年来的所有失踪人口资料，力求整理出一个目标画像。
“肖云磊的被害时间为晚间十二点五十分左右，死于大出血，肺部伴有轻微气胸现象，法医鉴定结果是，肖云磊被手术摘除脏器时造成大出血，而后被抛尸时，还是濒死状态，最后一点生命体征消失，是被沉入水中，导致溺亡的。”
他若不是被溺亡，就还有另一种死法，带着一口气得被火化成灰，成为那树根底下的新鲜肥料。
再无人能找得到他。
“第一案发现场还有待考证，接下来还烦请诸位，全力排查拥有医疗条件的医院、诊所、生物实验室等可疑地点，尽快找到第一案发现场。”
当地的调查员脸色不太好，明摆着不想乖乖听话。顶点小说
“清城大大小小的医院和诊所这么多，这要查到什么时候？”
江练好心提点道。
“肖云磊生前最后有迹可循的社会活动，是在案发当日晚上九点半，从老师家结束补习课，和同学分开后回家，而后失去踪迹。一直到法医鉴定的死亡时间，中间只有3个小时左右的时间，抛尸地点偏僻，要在3个小时内完成器官摘除手术，处理遗体和抛尸等步骤，已经足够排除掉一大半选项了。”
江练怕这些人听不懂，说的格外仔细，生怕漏掉一点。
“目前看来，可以确定的是，这是一起分工明确的团伙作案，产业链条完整，从物色人选到毁尸灭迹，都有专门的人来做。留下的线索有限，只能从发现尸体的地点进行倒推。”
“毁尸的地点就在这方圆百里的山林中，分布在河岸旁的山坡上。鉴于特殊的地形限制，道路运输条件有限，我更倾向于，他们是通过水路来实现运输的，不会经过公路。”
“因此，输送时间也会有所变化，我们可以通过准备时间，手术所需时间，转移时间和河流运输时间进行倒推，划定排查区域。”
当地的调查员不抬杠了，跟着江练的方向，一唱一和。
“对，被害人肖云磊的肝脏和肾脏都被摘除，户外根本没有无菌医疗条件，山林只是抛尸地点。”
他捧完场，又提出了一个问题。
“可是如果说，他们的惯常手法是将尸体通过水路运送到抛尸地点，那为何肖云磊的尸体没有被烧成灰，反而沉入水，让你们找到呢。”
他用的是“你们”，而不是“我们”。
作为专案组的一员，这位当地人还是没把他们当自己人，反而是带有敌意的进行质询，气不过一个外人掌局。
面对带有不友好气息的质疑，秦漫脾气瞬间就上来了，一拍桌板，霸气护夫。
“你是猪吗？那天晚上下了多大的雨，把篝火给浇灭了，焚化条件受限，没办法才沉水。又怕尸体被水流冲走，被人发现，折了树枝固定，肯定是准备下一次再来处理。”
秦漫一气呵成，靠上椅背，当众点烟，小声嘀咕。
“尽说些没营养的话。”
当地调查员拍着桌子站起来。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秦漫一口烟抽到一半继续招呼他。
“我说，我刚才听到一只猪在叫……”
本就处于磨合期的专案组瞬间瓜分成了两派，就算有高处长在场压着都没用。
秦漫以一敌十，舌战群儒，赖明杰后继发力，填补缝隙，陈琦和杨雨贺忙着劝架，也只是装样子，挡着点对面乱喷的口水。
高处长的振臂高呼淹没在群舌混战中，无力又沧桑。
江练独坐高台，一声都没参与其中，连劝都懒得劝，直接摸上了腰间的手枪。
他拉开保险销，看向了角落里郁郁葱葱的绿植。
一声枪响，角落里的大铁树炸成了木渣，陶瓷花盆也随之裂开，深褐色的营养土倾洒出来，大铁树倒在地上，被轰的地方还冒着烟。
众人瞬间闭嘴，不可思议得看过去。
江练手里的枪还没收起来，他面色平和，以征求意见的口吻。
“我们手里的枪，都不应该是对着自己人的，你们说对吗？”
秦漫和他手底下那些小崽子一起，真的很想给他竖个大拇指。
别说那些本地人了，连高处长都被他镇住了，呆愣愣得注视着他。
感觉他说话柔和，为人谦逊，却是个说一不二的狠角色。
“若有人对此有异议，可以现在就出去，专案组不欢迎。”
他们一个个得缩回自己的位置上，江练等了一会儿，把枪收回腰间。
“没有异议的话，就希望我们尽早磨合，一起将那罪魁祸首绳之以法。”
线索本来也不多，这场会议很快就结束，末了江练还特意指了指角落里的炮灰大铁树。
“这个，算我头上，改天送颗更大的来。”
秦漫等人跟着他鱼贯而出。
赖明杰和秦漫互相击掌，陈琦和杨雨贺贴在两边。
“早看他们不顺眼了，你们没看见他们那队长的嘴脸，发现尸体那天，通知他们过来，就明里暗里得戳我们脊梁骨，意思怎么我们一来就搞出这样的事，尸体还被我们发现了，搞得好像欠他钱似的。”
“我早忍不了了。”
江练没有怪罪他们的意思，耐心得提醒着。
“肖云磊的死过于特殊，涉及非法贩卖活体器官，同时会连根带出很多陈年失踪案，背后又是分工完善的犯罪团伙组织，调查和抓捕的难度都很大，这些会挂钩他们一整年的考核成果，他们不高兴是正常的。”
“但是你在别人的地盘上，还要求别人办事，能少说两句，就少说两句。”
赖明杰贱兮兮的。
“对对对，咱们江队什么也不说，直接上手。”
江练真的不太放心把排查第一案发现场的活全权交给他们。
“陈琦，杨雨贺，赖明杰，你们三个去帮他们做排摸，明天晚前，我要知道结果。”
三人垂头丧气得应声回头。
剩下一个秦漫在他身边还在生闷气，她骂也骂了，气也撒了，还是话里带刺。
“就他们，一帮酒囊饭袋，业绩不好看，考核不达标，难道还要怪别人吗？自己不行还要怪别人，就是找骂！”
江练：“骂有什么用。”
秦漫觉得他是要把烂泥扶上墙。
“这处理尸体的手法干净利落，又日晒雨淋的，怕是很难再找到有价值的线索。这帮饭桶要是有点用，也不至于让凶手如此嚣张，搞得如今要舍近求远，从失踪人口的画像上入手。”
江练安慰道。
“情况还没有想象中那么差，失踪名单确实给了我一点启发，有很多像肖云磊这样的学生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也许，这就是一个突破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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