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2、谁在搞事情？
冬至过后，一夜纷扬的大雪，将整个下邳城都覆盖。
“师父，这雪足有半尺多厚吧。”
“小心！”
黄月英抬脚走下台阶，一个趔趄，若非蔡琰抓住她衣领，就要摔倒。小姑娘心有余悸的拍拍胸口，“多谢师父。”
蔡琰打趣这个新收的弟子，“我看你平日读书、手工都颇为细心，怎么生活中这般大意？”
“师父是在夸弟子吗？”黄月英跟在蔡琰身后，仿佛只听到前半句。
蔡琰莞尔一笑。她欣赏这孩子的聪慧、灵敏、自信，且莫名地合她眼缘。几日相处，意外地将她收作弟子。现在发现，黄月英还很跳脱。
“师父自然是夸我。”又听她道，“大成若缺，其用不弊，弟子愿做取舍。”
“你倒看的开。”蔡琰不知想到什么，喃喃重复，“大成若缺，其用不弊……”
心中被触动，随即释然一笑。其实，现在这样挺好的。
半天的功夫，蔡琰与黄月英将下邳城重建的房屋都走访了一遍，确认城内百姓家家户户都具有抗旱御冻的条件。午后，又到城外走访临近乡村。蔡琰本想暗中看看就走，不料被眼尖的村妇瞧见，吆喝一声，便陆续有人带着家人出屋。
“若非公主殿下送来冬粮，我与这一双儿女都要饿死、冻死在那破屋里。”
“殿下请受老朽一拜。”
……
护卫们上前拦住靠近的众人，举着刀鞘将蔡琰护在中间。村长率先反应过来，喝止住众人向前，叫众人叩头，蔡琰劝也无用。
若说现在下邳，声望最高之人，不是吕布，而是蔡琰。她不结党，不参与派系之争，但谁都不愿得罪她。而她一心扑在黎民百姓的生计之上，仁德之名，早已传遍徐州。就算吕布因为蔡琰与吕菁的关系不喜蔡琰，也不敢有丝毫轻视。
忙完一切，回城之际，撞见城门处吕布正在迎接天使。
朝廷使臣要来，蔡琰是知道的。原本打算在年前回雒阳陪蔡邕过年，但亲眼看到历经战火的百姓民生艰难，她哪里忍心离开？接下来的日子，蔡琰打算到附近的几个县城继续走访，了解当地县衙是否有根据朝廷下达的命令，将救助措施落实到位。
与天使打过招呼，正想问父亲是否有托人带家书过来，就见后面的马车下来一人。
“殿下，好久不见。”
黄月英打量来人，看起来比师父小上几岁，一身华服，气质出众，虽然疲态难掩，但无法遮掩她的美丽。没有听见蔡琰回复，抬头看去，却见一向从容的师父脸色前所未有的难看，僵在那里没有动作，其他人则纷纷跪下。
“拜见皇后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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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在厢房的窗边等了许久，黄月英终于看到蔡琰走出厢房。
“师父，还去良成县吗？”
这是蔡琰原定的行程，但瞥见她眼底的乌青，黄月英知道她昨晚没睡好。犹记得皇后娘娘深夜拜会，没过多久，师父一脸怒气地开门送客。皇后丝毫不恼，躬身赔着不是，脸上有着不易察觉的笑意。
贾诩说过，吕菁是当世第一奇人，跟在她身边，会学到不一样的东西。所以，黄月英从荆州来到下邳。只是没想到，吕菁不愿意她跟在身侧，却又将自己送到另一位奇女子身边。蔡琰的才学与涵养可比肩当世大儒，有济世之识，更有救民之行。更听说她与长平侯是夫妻关系，可从她接触的这些日子来看，两人几乎不来往，关系甚至不如普通朋友。如今又与皇后这般……
那可是皇后啊！
真是奇哉，怪也~
黄月英小小的脑袋无法处理这么复杂的人际关系，好在被蔡琰拉回来，“为什么不去？走吧。”
不过，这趟行程终是取消了。
倒不是因为皇后，黄月英后来听说，这天一早，皇后就身着素衣，上山祭奠长平侯的母亲。却是吕布的妾室——貂婵，在城门处拦住将要离开的蔡琰。
“吕布找阿怜讨要董白？”
听貂婵说了个大概，蔡琰只觉脑袋嗡嗡作响。
她不管政事军务，但她清楚，看似平和的下邳城内暗流正在涌动。吕布现在最信任的谋士，不是陈宫，而是许攸。吕布听从许攸的建议，与曹操议和，并同意在三天后交换最后的俘虏：丁廉，张辽。
而从吕布命人弹劾肖一杀俘开始，两人矛盾便摆在明面上。张郃、严斌等将领驻守在从曹操手中收复的徐州各失地。阿怜驻扎在下邳城外不远的峄阳山下，守卫吕菁的安全，也防备吕布乱来。肖一则驻扎吕县，与下邳成对峙之势。
“昨天他见过使臣，知道朝廷再次拒绝吕菁的辞官之请，又继续否决他的大将军任命，只是赏赐珠宝爵位，心中很是失落。”
