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里,他单薄的肩在发抖。
“箫…箫儿?”楚汐懵懵懂懂,“你站那儿干嘛…快过来啊…快来妈妈这儿…”
只一下,他就滑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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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水有点急,还埋过了头,但刃是个好刃,堕天出来的自小可以海里游,隋刃轻飘飘翻个身,正好看到楚汐凝着眉头正往这儿瞅。
一边还尖叫,“快来人啊,有疯子跳河啊!”
果然,这一叫,桥上人头越来越多。
隋刃脸开始红,他翻个身,决定装作在仰泳。
于是,他顺流而下,惬意的开始游。
自由泳…蛙泳…转体…仰泳…俯冲…
他游了半晌,无意间一瞥眼,正巧跟正3000米顺河快冲的楚汐目光撞个正着。
楚汐夜跑,跑的个满头大汗,但神情还是惬意的,甚至有点看透。
她看着隋刃,胸口起伏两下,“您个接着跑儿啊——”
隋刃很听话,转头一个俯冲,游的更快了——
噗!楚汐大吐血,撒开脚丫子继续追,“你…你给老娘站站住——”
隋刃思考一瞬,水中如何站住?
于是,他360度一个鲤鱼打挺,游向了更远处。
……
楚汐面河而呆,有个老头慢悠悠背手路过,眼一翻看楚汐一眼,摇摇头,颇深奥地给个总结,“还跳河,人小伙明明是夜游。啧啧…小伙真是个好小伙…”
楚汐大怒,“——他游泳他不脱衣服!”
隋刃一愣,一把就把衣服扯下,丢到了岸上。
……
安全屋。
原绕圈走,一回头,看到楚昭悠悠闲闲喝着茶。
他歪了头,“楚先生…挺惬意啊。”
楚昭迷人一笑,“还好,令师这几天不在,我很清净。”
原胸口起伏两下,“自个儿妹出走了,您一点儿不担心?”
楚昭笑眯眯,“你师弟会把她照顾很好的。”哎,自个儿这个糟心妹可算有个人能管住。清闲又自在。
原沉下脸。
窗外忽然打雷闪电,原冷不丁开口,“楚先生不妨低头看看。”
楚昭一愣,低头看,发现桌子上有张纸条。
前期合作期…抽身期…自主期。
锋利的小字,纸条上列着密密麻麻的规划。有战略、有指挥、有杀伤,有截止。
楚昭的目光暗了又亮,亮了又暗,许久,他都没有说话。
原冷眼旁观,“看明白了?”
楚昭沉默,他的声音沙哑,“…他明白了我的意思。”
原忽然踹了茶几,破口大骂,“楚昭,你听好,这他妈根本不是你那天说的什么狗屁话后的事情,这纸上的一桩桩一件件,刃他一个月前就已经开始筹划了,这是他不眠不休数十个通宵,一直在做的事情!他为了不妥协,被别人拿烧焦的刀戳肩膀!他不眠不休在那个黑屋子里做计划,他想破脑袋想这么个破方案,他一直在想同样的事,在做同样的事!他是谁,早他妈几百年就固定了!他不需要他所谓舅舅的提醒,从不需要!!”
楚昭僵住,他僵在原地,定定看着原,眼圈忽然红,像一轮红日,晦暗又刺目。原收回视线,拳头,慢慢攥起。
第一次,他为刃发了声。
他从来不是个好师兄。他一直想带着隋刃远离林家、远离楚家、远离所有他所谓的家人,可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想再看到隋刃自闭地一个人坐在那个黑屋子里,就那么坐着、筹划着、思索着、被所有亲人遗弃着,年轻的身子、却如枯槁。
门开了,隋刃和楚汐浑身湿淋淋,滴着水亦步亦趋走了进来。
他们呆呆站在门口,就像两只、容貌相似的丧家狗。
楚昭:“…”
原:“…”
楚昭,“咳?”
楚汐哼一声,踏着小碎步去卫生间沐浴了。那头发、那一路的流水。
隋刃呆呆站着,原给递毛巾,隋刃就着毛巾擦头发。
原,“你跳她跳?”
隋刃叹口气,指指自己的鼻子,然后打了个闷喷嚏。
原大惊,“为了拦她,你跳下去?”他眨眨眼,“是为了让她看跳河的后果么?”
隋刃,“…”
点点头。绝不承认跳河是脚滑心颤的结果。
多好的儿子!原吸口气,意味深长地看一旁呆站的楚昭一眼,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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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静下来,浴室水哗啦啦。
隋刃看着原离开,他收回视线,低头默默看手,手在河里泡的久了,苍白间有点发皱。他揉揉眼睛,叹口气,抬眼间忽然看到呆立的楚昭。楚昭…一直在凝视自己。
没想到被自己一看,楚昭先一步飞速地移开了视线。隋刃有点呆,他挠挠头,半晌,他开了口,“您…”
楚昭竖起耳朵。
“洗澡吗?”
