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离看着他。
隋刃自嘲般地笑了笑,“这床,很硬,也很破。睡的时候会晃的厉害,我很早就想换张了。”
游离抽了抽嘴角,看着他难得露出的笑,却忽然感觉很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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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笑了笑,自己在干什么?同情仇人?
直起身子,从身上拿出一个纸袋,递给隋刃,挑眉道,“忘记告诉你,长官让我拿给你,说这是林家给你的生活费。”
隋刃再次僵了身子,沉默了一下,伸手接过,“谢了。”
转身离开。
游离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地下室在建筑的最底端。
整个地下一层都是,空旷,巨大。
隋刃走进去,视线缓缓扫过整个地下仓库,看到靠墙位置搁着很多陈旧的铁箱,角落放着一个行军床。
慢慢走近它,伸手摸了摸,是用铁丝栓成的,没有铺盖,却很牢固的样子。
似乎年代很久远了,上面的铁丝却都还未生锈。
隋刃沉默了一会儿,胃微微抽搐了一下,笑了笑,轻轻咳嗽,伸手打去上面的灰尘。
左臂用力,把它扛到肩上,站起身。
视线扫过旁边,一个落一个的陈旧铁箱。
忽然微微皱眉,最上面那个箱子的锁,花饰很…
锁有些年头了,已经泛黄,上面的花纹让他心里忽然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怔怔把床放下,慢慢走近那个铁皮箱。
胸膛微微起伏,把手里装钱的纸袋放到行军床上,转身在地上找到一根细铁丝,抽刀把铁丝削成一个怪异的形状。
看着那把锁沉默了一会儿,用它在锁上来回弄了几下。
“咔嚓”
锁打开了。
隋刃迟疑了一下,慢慢打开箱子的盖。
慢慢僵直了身子,眼睛微微发红。
里面,是一个完好的玩具。
…脏兮兮的小赛车。
时光里的欢笑霎那间涌到耳边,最右边的轮子,呵,记得走的时候还是坏掉的。
现在,完好无损。
肩膀微微抖了一下,隋刃迟疑了一会儿,伸手摸了摸它。
拿起。
擦去黏在上面的灰尘,露出浅蓝的底色。
忽然,瞳孔微微收缩,赛车下,是一个布满灰尘的相册。
擦去上面的灰尘,表皮慢慢露出了茉莉花一个淡白色的花瓣。
顷刻,刺痛了他的眼睛。
隋刃猛地吸口气,用力把箱子关上。
闭上双眼,沉默。
单肩扛着行军床走上楼梯。
再次看到林立,心里轻叹口气。
弯了弯身子,“立少爷。”
“…呵,被曲叔训练了一天,很累吧?”看到隋刃,林立似乎也愣了一下,迟疑片刻,讥诮地挑眉道。
“还好。”隋刃淡淡应道。
“游离找过你了?”林立看了看隋刃肩上的行军床。
隋刃沉默。
看到隋刃平静的样子,林立微微冷笑,“这可不是我的意思,是爸让我这么做的。”
隋刃僵了僵身子,“哦。”
“…耳朵上带着耳钻呢?”林立侧头笑。
隋刃沉默,“不可以么。”
“哈,本少好心提醒你,最好别让爸看到,他讨厌家里有人带这种嘻嘻哈哈的玩意儿。”
隋刃愣了一下,沉默着点点头,擦过林立身子走上楼。
林立皱眉看着他的背影,沉默了一下,笑了笑。
回到屋里,把行军床放在以前放床的位置。
“呵,宽敞点了啊。”
努力控制自己不去看上边那个角落,还是看了一眼。
西北侧墙角,一个细小的摄像头。
隋刃轻轻咳嗽,怔怔地看着,忽然移开视线,看了看手中紧握的钱。
…我爸是可怜你才让你坐下来一起吃,真够不识好歹的…
呵,是么?
可怜这个…早已变成怪物的我?
忽然就笑了。
你的不信任,我接受了。
你的可怜。
…我可以选择不要么?
再不犹豫,把钱搁在抽屉里,忽视微微抽搐的胃,大步走到洗浴间,把身上被汗湿透的病服脱掉,洗净挂起。
冲了个澡。
眼前一直徘徊着那个浅蓝色的赛车。
父亲…是故意让我看到的么?
还有,那个心里异常熟悉、根本不敢打开看的相册?
极致的欲望,在自己心里,唯一的意义就是极度的恐惧。
…想找回以前那个箫儿么?
那个被你保护,被你信任,全心依赖你的箫儿?
凉水打在身上,让本就有些低的体温更低迷。
心,泛起彻骨的凉意。
瞬间的悲哀。
七岁那天,他就死了。
你知道么?
…我比谁都更想对你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可是,我回不去了。
我连人肉都吃过。
我已经是个怪物了。
我不想让你知道。
…这些秘密,是没有尽头的。
我在堕天都经历过什么?
