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漫靠在一边抽烟，眼睛一会儿睁一会儿闭，逼着自己想起来。
“想不起来就别想了。”
江练已经确认过了，那就是他被“抛尸”的那个溶洞入口。
“江练，你说，屠夫对你痛下杀手，为什么放过了我？”
她觉得自己当时进山的时候，肯定还是有人的，但是那个人没有对她做什么，只是打晕，然后放在明显的地方，等搜救队过来把她带走。
江练却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他真的差点就死了。
“你说的不完全对，我觉得屠夫也没对我下死手。”
秦漫把烟头一扔，“你差点就没命了！”
江练不温不火。
“那也是差点，你想想，如果那针麻醉换成什么别的毒药，我连一点逃生的机会都不会有，我会永远睡在那底下不见天日，慢慢化成白骨，不会有人能找到我，连尸体都不会找到。”
秦漫咬着嘴唇，不想反驳，也不想多说。
她沉默了半晌，才把火气压下去。
“所以你这是什么意思？”
江练：“我在失去意识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想活命，就受点罪’，我觉得那个人不是想害我，她是想救我。”
秦漫如同听到一个笑话。
“她为什么要救你。”
江练：“这也正是我想不通的地方，我活着，他们行动会受限，就连溶洞的秘密也会被挖出来，她为什么要救我。”
秦漫又点了根烟，挑事道。
“说不定，是江队长个人魅力所致，她看上你这张脸了。”
江练对答如流。
“据我所知，屠夫热衷于收集活体脏器，暂时还没有喜欢收集人脸的狂徒。”
秦漫被噎住，悻悻然得撇撇嘴。
明明一脸好欺负的样子，为什么每次斗嘴都斗不过他。
江练轻抚她的头，“好了，别胡思乱想了，溶洞已经找到，高处长也联系了地质勘察和土地管理，会有专业人员和当地警方一起做排摸工作。”
秦漫：“我们不下去吗？”
江练凑近了，嬉笑着，“你要不要这么残忍，还想我再摸黑经历一次？”
秦漫觉得自己心里那冒头的不安并没有完全放下，她是真的做了打算，把他走过的路，自己再走一遍。
让那种痛，刻在自己心底，铭记。
有点病态，有点执拗。
但她一点都没表现出来。
“那就好。”
江练觉得她眼神有点冷淡，并把这原因归结到情绪波动上，并没有发觉她不可告人的小心思。
“乖，我们还有别的事要做。”
“江队！”
江练闻声抬头向前看，秦漫顺着声音回头，枝繁叶茂的阴影下，一个黑影向着他们跑过来。
秦漫的脑子闪过一阵针扎般的疼痛，抬手扶了一下头，闭上眼睛不再去看。
那个黑影，那个黑影……
她好像就快记起来了。
一双手扶上了她的双肩。
一瞬间，她浑身的汗毛竖起，下意识得抽身躲开，一脚没站稳，差点摔下去。
江练拉住她的手往怀里拽，跑来的杨雨贺在后方虚虚得做着托举的姿势。
江练把她扶到一边，“头疼得厉害？”
秦漫看着江练，缓缓平静下来。
“我……我记起来了，我全都想起来了。那天晚上我上山找你，我看到了一个黑影，我想跟上去，就被人从后面打晕了，你刚才扶我肩膀的动作，就和那个人，一模一样。”
“我最后听到那个黑影对着我说话，应该是对着打晕我的人说的，他唤了一声，先生。”https://www.tj268.com
杨雨贺：“所以姐你遇到的是男性，而江队遇到的，是女性，你们碰到的人还不一样。”
江练：“是发现什么了吗？”
杨雨贺这才摊开手，“我们发现了这个。”
那是一枚徽章，圆形，上面以蓝十字为底，麦穗交叉做衬，上书几个花草体大字——国立医学院。
“是国立医学院的校徽。”
江练：“在哪发现的？”
杨雨贺：“我们按照你的吩咐，对这个范围进行细致搜索，在一处杂草丛里发现了这个，附近没有脚印。”
江练收了东西。
“我知道了，继续搜索。”
他听到了秦漫的喃喃自语，声音很轻很小。
“那个人为什么放过我，为什么没把我也扔下去……”
这令他的眉头越锁越紧，“秦漫。”
她不回他。
她的精神世界强大并脆弱，一般没有能触动她的。但一旦有契机，她就会被困死在自己打造的那道坎上。
诸如她刚进队报道那天，亲眼目睹一场劣性爆炸，困在星洲岛爆炸的噩梦中。又像现在，她又困回了那个不眠夜。
“秦漫，看着我。”
江练捧着她的脸，一如她当初精神受到刺激时，强迫她注视他的眼睛。
他平静温和的眼睛有安抚定神的功效。
“看到了吗，我回来了，我好好的。”
秦漫扑上去抱住他，“江练，我差一点就能找到你，我真的就差一点。”
江练轻轻拍打她的后背。
“我知道，我知道。”
接下来她说的话让江练心里一凉。
“要是我也被扔下去就好了。”
江练郑重其事，“秦漫，你觉得我是为什么能活下来？因为你，我一想到我要是死了，你就没人能说话，我就算下地狱都下不踏实。”
“要是你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也没什么理由撑下去了。”
这种拙劣的谎言，秦漫竟然就是信了，信得毫无保留。
江练温柔道。
“我知道，在你的认知中，对于痛苦的解决办法，就是更痛苦，以及让所有人都痛苦，这是你过去的环境导致的，这不怪你。”
她心里有那层邪恶，却被那道属于善的原则死守，最终就演变成了对自己的大杀特杀。
不喜欢自己，不愿意伤害别人，就对自己放肆侵略，心理层面上遭不住了，就会表现在肉体上。
那只被碎镜片割伤的手就是最好的见证。
“但是，秦漫，痛苦是没有上限的。”
“我们死在一起，你真的觉得，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秦漫弱弱道，“不。”
江练：“这就对了，死多简单，人这么脆弱的生物，受点寒就要生病，流点血就会疼。”
“别再折磨自己了，若是你找不到除此之外的，别的出路，就闭上眼睛，什么都不要想，我带你着走。”
秦漫有应激障碍不是秘密，几乎所有人都知道。
她上一次发病，被杨雨贺他们拉回来也没什么大用，唯一能把她带出来的，就只有江练。
一直都只有江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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