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出一段距离后,谢禅终于在树林深处捕捉到一团亮光。
陶晋依旧发疯似的到处撞,他的意识大概是真的被《攻心》左右了,眼前的除了幻象,便什么也没有了,那几名少年忙警惕地围在他周遭,以免他出点什么事。
他们也没多大,最大的也只是及冠了而已,没谁想过要陶晋的命,目的都只是想吓吓他而已,如今见他异常的情况,几名少年明显都慌了,生怕陶晋真的出点什么事。
月光被树林挡住了,只有微弱的灯笼亮光在风中摇曳,照亮了夹杂在其中白衣狐裘的少年人。
谢禅三步追上前,正想将任思齐拉出来,陶晋却在这时候瞥到了谢禅,一双眼睛忽然亮了起来,随即在瞬间又变得狠厉决。陶晋这回使劲儿掀开了他周遭的人,谢禅难以置信道:“思……”
陶晋却朝谢禅冲了过来,“你,你!温谨?不,不对,你是温璇?!哈哈,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任思齐的灯笼早被一名少年给掀翻了,此时火焰燃烧着灯笼纸,在黑暗中突兀地升起一团大的亮光,照彻了四周的景况。
而任思齐后背撞到背后的树身上,惨白的脸色有些难看,他微微皱着眉,手也无力地想要抓住树干,似乎想借力爬起来,却始终使不上劲。
几名少年这才看到任思齐,地上的忙一骨碌爬起来,旁边没摔的也赶紧跟了过来。
“滚蛋!”谢禅失声大喊,空白的脑海里对什么都不管不顾,奋力一把掀开了陶晋,朝任思齐奔过去。
陶晋怎样他根本没心思管,便疾步连滚带爬上前去扶任思齐,然后想起什么似的,急道:“你哪儿不舒服?告诉我,我,我带你去医馆,”他的声线有些颤抖,还有哽咽,“我,对不起。”
旁边的少年出声道:“子婴,陶晋晕过去了。”
有人听到陶晋晕过去了,也大胆地叫出了任思齐的名字,“思齐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有人回了一句,“被陶晋推的。”
“陶晋推思齐了?!他娘的!”
谢禅当没听到,这回是真的懒得管他的死活了,哪怕陶晋的死活是他造成的,只一遍又一遍地跟任思齐说着对不起。顶点小说
见谢禅这副傻里傻气的样子,任思齐忍俊不禁地笑了笑,无力地抬手掐谢禅的脸,“一会儿……应该就好啦。”
任思齐的胳膊有些瑟瑟发抖,很不明显,但谢禅本身对很多事先天敏感,拽着任思齐胳膊的他又怎么会感觉不到。
这一次他们算是玩大了,本来只是想吓唬吓唬人,谁知陶晋后面会发疯,谁又知道会连累任思齐?
早知如此,悔不当初,可这个悔也太令人难受了。
一名少年哼道:“我去找陶晋!”
谢禅脑海里逐渐清明了许多,一听那少年的话,下了决心似的,扬声道:“站住!”
那名少年顿了脚步,难以置信道:“子婴,你,说什么?陶晋可推了思齐!”
谢禅的语气不知不觉间带了冷意,内心如压了千斤石头,他叹了口气,“算了吧,本来就是我的错!我谢谢大家的好意……”
那几名少年异口同声地惊讶道:“子婴你说什么呢?”
任思齐抓住谢禅的手腕,笑了笑道:“……说了没事,我们,回,回家吧。”
谢禅深吸一口气,忽而轻笑道:“一起长大,你什么情况我就算不清楚,也知道个大概。”他话音一顿,也不等任思齐说话,感觉到他浑身的些微战栗后,赶紧看向身后的几名少年焦急道:“你们赶紧送思齐去找大夫,陶晋的事我来善后!记得要快,我怕思齐等不起!我,我谢谢你们。”
几名少年听了谢禅这一句,也没再废什么话,纷纷上前来扶任思齐。
任思齐的唇上苍白干涩,似乎很想说话,却不知为何一个字也说不出。
这时候洛子规也赶到了,当即便惊声道:“思齐!?思齐怎么了?”
“子规,你去哪儿了?”
洛子规着急地奔过来,“方才我在那边看到有个人,他手里有子婴的笛子,我还以为他是子婴,就追过去了。”洛子规扔了一句,又急道:“思齐到底怎么了?”
谢禅出声道:“你们先送思齐去医馆,有什么话路上再说,子规你也跟过去,医馆若是关门了,你去解决,还有,谁跟奉常大人说一声。”
“子婴,可是你善后,没问题吗?”
谢禅心里很烦躁,便摇头急切道:“还有流玉在,你们快走,思齐体质不比一般人,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所有人也没再说什么,着急地背上任思齐走了。
洛子规临走前却恶狠狠地瞪地上的陶晋一眼,气愤道:“方才若非思齐给他挡那一下,他早就见阎王了!要是思齐有什么事,我肯定不放过他!”
谢禅本来思绪混乱,这会儿猛然间抬起头,震惊道:“你说什么?”
