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响了,他接起来,电话里的人只说了四个字:“时机,到了。”
“长官。”雷吉在身后喊,“楚小姐,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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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昭脖颈微微僵硬,他沉默很久,慢慢转过身。
不远处的女人长身玉立,一身暗褐色鸭血一样的风衣,头上的贝雷帽微微偏向一旁,正微倚着墙壁,歪头瞧他。
风雨顺着窗户吹向她,她一动没动,连发梢似乎都凝固。她只是,在楚昭转身后,微眯了一下眼睛,然后,她弯起唇角,笑的很随意,也很认真,“很久不见,哥。这怎么…就秃了。”
只一笑间,眸间清冽已尽数褪去。她微微张开双臂,轻叹,“来给你抱一个吧,秃鬼。”
楚昭站着没动,沉默了会儿,他揉揉眼睛,又是一个五年。
小汐,更瘦了,这让她不安,然而最不安的是,小汐的眼睛,让他想起一个人。
微微眯起眼睛,“…小汐。”
楚昭原地站了一会儿,终还是走过去,张开双臂。
小汐的发型,一如既往,丝毫不乱,楚昭准备拥抱,小汐已经开口了,“箫儿,在哪儿?”
楚昭的手微微僵了一下,他弯起唇角,“这么多年都不急,现在急什么?”
小汐听了也不恼,她淡淡歪头,看着楚昭,楚昭心里已经发毛。
“听说,抓他的那个人叫威廉-亚瑟。”小汐笑眯眯,“麻烦你转告他,让我知道我的箫儿掉一根头发,我便让他彻底秃头。”她低头,眼睛转了转,沉默了一下,“上面,还要点六颗麻子。”
楚昭眼前阵阵发黑,“你就不想知道他的目的?”
小汐转身,看着窗外的落雨,“我考虑过,两种可能。一,威廉-亚瑟受堕天科查尔的命令,绑架我儿,引我回国,钓路西华。二,亚瑟自己做局,想让你我都回国。”
“那么,让你我回国,于他有什么好处呢?”楚昭微微眯了眯眼睛。
“听说…他,回林家了。”
“谁?”
“那个,男孩。”小汐脸上似乎挂着笑,眸间只余冰冷。
楚昭看着面前的小汐,熟悉又陌生,他攥了攥负在身后的手,“看来,你失踪的日子,一切都还是了如指掌。”
小汐晒笑,“我还听说,那个男孩,成了小花的徒弟。亚瑟,曾经和他们走的很近,还共同组建了,反堕天联盟?”
“小汐,这没什么好笑。”楚昭微微眯起眼睛,“你知道,堕天现在已经集大恶于一身。他们为了反抗,付出了…很多血。”
“让你我回国,助联盟对抗堕天,也许,这也是亚瑟的目的。”小汐淡淡微笑,“堕天的大乱斗,帮谁助谁,谁生谁死,我倒不在意,但是亚瑟做错了一点。”
她看着窗外,夕阳余晖映入瞳孔,“他,不应该用箫儿威胁我。多年前,我立过誓的。”
没错。
楚昭沉默。
没错。
他这个妹妹,还是没变,对他人狠,对自己也狠,唯一的逆鳞,也只有一个箫儿。
负在身后的手,攥了又松,松了又攥。
滑稽。
滑天下之大稽。
楚昭沉默,他竟不能说真相,多年前,小汐已经受过一次刺激,如果…如果她知道,十余年前的一个乌龙,让她倍加珍爱的亲生儿子,真的进了堕天,而当年那个原本要代替林箫进堕天的替代品,现在却成了真正的名义上的林箫。
“…小汐。”楚昭抿着嘴。
窗外雨哗哗。
小汐默默看着他,看着楚昭严肃的表情,忽然轻笑了一声,“哥。”
“嗯?”
“你在怕我?”
“…什么?”
“我一辈子都是个好人。”小汐微垂视线,“你记得这一点,哥,哪怕…”
哪怕我跟随路西华。
我,只杀当杀之人。
只做,理应残酷的事。
这世道,这是唯一的路径。
保护我应保护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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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我只想知道,多年前,怎么了,这些年,她过的好不好。
那天,他很想问。
最后也没问出口。
…我已经不想见她了。
因为。
隋刃沉默,坐在安全屋的屋顶。
他坐的很规矩,盘着腿,挺着背,两只手放在膝盖。
他看着远处的天空。
那里只有一片黑暗。
“22日,记者从市防控部获悉,为有效应对病毒感染,我市决定即日起全市启动进出城道口重大病菌排查防控工作,坚决防止扩散风险…”
手机里播报着新闻。
“据悉,带状细菌的来源可能来自竹鼠、獾这类的野生动物…一些地方…这些野味均是活杀现宰、速冻冰鲜,还可送货上门、代办长途托运…传言称…某国正遭受未知疱疹侵袭,本季度已有2900万名皮肤病患者,死亡人数也已达1.2万人。报道称,当调查这些疑似患者的体检结果时发现,很多人并非…普通皮肤病。”
隋刃微微眯起眼睛,耳边,回响的是曾经茫茫原林野兽的长鸣,阳光里的奔腾,和挣扎的、似乎来自地狱烈火的闷吼。
他记得有一年,和裴去玉林狗肉节,救了一批狗,烧了另一批狗的尸体。
他一直记得,那些凸起的牙,黑焦的骨头,焚烧,浓烟,冻住的微笑。
视线里,是童年围绕在自己周围的,各色人狰狞的笑容。当时的他,是一头小兽,也是一个小丑。
屠刀一旦举起,欲望便不再有尽头。
人作为自命不凡的高级动物,理应享受。
他不怕杀戮,只怕戏谑。
哪怕杀,被杀,在他的世界里,也应认真。
论及灵魂的尺度,最高的真的是人么?
