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王磊大概没想到黎沅会对他说这句话，神情明显一紧，鬓角也流出了不少汗，“沅沅少爷，我也不知道傅老爷在……”
“王伯，”黎沅没有看王磊的脸，自然也看不见他的慌张神态，只是盯着窗外，既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威胁的语气一般说道，“自从你们来到我的身边，就一直对我很好，我没有爸爸妈妈，所以将你们看作我的父母，我没有向你们要求过什么，但今天我一定得见到他。”
王磊掌心都出了汗，没敢从后视镜里观察黎沅。
“你替我将葵葵带回家吧，”黎沅轻声细语地道，“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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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沅走到门口，摸了摸头顶的鸭舌帽，抬起眼睛看着面前的金黄色匾牌。
这里他来过一次，只不过没想到这么快就又来了。
“不好意思，先生，请出示您的身份卡。”走至门口时，门边两个身高将近一米八的男服务员伸手将黎沅拦在了门口。
黎沅停下脚步，没有摘口罩，也没有摘帽子，帽檐下的黑眼睛就像夜里睁圆了眼的猫咪：“我是傅先生那里的人。”
拦住黎沅的人并没有收回手，像是复读机一样地重复道：“先生，请出示您的身份卡。”
黎沅顿了顿，伸出手，摸出了电话。
“嘟嘟嘟……”过了大概三分钟多钟，没有人接。
给傅谨深的第一个电话没有打通，黎沅又打了一次过去。
两分钟后，电话被人接了。
“喂？”傅谨深的声音听上去倒是很慵懒，慢腾腾的且很低沉，虽然那边没有黎沅想象的歌舞升平的嘈杂声音，但也并不像在工作。
“我在逆城楼底，傅叔叔。”黎沅说完这句话，傅谨深那里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声音。
许久，他的声音才继续传来：“这么晚了，怎么不回家？”
“你不是也没回吗？”黎沅不知道自己的这句话像不像反问，毕竟他的语气很平，也没有咄咄逼人的意思在里面，但门口的两个服务员还是不动声色地互相看了一眼对方的眼色，眼底有很明显的惊异。
“哈哈……”傅谨深发出浅浅的笑声，“那你也上来玩吧，在108号房。”
“他们不让我上去。”
“把电话给他们，我来说。”
黎沅将手里的电话递给服务生。
两秒后，黎沅就进来了。
108号房间在二楼，黎沅上一次来过，还记得逆城房间号的规律，所以找到并不困难，但那里是大包间，比上一次去的房间大得多，这一次也不知道里面有多少人。
隔着门，听不到里面有什么声音。
黎沅敲了门，只敲了两下，就有人从里面将门打开了。
“咔——”
黎沅抬眼跟开门的人对上视线，那是个相当年轻的女孩子，但不知是化了妆还是灯光的原因，她的脸色十分苍白，额头和鬓角上都是冷汗，被光线一照亮晶晶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黎沅。
黎沅没有移开目光，他从女孩的眼睛里读出了一些东西。
——恐惧和求助。
“你应该不是第一次过来吧，”黎沅道，“傅先生在里面吗？”
他的声音很低，低到只有他和女孩两个人听得见。
女孩先是猛地点点头，然后“刷”的回头往房间里看了一眼，不知道在确认什么，然后惊恐地抓住了黎沅的手臂，嘴唇颤抖得很厉害：“你……”
“别害怕，”黎沅轻轻推开了她的手臂，往里面走去，“我来处理。”
关上门，黎沅才嗅到房间里的气味。
混杂着香水、酒精、烟味……还有铁锈般的血腥气，麻痹着人的大脑。
房间里很大，但是人不多，有人在拿着麦克风唱情歌，两排大沙发上，傅谨深就坐在正中间，像黎沅平常看见的傅谨深那样，他的唇角微微抬起，脸上盖着淡淡的笑意，一只手搭在沙发上，一只手放在大腿前。
地上似乎有人蜷缩着，但哀求的声音小到被情歌给盖住了，听不清。
“傅爷，刚刚那首歌是唱给您听的，您觉得好听嘛？”说话的男孩只穿了短短的皮衣，露出一截又细又软的腰肢，黎沅认得他，上一次洛易说过他叫小潘。
傅谨深的手指捏住小潘的下巴，低笑道：“唱得很好听。”
“是嘛，谢谢傅爷，”小潘白皙的脸颊泛着淡淡的粉，他像蛇一样缠在傅谨深身上，双手紧紧抱着傅谨深的手臂，眨了眨眼睛道，“小潘最喜欢傅爷了。”
整个房间里，只有小潘敢跟傅谨深贴得这么紧。