洛子规大概也急着追上去,就草草地扔下几句话,“三两句说不清,方才陶晋那王八蛋想撞树自杀,是思齐帮他挡的,我也是因为这个,才想找你吹恐怖曲子报复他。子婴,你别乱下决定,我有分寸,有什么事明天大家一起商量,我先走了。”
难怪!难怪任思齐脸色跟白纸一样!
谢禅忽然感觉后背凉飕飕的,从前为了救谢禅遭遇的那次意外后,任思齐基本成了个药罐子,七年来没有半分好转的迹象,也以至于会成天披着狐裘还会感到冷。
他不知道任思齐被撞到了哪里,但不论是谁,被活人生生撞那么一下都得疼死,更别说任思齐了,这不是要他命吗?!
谢禅的心又是一沉,他深吸一口气,跑去溪水边把脸洗了个干干净净,又回来靠在一棵老树旁坐下,默默地守着昏迷不醒的陶晋。
他紧咬着唇,忽而偏过头去,抽了一下鼻头,眼神异常温柔地看着陶晋,轻声道:“今天就先放过你,如果思齐出了什么意外……”他忽而笑了一声,眼眸里的温柔化作了刻骨的杀意,他依旧轻声道:“我要你的命!”
夜风很凉,呼啦啦吹打着树叶,发出阴森的“呜呜”声,谢禅四下扫了一遍,此时月亮彻底躲进了云层,能够看见四周的景物,全是仰仗任思齐带来的那盏灯笼残迹留下的火光。
那火光在夜风里忽明忽灭,风又吹得谢禅浑身发凉,他便不自觉地环抱起手臂,似乎想以此取暖。
等了没一会儿,林子深处就传来一个平静有力的嗓音:“公子?公子你在不在?”
谢禅一个激灵,慌乱爬起来,出声喊道:“流玉!”
林中的青年面上一喜,随着灯笼火光的靠近,他很快露出整个人形来,青年面容很是清秀,面上总是一脸平静,他喜道:“公子,你果然在这儿,谢天谢地,你还活着。”
谢禅一言不发,用眼神示意一边的陶晋。
谢流玉也注意到了,立刻正色道:“他是谁?大半夜怎么躺这里,他不会,死了吧?”
“还没有,”谢禅道:“流玉,我……”
谢流玉忽而又一本正经地盯着谢禅道:“你小子抽风抽出境界了?”
谢禅一垂眸,摇头道:“没事。”
谢流玉叹口气道:“公子,丞相知道你在孔名的事了,我来的时候他就在发脾气。”
谢禅摇头口气强硬道:“随便!”说着又看向陶晋,“等他醒过来再说,反正也晚了。”
谢流玉踌躇了一会儿,见谢禅依旧对他爱搭不理,便鼓足勇气,有些结巴道:“那个,公子啊……除了任公子,其实还有一个人也来了……”
谢禅无力地问了一句,“谁来了?”
谢流玉道:“我动作可能有点鬼鬼祟祟……出来的时候遇到了小姨……”
谢禅眸光凌厉地盯着谢流玉,惊讶道:“你说了?”
谢流玉忙道:“小姨非问我你去哪儿了,我可没胆子骗人。”
谢禅咬牙切齿道:“谢流玉!”
谢流玉:“……公子。”
“算了。”谢禅扫了一遍四周,道:“那我娘在哪儿?你不是说她来这里了吗?”
谢流玉哦了一声,道:“方才小姨说有事,让我先来接你,说起来,应该快到了。”
谢禅思索了片刻,瞥了一眼旁边的陶晋道:“你有没有办法把他弄醒?”
谢流玉看了一眼,道:“方法有的是,弄点水就行。”
谢流玉虽说着,人却不动,眼睛始终盯着陶晋的脸,这会儿终于看清了陶晋的脸,随即一愣,有些惊讶,“温晋?怎么是他?”
谢禅惊讶道:“你说他叫什么?”
谢流玉没回答,只是道:“他是不是欠你钱了?看样子挺像,要不然公子怎么寸步不离的堵着他。”
“……”
谢禅哼道:“废话那么多,滚去打水。”
谢流玉不废话的时候行事果断又利落,很快弄来个残破的陶皿打来了水,很有经验地将水尽数往陶晋脸上一泼,再一哼道:“公子,看吧。”
果然,陶晋一个激灵,身体猛地震颤了一下,他动了动胳膊,挣扎了一下,终是睁开了眼睛。
谁会想到谢禅长了颗死心眼,这兔崽子心里想的,竟是:总要有人站出来,陶晋告状这一出是绝对要闹的,到时候恐怕会殃及不少人,事情本就是因他而起,这些朋友都是出于好意,若就这么害了他们,他这一生恐怕都要活在愧疚里了。只要一切都由他来承担,那么他的那些朋友的路依旧平坦宽阔——不会有人说闲话,不会被人戳脊梁骨,等到公试一过,他们的前途一片光明。
更何况,他从小到大就不喜欢欠人人情,欠下的肯定会及时还了,若说真的还有谁的人情没还,除了陆岳就是任思齐。
他拿思齐当亲弟弟,至于陆岳,他是谢禅觉得,唯一一个可以欠人情也不需要还的人,而别人,再怎么是朋友也终究是外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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