貂婵说的委婉，事实上，吕布回家发了很大一通脾气。又叫人找来许攸，商议到很晚。今日一早，吕布兴致勃勃，貂婵问其缘由，才知他要去阿怜营地，讨要董卓之孙女，说是要收为侍妾，妥善照顾。
可董白是谁？虽然没有名分，可谁都知道，她是阿怜的人。
蔡琰抚额。
吕布，真的太不让人省心了。事实上，吕菁不在的日子里，许多政务、军务都会找上她，或请她表态支持，或请她出面协调。对她而言，不论是书院，还是救助灾民，都比政务军务里的权力之争来的轻松。
匆匆赶往大营，吕布已经派军堵在大营入口处，两方人马呈剑拔弩张之势。
“阿怜，你既是我女儿的得力干将，也是我的人，我不愿与你为难。速速将董卓的亲眷交出来，我答应你，不仅不会为难她，还会收她做妾，保她荣华富贵。”
阿怜脸上尽是狠厉之色，丝毫不掩饰对吕布的杀意，“若再进一步，必叫你血溅三尺。到时候，我再向主公负荆请罪。”
“你这丫头，好生无礼！”吕布大怒，自认为之前和颜悦色已经给足了她面子，就要下令进攻。却听一侧许攸轻呼，转过头去，见蔡琰快马过来。
来不及整理凌乱的发髻，蔡琰急道，“温侯这是做什么？”
“当年董卓祸乱朝纲，我虽为国除贼，但毕竟有过一些情谊。如今听闻阿怜私自扣留董卓亲眷董白，想要将她接走，妥善照顾，可阿怜却不肯放人。”
面对蔡琰，吕布将理由说的冠冕堂皇。
“大家同心协力，方击退曹贼，还徐州太平。若同室操戈，只会令亲者痛、仇者快。”
吕布敛着眉道，“你们也不必多言，我不是不讲理之人。叫董白出来，我问她是否愿意随我离开。她若是愿意留在阿怜身边，我就送她些珠宝，不强求。”
话是这么说，但蔡琰隐隐觉得不对。
“不过是寻个由头找我麻烦罢了。”阿怜不肯，大声对吕布道，“我这营地，可不是你说来就能来的！”
一抬手，塔楼高处传来尖锐的蜂鸣之音，一人挥舞彩旗，吕布就见不远处半山腰上数十面军旗飞扬回应。
“你以为我下邳的兵力，会惧你这点人马？”吕布丝毫不惧，又对蔡琰道，“你看到了，菁儿手下的将领，过于跋扈，何曾将我放在眼中？”
“温侯且先回去，我亲自去问董白，将她答复告知于你，必不会有丝毫欺瞒。”
吕布嗤笑一声，“你的信誉，我是相信的，但就怕有些人□□熏心，身为女儿家，却盯上人家姑娘，不肯放人。”
“咳咳~”许攸猛咳两声，吕布想起蔡琰与吕菁的关系，顿时收了话头，转而道，“否则，她怎么不让董白出来回答？”
“我愿随温侯离开。”
清脆的声音传来，阿怜心沉到谷底。
她就知道，虽然董白放下对吕菁的仇恨，但如果有接近吕布的机会，董白一定不会错过。
“哈哈哈……”
吕布一阵得意的大笑，指着拦住董白的阿怜，“做我的侍妾，也比没名分的跟着你一个女人来的强！”
阿怜不理会吕布，抓住董白的手，“不许去。”
董白被她死死抓住，挣脱不掉，好言道，“我意已决，大庭广众之下，你别这样。”
吕布见阿怜还是不肯放人，对蔡琰道，“你已经听到董白的话了，接下来要如何处理？”
蔡琰道，“不如将她留在我身边，做一名女官，到时候再为她寻觅合适的人家？”
她自然不想将董白交给吕布，但现在这情形，阿怜不可能强留。
吕布冷笑，“莫非姑娘弃了菁儿，要寻新人？”
他乐见吕菁与蔡琰分开，但不妨碍这会儿用此诋毁蔡琰的用心。
蔡琰神色瞬间冷下来，“温侯慎言。”
吕布心中爽快，不与蔡琰多说，抬戟指着阿怜，大声斥责，“你这与强抢民女有何异？”
蔡琰看向许攸，他回以一礼，接着轻轻摇头，提醒她不要妄动。蔡琰叹息一声，朝阿怜走去。
阿怜眼中有哀求，“她若是去吕布那里，会没命的。”
不曾见过阿怜这般软弱的模样，蔡琰还是狠下心来，问董白，“想清楚，最后再问你一次，你是要留在这里，还是随温侯离去？”
“我愿随温侯离开。”顶点小说
“董白……”
“阿怜！”蔡琰打断她的话，厉声道，“菁儿就在这山上，你不要忘了肩上的责任！”
董白也劝道，“你的兵马，当守卫长平侯，而不是为了我，妄动干戈。”
蔡琰看了一眼董白，比之前所见要懂事不少，可惜了。
任阿怜万般不愿，现在也只得放手。董白走出营地，忽然转身，脸上扬起灿烂的笑容，带着一分对往事的追忆，大声道，“我虽无意中救过你一次，但你在我满门被灭之际，从乱军中将我救出来，更照顾我这么久。结草衔环，来世再报。”
说罢，跪地拜伏。
阿怜本能的上前一步，被蔡琰拦住。
“她在为你正名，莫要辜负，也尊重她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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