傅谨深的目光没有和黎沅对上，黎沅站在门边，静静看着眼前的这一幕，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像是在看一出默剧。
“是吗？”傅谨深好整以暇地道，“你喜欢我？”
“看不出来吗？”小潘害羞地一笑，“从第一眼看见傅爷，小潘就喜欢傅爷啦……啊。”他短暂地叫了一声，大概被突然扔在地上的东西给吓到了。
锋利，小巧，冰冷的——那是一柄匕首。
“我不太喜欢你身上的纹身，”傅谨深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笑着道，“你把它去了吧。”顶点小说
小潘的脸刹那间变得很白。
他在靠近腹部偏下方的位置有一块纹身，是花朵的形状，为了配合某些客人的喜好才纹的。
“傅、傅爷要是不喜欢的话，明天我可以联系纹身师帮我去掉。”小潘的脸上仍然有笑容。
“被别人摸过的东西，很脏，”傅谨深一字一顿地道，“现在就去掉，我不喜欢把话重复第二遍。”
包厢里没人敢说话，也没有敢点下一首歌，躲在黎沅身后的女孩浑身都颤得很厉害，看起来仿佛要晕倒。
小潘松开傅谨深的胳膊，颤抖着手趴在地上去够那把匕首。
他果然和普通人不太一样，黎沅侧过头，没有去看那一幕，只听到有人倒抽气的声音和不知道谁的惨叫，新的一轮血腥味盖过了刚刚的铁锈气，“咚”的一声巨响，黎沅的脚下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他没有低头，知道已经晕过去的小潘被傅谨深踢得滚到了自己脚边。
“沅沅过来，”傅谨深点了一根烟，烟雾弥漫起来，没过了他半眯起来的眼睛，“在那站这么久，腿累不累。”
黎沅走过去，站在傅谨深身前。
“坐下一起玩吧。”
黎沅没有坐：“刘阿姨说你很久没回家了。”
傅谨深两指夹着烟，凉浸浸的眼神落在黎沅身上：“所以呢？”
“带你回去。”黎沅回答。
傅谨深笑：“可是我不想回去。”
这场面其实有点好笑，地上两个血淋淋的人，其他几人像老鼠一样挤在角落瑟瑟发抖，而黎沅和傅谨深在聊像初中叛逆学生和父母的对话。
刚刚站在黎沅身后的女孩胆战心惊地抓着裙子，张了张嘴，很想从傅谨深看不见的角度提醒黎沅，但黎沅也没有看她。
傅谨深伸出手，将黎沅“哐”的一下按在了茶几上。
茶几上的东西劈里啪啦掉落一地，没有喝完的酒，还插着牙签的水果，不知道谁的手机，全都砸在了地上。
“唔……咳咳……”黎沅的脖子被傅谨深的手指按紧，有些呼吸不过来。
傅谨深压下上身，那双琉璃色的眼眸此刻看起来颜色很深，几乎是漆黑的颜色。
他不紧不慢地道：“沅沅，你的胆子不是很小吗？来，哭一哭，哭一下傅叔叔说不定就舒服了，傅叔叔很喜欢看你哭。”
黎沅觉得自己肺部像是肿了起来，耳膜里变得很喧嚣，他的脸颊因为缺氧红得厉害，但眼睛里却一点眼泪都没有。
“让你哭呢，没听清吗，嗯？”傅谨深的力道加深了一个度。
黎沅从喉咙里咳出一口带了血腥味的气出来，眼前是大片大片的黑，但他还是没哭。
男孩的身体痉挛得很厉害，缺氧带给他的痛苦不仅是四肢的无力，还有心理上的恐惧，可即便这样，黎沅还是流不出眼泪来，也没有说出一句求饶的话。
“咚——”傅谨深松开黎沅，黎沅顺着茶几滚落到地上，捂着自己的脖子大声呛咳起来，很久后才有力气擦了擦嘴角，指尖上有血丝。
傅谨深坐回了沙发上，伸手按了按头发，猛吸了一大口烟，听到了一点声音，然后冷冷道：“你做什么？”
黎沅捡起了地上的那把匕首，压在了自己的手掌上，鲜血很快渗了出来。
“我的手也摸过别人，很脏。”黎沅轻轻咳嗽着，声音嘶哑道。
“啪！”
黎沅手里的匕首被傅谨深一掌拍开了。
“行，回去吧。”傅谨深站起来，从上至下盯着黎沅，嘴角扯出一个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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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沅一下一下给手掌缠好了绷带，抬起头，看见桌上那只装了葵葵骨灰粉的小盒子，轻轻将小盒子拿起来。
一双手从后面抱住了黎沅，黎沅感觉到了傅谨深落在自己后颈上的嘴唇的温度。
“这个盒子太小了。”男孩的脸上没有表情，没有推开他，也没有其他动作，乖得像只娃娃，只是喃喃道。
傅谨深的动作停顿了两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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