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涂乡坐落在宁江西城的臂弯里，灰白的砖墙青灰的瓦，一道道蜿蜒、一面面延展，在一片山水林木中绘出古旧又热闹的小街老巷，万家烟火。
一条狭窄的小巷道里，景容幽怨地嚼着碎冰，慢吞吞跟在俞原后面，后悔答应俞原来这里闲晃。
他应该等俞原调查清楚之后再过来。
俞原在景容前面，听着背后一声声嘎嘣脆，很想将景容拎到前面。
话说回来，怎么哄一只小气的小猫咪？
从小巷道里出去，又往前走约五分钟，眼前一片开阔，盛了一汪湖水，湖边围了一圈垂柳，微风悠悠，轻摇慢扬，湖中荷花盛开，绿叶层叠，有两个小孩撑着小木船在荷花里，每一幅都是画卷。荷花湖对面是成片的、茂密的、低矮的山林，曲径幽幽，在斑驳里延往深处。
景容用塑料勺戳了戳塑料杯里的冰块，叹气：“你还没看完吗？”
他们一大清早就来石涂乡，走街串巷转了一上午，他都要怀疑他们是来游玩的了。
俞原无奈：只是走了一上午，怎么就不耐烦了？
他连哄带骗解释：“这里情况和妆岭不同，地形又复杂，我这是慎重起见。”
景容也就是抱怨一句，但是听俞原这语气不太对劲，心生疑窦：“我怎么觉得你在诓我呢？”
俞原当然不能承认这种事了，于是继续骗：“怎么可能？我为什么要诓你和我一起在这里无聊闲逛？”
景容心想也是：“那还要多久？”他走累了。
俞原听出来景容的潜台词，遂投其所好建议：“如果你走累了，我们可以租个车。”
景容一听，立马来了精神：“你去租个车。”
俞原见这件事轻而易举揭过去，忽然觉得景容有时候还是挺好哄的。
俞原说：“那你在这里等我，别乱跑。”
景容：“？？？”你刚才说什么呢？
景容皱眉：“我干嘛要乱跑？”
听上去是又回到怀疑上了。
俞原：“……”言多必失，刚才的肯定是错觉，这人哪里好哄了？
“我只是随意一说，没特别的意思。”俞原脸不红心不跳，说的跟真的一样，“我现在去租车，很快就回来。”说罢转身往租车的地方去了。
景容对着俞原背影“嘁”了一声。
他就知道，俞原这人哪安过好心？
景容在湖边阴凉里等了十多分钟，俞原开着一辆三轮游览车过来了，还顺便买了些零食。
有车坐，又有吃的，景容略微思忖，决定暂时不计较。
——其实主要是他还没理出什么头绪，没什么可计较的。
到斜阳将落的时候，俞原开着游览车回了租车的店里，还了木牌，店主通过租车小程序将押金退给了俞原。
傍晚的石涂乡没在晚霞的光彩里，柔和的橙光与梦幻的红彩糅杂着街头巷尾的烟火，滤出一层层安宁祥和。
俞原走出租车店，转身便看见景容站在路边的光晕里，拿着狗尾巴草逗卧在墙头的小猫。
明明自己也是猫……
他快步走到景容身边，提议道：“我们走回车那边吗？”
租车的店铺距离景容他们停车的地方有一大段距离，景容歇了一下午，正想走一走活动一下，对走到停车的地方没发表任何意见。
不过在走到一半路程时遇到了顾何效时，景容想后悔。
顾何效正在参加名为《大街小巷》的直播综艺，和他一起的还有节目组其他人，参与者都是易创新签约的艺人，他们一个小时前刚结束“古巷甜品”的直播，正歇在路边的凉棚里。
景容本想拉着俞原绕个路，但是他刚扯住俞原袖子，已经被顾何效看见了。
顾何效抬手向景容他们打招呼，顺便使了个眼色，让旁边的人开直播，旁边的人会意，立马开了直播，还即兴组织了开场白。
目睹一切的景容心情糟糕，如果没开直播，他肯定掉头就走。
景容手遮着脸小声问俞原：“你觉得我们要在这里耽搁多久？”
俞原微低下头：“我们要在这里住几天。”
他在几个小时之前已经想好怎么回答“为什么”这个问题，本是毫无负担，却听到景容问：“凭什么啊？”
俞原：“……”哑口无言啊，他怎么知道凭什么？
这种问题，不管怎么回答都完美，俞原选择将这个问题还给景容：“那你想怎么样？”
景容也不知道他有什么想法，他就是这么一问，所以他没回答。
正巧这时顾何效那群人已经到他们面前差不多两米远，两人心照不宣、也顺理成章地结束对话。
好在这次顾何效只是在做本职工作，景容应付一下节目组成员的一些对话，又找了个“有事要忙”的理由，成功摆脱了顾何效，和俞原走进石涂乡东头的一家铺子。