他曾,在堕天的万亩原林,看过一只被吃的只剩下脑袋的野猪。
脑袋的后面,是一个扁平的十字交叉的切口,扫掉蛆,那之后,可以看到猪脖子所有内部结构,那里面,是密密麻麻的交叉线条。
那个脑子里曾经住过谁,谁曾经活在哪里,谁曾经透过那双眼睛向外看,通过那些耳朵听声音。
细菌感染,军事暗杀,导弹空难,山火肆虐。
这世界,这今后,它,看得到么?
依然有好人。
幸好。
裴不信教,却爱教。
他爱去教堂,而自己,爱去寺庙。
他敲钟,裴便给他读。
“一代过去、一代又来,地却永远长存。”
“凡事都有定期、天下万务都有定时。生有时、死有时,杀戮有时、医治有时。”
“我又见日光之下、在审判之处有奸恶、在公义之处也有奸恶。”
“谁知道人的灵是往上升、兽的魂是下入地呢。”
“我见日光之下有一宗祸患、重压在人身上。”
“不要等到日头、光明、月亮、星宿变为黑暗,雨后云彩反回。”
“看风的必不撒种,望云的必不收割。”
这世界很危险,他的命,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如果,她能开心,平安喜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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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战坐在车里,看着小红发口罩。
有个老奶奶,颤颤巍巍走过。
“哎小姐姐小姐姐!!”花红咳嗽着,向那老太太伸出手。
老太太一步三跳跑远。
花红苦脸,看着手中的口罩,“她怎么跑了,我口罩还没?”
“因为你咳嗽。”连战面无表情,嚼热干面。
花红气急败坏,“话说,战战,你…”想找茬,半晌不知道说啥,冲着他嚼着的热干面发火,“你没刷微博么?这大抢购的时候,超市最后剩下的还是黄瓜味薯片儿和热干面,你还吃?”
连战僵住。
副驾驶座,赫然是两包黄瓜薯片。
“连少将…啊,花少校。”来人冲着连战敬个礼,忽然看到一旁黑脸的花红,连忙补充。
“你故意…怄我?”花红,微笑,看着面前的传令兵。
传令兵似乎记起来什么,脸都白了,“属…属下不敢。”
连战微笑,这下气儿都顺了,“小酷,没事,说你的,汇报什么?”
“啊…上头说南区高速路口,还有人偷跑,交警控制不住。”小酷立的笔直。
连战沉思,把热干面盖起来,“知道了,向上汇报,我们这就去。”
那传令兵又敬个礼,想跑。
花红大吼一声,“站住!”
小酷差点趔趄。
花红慢悠悠给了他一个口罩,“酷哥,戴口罩。”
看着那小兵一步三跳跑走,花红还是阴着脸,连战酝酿,“咳,等你跟我一样大了,说不定比我…”
“比你有本事!”花红嚎。
连战连连点头,“那是自然。”
“小花儿,瞧你把我战哥吓的。”来人一巴掌一个锅盖,把花红的头发已经给呼噜飞。tj268.com
何五花。
花红咬牙,看着面前精瘦一竹竿,“五花肉?你也来了?”
“我家老头让我自京城连夜开了个大卡车,还压了个车队,趁着封路前赶过来,每个车上头8000斤青菜,5000多斤冬瓜,还有小米儿。准备送各大医院。”
何五花打理打理斑驳的西装,打个哈欠,“我那可是用了三天挨家挨户找农户收的,啧啧,要不是钟老找我爹…”
“怎么不再带点五花肉。”连战说话了。
“哟,战哥哥您咋不早说呢。”何五花忽然就狗腿了,“小弟要知道您爱吃…”
在自己面前,何五花的聒噪一向连花红也再叹不如,连战眼前已黑,一转钥匙已发动车,“各办各的,明晚见。”
何五花鞠躬,“您走您走。”
连战收回视线,“带问钟老好,还有何叔叔。”
“传到!必须传到!”何五花敬个礼。
花红实在受不住何五花的狗腿样子,上去揪他领子,“你好歹中将之后…”
还没说完,已经被连战开车门倒拖着弄车里。
夜幕降临,何五花默默看着他们的车走远,站了一会儿,漆黑星目里渐渐带了丝晦暗,自嘲一笑,“老头八个崽,我算老几。”
一花到八花,何家八个草。
当年,他离家出走,在孤儿院泡了一个月,何家愣是没发现少个人。
孤儿院里,也只有一个连战,对他好。
可惜,他把他忘了。
这样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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