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旦评主要是对当下人物或者时事进行评论。而参加月旦评的人可以随意发言,但是尚方书院是开放性的话题,周围观战的学子,想发言的话,也可以随时加入。
此番主持月旦评的人便是梦拾。
江川没有参加,他来得比较迟,到这里的时候,月旦评已经开始了一段时间,此次月旦评的题目是攘外还是安内。
江川进去的时候,程南君正在指点江山:“……帝国的尊严来自于剑锋,当年我大瑨推翻大梁爆政,靠的就是剑锋所指,人心向一,眼下外有强敌虎视眈眈,西有西梁凶相毕露,北有北凉虎视眈眈,南有南蛮其欲逐逐,东边扶桑虽然羸弱却也想伺机而动,故而,想要百姓有安稳的生活,就必须乘着周围的财狼还未长全獠牙之际,将其扼杀,否则只会是狼虎为患。”
接着是吴景灏侃侃而谈:“外敌固然要除,但是强国兴邦才是千秋基业,国如何强大?最重要的就是发展商业贸易,鼓励工业发展,如纺织、瓷器、铁器等等工业制造,鼓励商业活动的发展,促进商业贸易的繁荣,让钱币流通起来,让百姓富,百姓富国才能强……”
接着是韩默,来的稍微迟了一点,身上脏污的衣衫和鞋子都已经换去,他讨了个巧,将前面两人的话综合在了一起:“在下极为赞成前面两位的观点,但是在下还有一些地方要补充,外敌凶狠,一旦有他国像狼一样向我们呲牙,我们应该举起棍子把他的牙全部打掉,群夷自服。是故夫欲攘外者,必先安内,安定内部才能排除外患。”
丁牧云早就宠宠欲动,她从未参加过这种月旦评的活动,以为很有意思,结果后面听着听着便打起了哈气,这帮人都在为自己说话,没一个为老百姓着想,如果京城的月旦评也是这样,那还不如在附近卖卖橘子瓜子有意思。
她越听越觉得没意思:“你们三个说的这些都对,但也都不对。程南君天天想着打架,那不就……穷……穷兵……”
符羽提醒:“穷兵黩武。”
丁牧云双手背在身后:“对,穷兵黩武,吴学长只想着要发展商业,那就是掉钱眼里去啦,一国百姓天天只想着钱,跟你我一样,那还能好吗?整个尚方书院有我一个就够了,别说天下了,那不就乱了吗?说来说去,你们都在为自己着想,是站在自己的身份下考量事情,这样对吗?一个国,最重要的始终都是老百姓,百姓安定,那就安定,百姓想打那就打,这才是一国国君真正的体恤下情的表现,反之老百姓不想打,国君偏要打架,老百姓想打,国君偏又想安稳,那样的话就是上下不同心,你们三个,程南君只想打仗,却没考虑老百姓想不想打,吴学长,只想发展商业,也对,吴字号天下首富,可老百姓又有多少是商人?韩默么……你把别人说的融合在了一起,就是你的了?说来说去,根本没有人站在老百姓的角度去想问题,我这个老百姓今天就站一下老百姓的立场,兵也好,商也好,都是源自老百姓……”https://www.tj268.com
本来那三人都以为自己胜券在握,可叫丁牧云横插了一脚进来,把三人都给反驳了一顿,关键是周围的学长还都附和,胡长坚便坐不住了,从心理上来说,他是赞同丁牧云的,不是因为丁牧云的观点多正确,而是因为他喜欢丁牧云,所以她说什么在他眼里都是对的,他正花痴,忽见韩默使了个脸色,不得已只好站出来:“丁姑娘的话,固然有三分的道理……”
韩默咳嗽了一声,胡长坚立刻改口到,“实际上,一点没有道理都没有,惟天子受命于天,天下受命于天子,一国则受命于君。怎么能说天子要听老百姓的,老百姓想怎么样就怎么样,那不是要造反么。”
丁牧云已经变了脸,双手叉腰,一副乡野村妇吵架的姿态,站在了面前的木案上,平时在乡下人吵架拼的就是谁的嗓门大,嗓门大的在哪都占优势,“你这是什么道理?天下是皇帝地,老百姓要是……”
丁牧云这张嘴,不像别人那么紧,情绪一激动,就忘了自己是谁,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符羽见状立刻打断,“丁牧云,丁牧云,这里是月旦评,梦夫子还在上头坐着呢,你这样有失风范……”丁牧云正在气头上,哪里听得进去符羽的劝阻,逼急了符羽干脆大声说道,“此题,江川有话要说。”
瞬间,丁牧云便停了下来,就像被道士在脑门上贴了一张定身符,双手还插在腰上,目光一动不动地看着江川。
江川本不想掺和,可事到如今,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一贯是翩翩君子之风,先朝梦夫子施了一礼,然后又朝周围的同侪施了一礼,礼毕之后,方道:
“学生浅论,仅供诸位做一笑谈尔,在下以为,自古道,立国基,民惟邦本,衣食足,知荣辱,本固邦宁。指百姓安居乐业则国家太平;眼下百姓如何?若三江太平,则百姓安宁,若三江泛滥,则沿岸百姓困苦,倾家有之,离散有之,食不果腹有之,民不聊生有之,故而,三条江贯穿大瑨而过,除了东南青州,尽在三江养育之下,也是三江受灾之地,所以,学生以为,眼下最重要的并非攘外也非安内,而是……”
江川眼神清澈,声音干脆地说出了“立国基”三个字。
符羽目光愣住。
骤然间,从蒲团上一跃而起,“讲得好!我大瑨眼下最重要的就是立国基,绝不是跟他国开战,也不是一心只想发展贸易这一条路,治理三江,保民心,立国基,这才是根本。”
梦拾站了起来,手中的小锤一敲铜磬:“保民心,立国基。”此为本月第一评。”
江川上台,接受梦拾用扶冠时。
梦拾看着江川微微有些愣住,似乎被他的样貌给吸引了,深深看了他一眼,最后视线停留在了江川的脸上,感慨道:“少年人长得真的快啊,长江后浪推前浪。”
最后,梦拾补上一句:“城市间,一辈新人换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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