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放了一个周末的假，回去后就立马迎来一场小考。
桌子上的卷子堆成个小山丘，鼻息间全是劣质的墨水味道，时常要过上一节课才能消散。没一会儿壮壮走进来，面上喜色，身后的课代表像个小鸡米一样抱着教科书和小喇叭跟着。
“遥行，快起来，壮壮来了！”刘彤悄悄推醒她。
遥行半眯半醒着，听到刘彤叫她后没多少迟疑，从卷子堆里抬起头，揉揉眼睛有些迷惑。
现在是晚自习时间，往常壮壮从来不会来的。
“来给大家说个事。”壮壮眼睛本来就不大，眼线画的还很粗，这么笑起来像有两条小蚯蚓，“上回市里不是有一个作文比赛嘛，咱班交上来的十五份稿子，有三个人都获奖了，老师恭喜你们啊！”壮壮笑的嘴角咧开。https://m.tj268.com
“首先是明静同学的《展望青春》获得了中学组青赛杯的第一名。”
掌声响如雷，壮壮抿唇笑，对大家的热烈反应很是满足，又将饱含欢喜的目光投向明静。
“然后就是廖建梅同学和宁为东同学获得中学组青赛杯的三等奖……”
壮壮还在继续说着，遥行却垂着眸像个鸵鸟，脑海里冒出的全是那天在KTV的画面，温立最后一句歌词刚唱完她就急匆匆的跑去了洗手间一直鞠凉水往脸上拍，热度有些降下来后才重新回到包间。
一走进去眼睛就巧合的看到明静和温立两个人坐在一起，时而姿态亲密的咬耳朵，时而两人神情严肃。
总之很合拍，遥行发现自己当下竟然冒出一个很可怕的念头，他们两个人般配极了。
她脚下被钉住，一步都没法向前迈，只得退后，慌忙逃跑间她脚下被一个玻璃瓶绊倒，一阵踉跄视线冷不丁触到方才坐着的位置，正上方有一块屏幕，正滚动着歌词。
一些事情心知肚明的感受远不如亲眼所见来的强烈。
遥行缓缓吐气，拍在脸上的冷水成了她拉回情绪的唯一助力，没什么动静的再次拉开门走出去，用手机给上官尚发了条短信就离开了。
画面重叠，她抬头看着前面男生的背影，有些出神。
“明静得了这个奖，拿保送名额是不是的胜算是不是就大了”上官尚歪头问。
温立解题的动作没停，应了声：“嗯，不出意外的话是会拿到。”
遥行咬唇，耳鸣嗡嗡，蓦然她感觉到有一道温默无声的目光一直在瞧着她，是刘彤。
“遥行，要是你参加说不定也可以获奖。”刘彤咬住笔帽，神情很认真的说。
她一时缄默，冲刘彤勉强一笑，开起玩笑说：“你怎么对我有种迷之自信啊？”
“才不是，我是了解你的实力。”刘彤很小声的笃定，一边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她的神情，转了一个话题：“不过明静什么时候报名的啊？我当时在名单上没看见她的名字啊。”
“啧”上官尚不知道坐在前面竖着耳朵听了多久，侧过脸来低语道：“这还用看啊？你觉得壮壮可能放过明静这么一个好苗子吗？再说了只要是竞赛，比赛，明静是永远不会缺席。”
“这样啊……”刘彤若有所思，看向遥行的目光变得微妙，见她垂着眸认认真真的写卷子不由得问：“遥行，你准备去哪里上大学啊？”
“我……”遥行还没回答上来，上官尚倒是眼前一亮抢先答道：“你们都打算去哪儿啊？我都想好了，我要去京阳。”
京阳，三大一线城市之一。
刘彤听了则是摇摇头，咕囔道：“我不喜欢京阳，总感觉太没人情味了。”
“那你喜欢哪儿？”
“古都，西京。”说的时候刘彤语气里充满向往，遥行听得心里微微泛起涟漪，对于未来她还真的从来没有想过，上什么学校，学什么专业，应聘什么岗位，唯独喜欢什么人这件事被早早确定。
“遥行那你呢？”上官尚问。
遥行思索一阵，慢慢摇头：“我还没想过呢。”
“那你和我们一起去京阳呗！繁华大都市，兄弟带你闯荡天下。”上官尚一副闯荡江湖的侠气，落在温立耳朵里却是满满的不靠谱，他停下来，乜斜了上官尚一眼后，神情格外认真的讲：“你不要三两句的就撺掇着别人和你一起去京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要走。”
“我喜欢夏天气温舒适，冬天能看到很厚很大雪的城市，京阳的夏天气温太高了。”遥行兀自说了这么一段话，仔细听能感觉到赌气的成分。
一句话听在不同的人耳朵里会有截然相反的意味，温立没想到自己一番诚心规劝的话会让女生有这么反常的反应。