——杀人,吃人。
裴是谁,怎么死的?
——我唯一的朋友,因为我死的。
我杀过人么?
——我吃过。
我已经离开了那里,为什么还不告诉你这些?为什么还不反抗它?
——我的左耳戴着□□,随时会粉身碎骨,不留片瓦。
我的妈妈呢?
——因为我的原因被堕天叛徒控制,作为工具安插在首领身边…做情妇。
知道了这些,你会放下一切去和堕天决斗吧?
你不知道,它太强大。
它是要和世界决斗的。
我终于取得的,堕天暂时似是而非的信任,是裴的命换来的。
为了掩护我们,火鸟带着他的飞机一起冲进敌区葬身火海、亚尔曼姐姐的毁容和精神失常,玛西亚的堕胎,裴的死,亚瑟的背叛…
我的妈妈还在他手里。
我要小心走每一步,我要步步为营。
我要积蓄力量。
我,早晚要毁灭它。
所有人的死在眼前重来一遍。
牺牲的,背叛的,被我杀的,被我吃的。
每天都在梦里这样提醒自己,很可笑吧?
毁了它!!毁了它!毁了它,毁了它。
我就是这么活过来的。
我存在的唯一依据。
如果,消灭它还需要毁灭一些东西。https://www.tj268.com
这次,我只希望是自己。
…现在,该我保护你了。
你可以不再信任我。
但是,请原谅我的沉默。
别再理我,放弃我吧。
过你现在的平静生活,和你正常的孩子们一起快乐生活。
我不愿再打扰。
我只想保护你们,守住任何会让你陷进危险的秘密。
做完这一切。
…我就离开。
想着想着,心里,忽然有一点软弱。
松开紧握的双拳。
开大水龙头,让冰凉的水从头顶向下猛冲,终是让微微发昏的脑袋清醒了些。
冰冷的窒息感。
右臂的伤未愈,最好不要再乱动。
隋刃嘴里叼着纱布,单手给右臂的伤口重新包扎,换药。
把全身上下未愈的伤口仔细清洗包扎了一下。
就连背上看不见的,深陷皮层的那数道旧伤也对着镜子仔细上了药。
给膝盖的伤口包扎好,夜色已深,隋刃重新直起身,忽然发现自己储存的药和纱布已经不多了,视线扫过装着生活费的抽屉,低头沉默了一会儿。
笑了笑,走回卫生间把还湿着的、从堕天穿来的战斗衣穿上。
视线在屋子里看来看去,终于沉默着看向墙角没有亮灯的微型监视器。
视线抖了抖,终于定格。
身子微微颤抖。
您…已经做过亲子鉴定了,这个监视器,忘了收回而已。
是不是?
我是您的儿子,我不会背叛你。
你一直知道的。
是不是?
黑暗中,没有人回答。
隋刃呆了一会儿,笑。
我赌一把吧。
它不会再亮了。
收回视线,沿着窗沿跳到窗外。
双臂抓着房子侧檐。
中过弹的手臂微微钝痛,隋刃深吸口气,努力把它忽略,顺着管道向下攀沿,最后一跃而下。
夜色深深,隋刃迎着薄雾,轻叹口气,昨天学校报道的话,今天就是开学的第一天,自己早出院一天,本来是想准时去上学的。
却在训练场呆了一天。
不能不说是一个遗憾。
左臂举了一天枪托,对晚上要做的事不太有利。
不过,不能再耽搁了。
你休息很久了,刃。
呵,再休息,怕是就钝了。
隋刃抬起头,看着前方微微眯起双眼。
开始吧。
到废车场取了车子,开到南港码头,停下。
已是深夜,巨大的码头空无一人,静悄悄地没有一丝声音。
隋刃翻过栏杆,走到下面泊船的地方,一路向下游走,来到上次和玛西亚见面取发动机的西岸,尽头处,果然,一个破旧的大船停靠在海边。
隋刃微微眯起眼睛。
视线顺着大船拴在岸上的铁锚绳看过去,黑夜中,整个船身像一条灰败的苍龙,足有数层楼高,却没有亮一盏灯。
想必已经报废了,也没有人来管理,就这样搁在这里了。
“Z国A城南港,码头西。
沧坞之底,地下——龙脊。”
隋刃沉默着观察了一会儿,望着整座大船随着黑色的水上下微微浮动。
当初裴说总入口在这里,自己还表示过怀疑。
笑,真不知道,当年是谁发明的。
裴,看来,真如你所说,是个连你也称奇的隐蔽工程。
被发现了,难道还能断锚出海?
摇头,笑,我想太多。
再不停留,从岸上一跃而下。
黑色的身影在水湾一闪而过。
跳上了船板。
果然,静悄悄的船舱有轻微的轰隆声。
似乎有声音从很远的地方遥遥传来。
隋刃闭上眼睛仔细听了一会儿,起身向南边的黑暗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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