楚昭,“…不必。”
隋刃眸中慢慢燃亮了,他点点头,光速转身去拿了澡豆洗发膏和盆子拖鞋。
楚昭目瞪口呆。
隋刃已经站卫生间门口排了队,“那…我先。”
楚昭眸中微微湿润,“…一起吧。”
隋刃瞳孔肉眼可见地缩住,“…?”
楚昭冰冷的手已经按在他的黑眼圈上,隋刃一个趔趄向后闪躲,“您…您先。”
“一起!”楚昭、坚定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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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汐哼着小曲开了门,看到两个大老爷们正含情脉脉望着彼此,一人手里抱盆,一人眼里有火。
咕咚。楚汐吞口唾沫,小心翼翼从二人身边离开,“两位忙。”
楚昭一把就把扒着门框不肯前进的隋刃给推了进去。
于是,里头咣里咣当响了几声,安静下来。楚汐贴着门听了一会儿,忽然旁边默默来个人,“妈,你在干嘛。”
楚汐一扭头,楚斐一脸“妈你是个变态吗”的表情。
楚汐惊喜,“箫儿!你昨天不是说跟西风小飞他们去伊湖采风,怎么今天就回来啦?”
“你都不看天气预报的,伊湖雷阵雨,去东岛的船停啦。”楚斐忽然有点难过。
楚汐目光柔和里带着不安,“是妈妈的错!我…我怎么会…”
楚汐的头发还在滴水,她低着头,不知道絮絮叨叨在念什么,楚斐忽然回过神,“你!你别难受!”他弯起眼睛,“哎呀我开玩笑的!”
楚汐看着他,眼里满是慈爱和关怀,“箫儿…你可别怪妈妈啊…你这一路好玩吗?”
楚斐沉默,听到这个称呼,不知道怎么就觉着很难受,他退后一步,“你别总这么叫我,他…会难过。”
“他?”楚汐不解,“他是谁?”
楚斐忽然深吸口气,转身走。楚汐小碎步跟他身后,“他…他是谁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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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室里,很安静。楚昭已经脱光,只留个小裤衩,双腿一盘,坐在浴缸里。老脸绯红,他后悔了。
隋刃小脸也红,他默默站在浴缸旁,上身衣服已经没,露出八块巧克力腹肌。裤子倒是穿的整齐,这是他坚决抗争的结果。
楚昭弯了眼睛,“怎么,对着舅舅还害羞?”
隋刃视线一点点移到楚昭紧捂着裤衩的手,然后抬起视线,视线转冷,“你想看我?”
他利索地脱了裤子,露出个绿色的恐龙内裤。走向浴缸,也坐了下来。
和楚昭、对视。
赤膊相见等于赤心相见,本意如此,可楚昭终于还是后悔了。
他看着隋刃的胸膛,那上面、数道冰白发皱的疤,层峦、叠嶂。
“都是…在堕天伤的吗?”
隋刃低头,剥一颗澡豆,“我们在堕天经常光着身子泥地里厮杀,所以,我不害羞。”
答的、是上个问题。这个问题,他不想回答。
楚昭,“对不起。”
隋刃手顿住,他肩膀的肌肉,起了微微的痉挛。
“我应该更信任你,更了解你,我不是个好舅舅。”
隋刃垂着视线,认真地听。楚昭却没有话了。
安静的空气里,隋刃继续剥澡豆,可手一抖,澡豆已经掉进了水里。
隋刃捞了两下,没捞着,他沉默,鼻翼已经冒了汗。他吸口气,伸手抓了另一颗,继续剥。
“你很早就做好了规划,是吗?你很早就知道,要独立,要自主,对吗?可你为什么不说?”楚昭问。https://m.tj268.com
隋刃沉默,沉默,“…你应该恨我,厌我,防备我。这样就不会…”
…不会。
不会愧疚了。
愧疚,意味着补偿。补偿,意味着缝隙。缝隙,意味着真相。隋刃沉默。
他不想让楚汐知道真相,一丝、一毫都不该知道。
在妈妈的心里,他林箫应该始终是洁白的,那个洁白的人。
不是这样一个恶魔。这样一个,朝不保夕、嘴笨又低劣、吃饭如开荒、杀人如麻的人。
她不该知道,否则…她会疯。
“她会疯。”楚昭瞳孔微微发着抖,“所以,你自愿远离我们所有人,是吗?”
隋刃低头看着自己的恐龙内裤,“我不洋气,我的嘴也笨,她…她的儿子不应该这样的。”他抬眼,慢慢弯了眼睛,“楚先生,你没有错。是我应该谢谢你,谢谢你照顾她。让我…能再见到她。”
“我答应为你做一件事,不管是什么。”楚昭看着隋刃,像是第一次真真切切地看到隋刃的心里,“不管什么时候。”
“任何要求?”隋刃笑了。
楚昭斩钉截铁,“任何!”
“那么…”隋刃抬了头,望着浴室里昏黄的灯,“就明天吧。”
“明天?”
“陪我,回趟林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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