铺子名为“巷口”，看起来有三层，窄窄的木门边亮着一盏漂亮精美的灯笼，灯笼下挂着一块绘着祥云的桃木牌，铺子的石墙与木制屋檐上爬满了青苔和藤蔓，墙脚摆了很多盆花，有花瓣落在石板路上，和冒出的草混在一起。
从窄门进去，左边是柜台，右边酒柜和楼梯，前面有几张桌椅，桌上放着青瓷的茶壶茶杯，一切干净整洁。
柜台那边坐着一位高高瘦瘦的青年，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衣服穿得整齐严谨，和这家店的摆置一样。
不过景容相信，这家店肯定有其他老板。
事实也如景容所想：巷口本来是一家卖酒的小店，临时成了此次扶摇之战的玄师住宿地，而柜台坐着的青年是去年扶摇之战的魁首，名为司晋之，是今年的核对人员，巷口的老板是司晋之的奶奶，这时应该正在某个不知道的小路上散步。
从楼下交流到楼上，司晋之话里话外像极了标准配置的、呆板固执不近人情的学习委员，俞原就像他最敬重的老师。
只是俞原看起来和司晋之差不多大，使得这场面略有不协调。https://www.tj268.com
司晋之离开后，景容才说了进巷口后的第二句话，第一句话是和司晋之打招呼。
“我是不可能打地铺的。”
--
巷口。
近八点的时候，服务人员推着餐车挨个给挂了木牌的房间送餐，晚餐大概是司晋之定的，四四方方的四方格餐盒，所有的食物都整齐放着，看起来中规中矩，味道也是中规中矩那种。
早餐也一样，不过相比晚餐更丰盛。
这时离比试还有两天，已经有一大半玄师来到比试地。
刚来的时候景容没注意到，等他一大早推开窗，看见楼下聚着一堆玄师时，他只想待在房间哪也不去。
景容无视楼下望过来的那些探究八卦的目光，若无其事将窗户的百叶窗拉上。
好像不太对劲。
景容坐到俞原面前：“你觉不觉这里有点不对劲？”
俞原那时正在看启封发过来的邮件，听及此以为景容在问昨晚的事情：“你昨天听到歌声了？”
景容：“……没有。”
俞原终于将目光从电脑上移开，面前，景容正好整以暇瞧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可能会有理说不清。
俞原如实说：“夜间两点十几的时候，有歌声从远处传来，听声音应该是荷花湖对面那片山林里。”
景容又问：“这么奇怪的事你怎么没去看看？”
为什么呢？
当然是因为景容在进卧室休息前威胁他说，“不要打扰我休息，不然后果自负”，而他又不能丢下景容一个人去找歌声来源。
可是能这么和景容直说吗？显然不能。
俞原找了另外的理由：“因为歌声只唱了一小段就消失了，大概只有二、三十秒时间。”
这是事实，而且确实有说服性，不过说服性有点低。
景容怎么看俞原怎么形迹可疑。
“你觉得那些玄师是因为歌声才聚在我们窗户下的吗？”
俞原并没过多关注周围的情况，听到这话才起疑。
他没作声，走到窗户边往下看了会儿。楼下的院子种了许多花花草草，但是余存的空间挺大，那些玄师三三两两距离明显生疏，明明可以分散着坐在院子里的桌椅边，却都堂而皇之地挤在这间屋子直下方的周围。
俞原回身坐回原位，同意道：“是有点奇怪。”
不过他对这些玄师的事情不感兴趣。
景容沉思少许，问道：“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坏事？”
俞原当下否认：“没有。”你怎么会这么想？
景容半信半疑，没继续纠结刚才的问题：“反正他们又不认识我，肯定和我无关。这件事你自己解决。”
俞原很难同意景容的话，如果和他有关，玄师肯定会直接找他而不是聚在他窗户下面。
“你怎么就觉得这件事和我有关？”
“我只是说和我没关系。”景容给自己倒了杯水，“玄师的事请当然你自己解决喽，我干嘛要掺和？”
是不需要，可是他不喜欢这种……似乎……大概是距离感的东西？
疑惑间，俞原又感隐隐间似是清晰地显出一丝明朗，可是那明朗倏然即逝，最终只留下距离感徘徊着。
俞原说：“如果和我有关系他们会主动找我。”
景容了然地轻微点点头，问道：“那我们今天要去那片山林看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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