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
云非躺在尸堆里,空气里都是血沫,呛得他咳个不停,握着被割得磕磕巴巴的不醉,咳出了泪。
“小非,我们退吧,趁谬灵军队还没杀来,我们带大家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傅行伸手去拉血水中的云非,谬灵的军队暂时被他们击退了,可他们肯定很快就会卷土重来,他们必须马上离开。
“退?”云非把手伸到空中,望着自己鲜血淋漓的手讥笑道:“傅行,你说是我父皇害死的人多?还是我害死的人多?”
解忧阁、晞晓,几千万人因他而死,他还怎么退?即使有路可退,他能退吗?退了之后呢?再继续祸害人,还是苟且偷生?
云非知道,如果他再不死,世人真不信他了。他之前所做的一切,几千万人的付出和牺牲,真就白费了。
“傅大哥,你带着林婆婆他们走吧,我留下来垫后。”
云非扭头望向一旁的小神医,她正在给士兵包扎伤口。
半个时辰前,朝露用血灌入他的肋骨,注入了小鱼儿体内,小鱼儿的性命暂时保住了,现在睡了过去,而她没空停歇,云非带回来的军队中,很多人受了重伤,需要医治。
如今这个时候,没有时间和功夫去采药、煎药,她的血就是现成的药。
朝露撕开下午李大夫为她包扎的纱布,在掌心又割了一刀,挤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挤出一碗血,她和了和水,分给士兵服下后,又挨个给他们缝针包扎。
云非从血水尸堆中挣扎起来,走到正在帮士兵缝针的小神医身后,轻声道:“我想去见一个人。”
朝露没有回应,冰冷的针尖穿过破碎的血肉,她不能分神。
“天亮前,如果我还没回来,你便跟傅大哥离开,他会照顾好你们的。”
云非将不醉放到她身侧,在明灯巷结了个结界后,离开了。
朝露缝完针,云非早已离去多时,她接过傅行在明灯巷内找到的药材,开始煎药。
云氏三百三十六年二月初三,这一夜,又黑又冷又长,朝露将外衣脱下给小鱼儿盖上,自己冻得瑟瑟发抖,她望着火上寂静的药壶,眼泪落到猴王面具里,顺着脖子,淌到了血衣上。
傅行再三挑选,将战士分成了两批,一批护送晞晓残存的百姓离开,一批留下来同谬灵战斗断后。
“朝大夫,你真的不同我们走吗?”云非临走前托付他照顾好朝露,就算云非不托付,傅行也放心不下她,她一个柔弱女子,还大着肚子,怎么能躲过谬灵的追杀?
“我不走,傅将军,小鱼儿就劳烦您照顾。”朝露扭头望向一旁昏睡的小鱼儿,流下了泪。
“朝姑娘,你不同我们一起,那你接下来要去哪?我让几个士兵护你一程。”
去哪?
朝露忽然苦笑,她要去哪儿?自六岁知晓云非,她的方向便一直是云非,云非在哪儿,她就去哪儿。十二年来,她日复一日,不知倦怠地奔向他,追寻他。可是,就是因为她这一次次奋不顾身地奔赴,害得亲离、友故。
去哪?
朝露摇头哭泣,她哪也不去了,她罪大恶极,死不足惜,既然无望救爹娘,那就留下来照顾这些受伤的战士吧,同他们一起殉国,不再去祸害他人,连累奶奶了。
朝露本已决心赴死,可低头看到腹中孩子后,又犹豫了,她死不足惜,可孩子呢?他是无辜的啊。
朝露思索再三,决定不让小鱼儿同傅行走了,她同小鱼儿找一处深山老林,避开世人,生下孩子,抚养成人。
正当朝露准备唤醒小鱼儿,同众人辞行之际,云非回来了。
他脸、头发、脖子、手臂都洗干净了,还换了身干净的衣裳。
朝露想他定是去见那个独一无二的姑娘去了,心里泛起苦涩,手里的刀口疼得慌,差点撒了给伤兵熬的药。
云非快步走来接过她手中的药碗,哑声道:“让我来。”
朝露抬头看向他,从他眼睛里只看到了愧疚,无尽的愧疚。
她握着滚烫的药碗不肯松手,故作轻松道:“公子,你不用在意小露儿的话,我能照顾好自己和孩子。”
“小神医”云非犹豫了一瞬,开口道:“小神医,我需要你帮我。”
“我帮,你需要我做什么。”还来不及思索,她已答应他。
在过去岁岁年年里,她日夜追逐他,奔赴他,这已经成为了她的本能,本能地奔赴他,纵使希望渺茫,纵使赴汤蹈火,纵使千悔万痛,她还是不假思索地奔赴他,千次、万次。
纵使已决心离开,可她抵挡不住自己的本能,本能地奔赴他。
“小神医,你先别急着答应,先听我说完。”云非变出结界,将傅行他们都隔绝在外,独留他和小神医二人在结界里。
“小神医,我知道你爹娘被关在皇宫的铁屋里,我试图想救他们出来,但都失败了。对不起,我破不了铁屋外的结界。”