或许她说的很自然，但温立从中听出了磕绊和遮掩，他目光半转，淡淡接话:“莲城的天气蛮符合的，不过就是冬天太冷，我们这边的人去了可能会受不了。”
“莲城？那不是在最北边吗？是离京阳最远的城市了吧。”上官尚一句慨言，听得遥行神情恍惚，其实当情绪稍稍褪却一点就知道温立说的话是出自好意，只是她人笨，嘴也笨，想说点什么话弥补挽救也想不出可以说什么。
只能以沉默应对。
……
本就是踩着夏天的尾巴，不经意晃一眼秋天就到了，学校只给放了一天半的国庆假，回去的时候老头照旧被千母接去了西京做检查，九十来个平方的屋子空荡的让人手足无措，遥行只住了一晚上简单换洗后便回到了学校，在班上自习。
第三次联考遥行考的中规中矩，名次没有掉下去也没有前进，不过用宋涛的话来说，在高三这个战场上，原地踏步等同于退步。
之前她不会的题还能有陈小龙问问，只是他在高二结束后转学去了橦市，一起转走的还有李桑桑。
人生走往，有得有失。
她看眼前面温立的座位，深以为然。
高三的时候，什么都被压缩起来，唯独时间被加了倍速，十二月中旬的时候第四次联考成绩下来，遥行的理综选择题错的一塌糊涂，凡是多选题几乎全军覆灭，总排名直接掉到了年纪六百多。
可能是她身上的低气压太过明显，脸色一度难堪苍白，上官尚看不过去眼，在晚饭后硬是把她拽到操场上看雪。
一出教学楼，入目的便是漫天盖地的银色，雪盖的很厚，学校里的槐花树被压弯了树枝，像是捧了一大块伞盖。
是遥行有记忆以来，橦县下的最大的一场雪，雪势一帘比一帘重，落在发上，顷刻就落满发顶。
风吹的有些猛烈，她实在怕冷，为了躲风她一步步挪到一颗矮树下，略无言的看着上官尚在操场上捏雪疯跑，笑声肆意放浪。
远远地，她不确定的眯起眸，男生白色校服外套了件黑色羽绒服，短茬头发上落了一层细细的雪，人一步步走过来，他背后陵园中的墓坟尚未被完全遮盖住，露出浅浅的绿色，雪势渐大，两个人之间像有一道厚重的雪帘子，遥行眼睫上压上了累累雪花，遮住她一小部分视线，但她一动不动，不想错过他的一瞬。
面庞清俊，额前的碎发被打湿虚虚拢在眉上，遮下来一道阴影投照在下方那双浓重如墨的眼中，是摸不着边际的沉色，每一处都精准踩在她的心口。
鼻息呼出把睫毛上的雪花热湿，眼前的画面变得雾雾蒙蒙的，遥行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此刻的温立像是从深山中走出来长着有好看皮囊的妖，不消一兵一卒便让她心甘情愿的交出心。
“遥行——”
她应了一声要回头看，眼前却猝不及防的轰然撒落大片雪块，愣了几秒，她视线往下扫，从头到脚都被灌满了积雪，再看对面的温立同样也是错愕不及，两个人皆是“落难”模样。
先反应过来的是温立，他动作利落的捏了一坨大雪球飞快的砸中上官尚，转身追去，等遥行抖掉身上的雪后两个人战况愈演愈烈2面夹击上官尚腹背受敌边躲闪边回击，嘴上也不停着。
“喂喂喂——不带你们两个这样的！”他像个跳蚤似的，到处乱窜。
橦县冬天鲜少会有这么大的雪，往年一落到地上就化了，积成一滩脏水，或许是因为心境和高三这个时间节点的特殊性，大家都格外兴奋，操场上的嬉戏打闹随处可见。
不知道是哪个人砸偏正中遥行脑袋上，她呆了一秒，身上又中了一记雪球，这下温立和上官尚都瞧出了异样，两人对视一看瞬间达成共识，朝着刚才袭来的方向砸回去。
只听到一声惊呼，霎时间战况激烈，遥行就这样被迫加入一场莫名的混战。
天色昏暗如暮，雪花粘黏不断的簌簌而落，操场上少得可怜的路灯点起，旧扑扑的灯罩透出来的光昏淡微弱，几乎没什么用。
到后面加入的人越来越多，遥行压根都分不清是敌是友，只知道扔雪球，扔到哪里，砸到谁身上一概不知。
一场雪仗打的她出了一身汗，手脚都出奇的暖和，白天的糟糕情绪一扫而空整个人放松不少。慢慢地，她停下动作，静静瞧着温立，嘴角笑意渐深，目光里藏着的小心翼翼在此刻斗胆肆意展露无遗。
男生混在人群中，闪躲四周袭来的雪球，距离有些远是看不清他的脸的，可是遥行永远都能在第一眼就找到他。
然后，把自己的心装的满满当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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