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为什么这么说?”
遥行看她,邹岩理所当然道:“你饭都没吃两口,就直接走了,就算不是讨厌,至少也看不顺眼吧。”
“没有”她解释:“我胃胀气,食堂人太多,空气太浑了,我待着憋的慌。”
邹岩了然点点头,喟叹讲了一句:“小行星,你怎么连对我都糊弄?”
言下之意是不信了。
本是一句可以用玩笑带过的话,遥行面上却蓦然一刺,对上邹岩明堂堂不掺一丝杂质的目光,她第一次对好友产生愧疚。
“干嘛啊你!我就开个玩笑,你不会被我骗到了吧。”邹岩被她这种看什么一样的表情吓到,诧异道。
遥行面色恢复如常,懒散抻抻腿:“配合你演戏啊。”
“!”邹岩震惊,“没想到啊,你反应这么快!不愧是我家‘小行星’!”
“下午第一节谁的课啊?”遥行打断她,再继续下去,邹岩又要叭叭和她说个不停了。
“哦!”她反应了一下,“老崔的!你下午可别再睡了!不然被他逮到了可没好果子吃。”
老崔是年级里出了名的“软脾气”,但这个软脾气不是说他好说话,是因为他常年脸上都挂着温温和和的笑意,像个弥勒佛。
良久,遥行试探性地将目光环视一圈,班上静得出奇,就连走廊外也很少见到有人穿过,天空白得刺眼,教学楼前的老树长得出奇茂盛,正值夏末,绿叶枯蝉声无不昭示着燥热。
楼下的嬉闹躁响似乎包裹着一层膜,丝毫影响不到楼上的他们。
楼中鸟,藤中绕。
她心里叹口气,不知缘由,就是莫名地想要长长吁一口气。十分的摸不清自己现在的感受,正准备在收回目光时,蓦然一愣,那个人蓝白的身形就这么猝不及防的撞入她的视线中。
干净简练的短发,阳光投照在他眼睛上,睫毛短直,薄薄一层,犹如蝉翼,透明浅淡。
白色校服外套妥帖覆在他身上,修长脖颈,线条直沿着校服曲线滑没。
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握着笔的手偶尔停顿,复而继续在纸上游走龙蛇。
邹岩低头不知道在写什么东西,总之忙得厉害,此时无暇顾及她长时间的僵神。
倏然,散在他脸上的金色斑点跳离一旁,温立毫无征兆地回头,遥行来不及闪躲,强装镇定接过他略愁索的目光,片刻后,她不动声色移开视线,口齿机械般咀嚼鸡爪,泡椒辣意刺激得遥行整个口腔都是火烧火燎的。
有那么一瞬,她恍然发觉自己像个贼,扭曲地窥视着会发光的宝物。
……
遥行随手翻开桌子上的政治书,象征性地划了几道红线,揉揉眼睛,最终还是选择了看小说。
“小行星,你看看我这么写行吗?”邹岩语气泛闷,指尖慢吞吞推过来一个本子。
遥行暼了眼她递过来的蓝色本子,叹口气,忍住敲她脑门的冲动,问:“你写的时候没觉得哪儿不舒服吗?”
邹岩眼睛圆溜溜,无辜极了,理所当然道:“没有啊,我写的时候除了心情澎湃,偶尔低落外没感觉哪儿不舒服啊。”
听言,遥行顿时胸口一塞,只能好心地给她指出:“蓝色的本子,蓝色底色,蓝色横线,蓝色的字迹,我敢保证顾庭喻看不过三秒眼必瞎。”
邹岩明显被噎住,好半天没说出一句反驳的话,情绪失落得异常,“唉,我这不是没辙了么,上次惹到了他,到现在对我的态度都是不冷不热,我总得想办法弥补啊。”
遥行想了想,挪开她的本子,试图委婉地说些她能理解的话:“可是你有没有想过,那件事情你根本就没有办法可以弥补。
那是他的心结,而你不过是那天他恰好的一个发泄点。你做得再好,他也会生气,说白了,他可能生气完就把你甩脑门后了。”www.tj268.com
本以为自己苦口婆心的话她能听进去几句,结果邹岩眼神突然亮起来,收了收本子,一脸兴奋,说了句让遥行晕倒的话——“你说得有道理,他肯定忘记了!”
遥行:“……”
这抓重点的能力真是让人佩服气绝。
遥行汗颜,上下抖了抖,浑身一阵恶寒,晃晃头,继续捧起小说。
“闻朝眼睫轻颤,似是不信,又似不甘,身子瘫软跪在地,双目眦红,瞧着送来的沉木牌匾,一时间喉咙被堵住,眼泪断线而落……”
“铃——”
正当她在为虐恋情深默哀时,催命的跑操铃响了。
午休自习后跑操是一高一大习俗,据说是为了彻底唤醒熟睡中的莘莘学子们。
万般无奈下,遥行强行拽起尚睡意沉沉的邹岩一起走下楼,开始正式地进入高中生活。
集合时间只有五分钟,所以每个人都争分夺秒地跑下楼冲向操场。
午后的阳光燥热,晒在人身上犹被刺扎,浑身烦躁。
广播站里开始放运动员进行曲,没走多久就听见一个男声竭力道:
“——各班快点站好,那个,那个是三班吧!你们班能不能快点!整个年级都在等你们班!”
遥行和邹岩顿时均耳朵一震,相互对视一眼,不敢置信。
是傻……白……甜?