饿夫巷见面那日,朝露哭喊着救不了爹娘,云非便暗地里探查,得知了铁屋的存在。可无论他集结多少灵力高强之人攻打铁屋结界,结界纹丝不损。
“铁屋外的结界坚不可摧,牢不可破,父皇对它看得紧,我找不到破绽攻击,找不到机会进去。”
云非颓然地蹲下,深深的无力感将他束缚住,父皇太强大,他仿佛再怎么努力,也战胜不了。
“我那么多同伴,无一不是谬灵数一数二的英杰,我们已经很强了,还是输了,我们打不过云戟,小神医,我们打不过云戟,打不过谬灵军队,我们已经拼尽了全力,可是还是输了。”
云非痛苦地抱头痛哭,他们打不过谬灵的军队,无法保护晞晓百姓,那么多可爱的人啊,都惨死了。
见云非哭得昏天黑地,朝露反而不哭了,此刻,她所有的幻想和希望都破灭了,她不再有任何幻想和希望,不再幻想云非能打败云戟,不再希望能救出爹娘,不再幻想和希望一家团聚。
完了,一切都完了,她的泪也尽了。她的家,永远不可能再团圆了。
朝露眼中的泪干了,无比平静地蹲下,如同母亲一般轻轻拍抚云非的后背,柔声道:“公子,放弃吧,不要再同他们打了,带上剩下的人,一起逃吧。”
云非哭了约摸一个时辰,哭到声嘶力竭,哭到头脑发昏,手脚发软,这才止住,无力地躺在地上,躺在血沫里,眼神呆滞地望着夜空,可望着望着,眼里又流出泪来。
“我曾试探过父皇的灵力,发现他的灵力深不可测,和我们打仗的士兵们也是,他们的灵力、灵术也是深不可测,不光如此,他们还仿佛幽灵一般,有用不完的精力和体力,就像这夜一样,无边无尽地黑暗,无边无尽地强大,轻而易举地就吞噬掉我们,如同吞噬掉飞蛾一样。”
云非眼前浮现出一双双死士般的眼睛,心中止不住的惊恐、害怕。
“这夜太深邃了,我总觉得有双眼睛在夜的后面,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凝视着我们。”
云非望着眼前的无边无际的黑夜,仿佛坠入其中,不断下落,却一直着不了地。
朝露听不懂他说什么,如今她心如死灰,也不想听懂了。
“小神医,我自幼有个很厉害的师傅教我灵术,斗转星移便是他教我的。师傅永远裹着一身黑衣,如同影子一般,我从来看不到他的脸。”
“我十岁开始游学,见遍世间疾苦,平民百姓苦,达官贵人苦,皇子皇孙苦,世人皆苦,无人安乐。先祖有罪,子孙后代就活该受苦受难?不,这不应该!这病态的传统不对!我要废除它,改变谬灵。”
“十八岁时,我在魔狱建立了第一间解忧阁,因为违背谬灵圣道,惹得父皇勃然大怒,当即下令抓我,要把我五马分尸,惩戒世人。”
“当时,师傅忽然出现,还未出手,父皇便被震得口吐鲜血,跪倒在地。在场的人,除了我和父皇,全部炸裂而亡。”
“父皇见了师傅,惊恐万分,吓得神色大变,跪在地上连连求饶。”
“师傅止住我身上的伤势,还给我传了许多灵力,并勒令父皇永远不许伤我分毫。父皇跪在地上连连点头答应。”
“师傅同我道:‘你想教化世人?很好,很好。你尽情去教化世人,云戟他不敢动你分毫。’”
“师傅同我打赌,如若我成功教化了世人,他便每个月都陪我喝酒畅饮,如若我输了,我便生生世世仍由师傅差遣,任劳任怨,不得怨言。”
“自那以后,我便没有再见过师傅,而父皇也不再管我和解忧阁的事,任由我将解忧阁开遍谬灵各地。”
云非望着眼前的黑夜,想到了师傅的黑影,师傅是不是就藏在这黑夜之中?
夜、师傅、父皇、谬灵,都一样的黑,一样藏了许多秘密,他苦苦探索,却得不到答案。
为何仁慈善良的父亲当上皇帝后性情大变?变得残忍嗜杀,残暴不仁?
为何父亲当上皇帝后,灵力大增,却夜夜疼痛不堪,需要网罗大量大夫救治?
为何父亲会惧怕师傅?为何师傅要放任自己改变谬灵?为何父皇三年前开始绞杀解忧阁?他不怕师傅了?师傅出事了?还是这就是师傅的指令?m.tj268.com
云非从天之南海得知扬家禁术——改灵术。他想说服扬芷帮他,用诚灵获取谬灵秘密,用死灵打败谬灵军队。
可是,他还是失败了。他说服不了扬芷。
“小神医,我需要你帮我。”云非愧疚地望向一旁死寂的朝露,愧疚不已,他知道他开口求她帮忙,她定会答应,这对她很残忍,可是他别无他法了,只能求助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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