邹岩火速在下一秒抬头看向操场上的主席台,准确无误地找到了上官尚,只见那家伙顶着大太阳,脸被晒得通红,单手拿着话筒对着已经跑到操场上的人“指点江山”。
隔着重重人群,看着煞有其事的傻白甜,遥行当即笑笑,摇摇头,意味不明的哼了句,“还真像那么个样子。”
适者生存,优胜劣汰。
这是一高贴在大墙上的宣传语,也在学校里随处可见,是建校六十多年来的传统精神,故而,需代代秉承,口口相传。
而遥行他们这一届新生“传承”的办法就是无论做什么事都优先高楼层的班级,跑操也不例外。
本着强身体魄才能更好学习的理念,校领导直接将他们撂到了最外围,一圈一千米,跑三圈。
广播里的运动员进行曲放得激情又高亢,操场上的“优秀学子”跑得半条命都快没了。
“他妈的,这……这哪是学校,分明就是监狱好吧!整得我们跟劳改犯一样,还每天中午三千米!我迟早会晕倒在地上!”邹岩气喘吁吁,说出的话咬牙切齿,却突然反应道:“这气温这么高,我要是昏倒了,岂不是会被烫熟?”说完,她又哭丧着拿胳膊撞撞遥行,哼唧一声:“小行星,到时候你记得给我收尸,头七给我烧纸啊!”
遥行跑得汗流浃背,这会儿子真是半句话都不想理邹岩,但是想了想前车之鉴,还是耐着性子,说:“行,一卷破草席的事,这点没问题,两三块钱还是支付得起的。”
邹岩顿时泄气,撇撇嘴小声嘟囔:“算拉倒吧,我还是好好活着吧,我还有好多事没做呢!”说完小妮子还不甘心地哼一声。
半个小时后,跑完了操,遥行重重的喘息,心里直觉今天阳光盛烈异常,刺拉拉的悬于发顶,让人无处可躲,“无福消受”却也只能一受再受。
广播里的义勇军进行曲还在放着,遥行随着班级队伍缓慢走着,没走几步,她就感觉到有源源不断的热气从她的前胸后背处冒出,连带着身上的校服也被汗意沁湿。
遥行向来最怕出汗,黏黏腻腻的触感让她浑身不快,只能努力挺直后脊以此来减少和衣服的接触,整个人直立得有些僵硬。
邹岩本来还在口若悬河地叭叭一些鸡皮蒜毛的琐事,在不经意间瞄了她一眼后果断收住闸,心中腾升起一种劫后余生的幸然。遥行现在这个样子她可太了解了,从小到大,每每遇上体育课跑步后遥行都会“一动不动”而且这种时候最好不要碰她——
“嘿!兄弟!”
上官尚那货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冒出来,一把拍过遥行的肩膀,一口白牙在阳光下晃人。
遥行身子一僵,深呼吸,努力平复自己的燥郁,忽略肩膀上那股滚烫热源,用极其缓慢的语速吐出话:“给、我、松、开。”
邹岩一听,顿觉不妙,正巧广播里音乐结束,逃跑之余不忘拉起上官尚一起,边跑边回头冲遥行笑眯眯道:“小行星!我先走了哈!回去帮你接杯水!”
遥行停下来,好笑的看着上官尚一脸懵的被她拉得踉跄几步方才心里的那股烦躁也随之散去,又顶着烈阳站了好一会儿才启步朝教学楼方向走去。
因着人多,即使遥行已经很努力的缩小自己的存在也依旧躲避不开四周拥挤人群,虽然是小县城,但学校年年都有清华北大生所得的奖金也不少,在前年的时候索性顺势盖了新校区,以前的旧校区就全然用作高三生独立院校。
新盖的校区为了更好的避免踩踏事故楼梯间修砌的宽敞平坦,一阶阶之间距离恰好,就平常而言是绝对的稀松宽裕,但眼下跑完操离上课也就仅仅十分钟大家都一涌灌入,迫不及待的想要赶紧上楼回班里。
遥行仔细注意着周围人,尽量不与旁人接触,毕竟大热天的,湿意然然的肌肤触碰并不是多么美好的体验。
但,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
总有事情会在你猝不及防时发生。
遥行性子偏闷,每一步都走得极慢也透着股说不上来的偏执,整个人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暧!接好了!”
不知道楼下是谁突然喊了一嗓子,遥行正要回头看时就感觉到一道带了点力度的臂弯将自己拦腰抱去一旁。
直到后知后觉地感知到刚才脸边擦过的一道劲风,甚至还带着点略锋利的尾巴。
这个怀抱并不是一个多么干燥的,清爽的,遥行理想中喜好的怀抱,是有点潮意,热度,富有青春气息的怀抱,在此刻牢牢抓攥住她胸腔处那颗上下跳动,躁动不安的心。
抬眸间,她盯着眼前的这张脸失神了好久,由于两人离得近,她连男生脸上的每一处细小的地方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高挺的鼻尖浮着小小汗珠,因运动过后而通红的脸庞,薄薄的嘴唇不断呼出热气,以及校服上淡淡的气味。
遥行此刻心中犹如蓄谋已久的火山喷发一样,滚烫浆液没有任何规矩轨道般随意四散,并以势不可挡之势奔腾四肢百骸,烫得她浑身发软,可她面上仍保持着冷静。
表里不一。
但她此时此刻心里还是矫情的想到一句话,一眼万年,原也不过此。
那人的小臂还搭在她的小臂上,炽热的热度在不断提醒着遥行,她在被他抱着,即使那个怀抱虚虚拢拢,只是为了让她免于被球砸到罢了,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旖旎的成分。
即使如此,她的心还是颤了又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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