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湖水从天空垂落,在山顶挂出几道接天连地的瀑布。
神社前,以鸟居为界限,鸟居之里依然空旷而干燥,神社建筑依旧破败不堪。而鸟居之外,已经是一片血红色的泥泞,石阶上也都是淅淅沥沥的血红湖水,泥土地上更是没过脚背的血泥。
“这世间,依然,充满悲哀啊。”江雪左文字悲悯的看着脚下泥土。
“进去吗?”鹤丸问。
“当然。”春晓说。
就在他们靠近鸟居的时候,一团血红色的灯火突然燃起,那个春晓之前见过的灯笼重新挂在了鸟居一侧的柱子上。
春晓警惕的注视着那盏灯笼,突然感觉脚下不对,低头一看,脚下泥泞的血泥,鼓出了一个个鼓包。
春晓和刀剑男士一起向石阶上跑去,踩到了安静的石头才稍稍放松了一下。
那鼓包不断扩散变长,像一条条扭曲的蛇一样爬上了石阶,蛇躯不断膨胀,其上再次出现了气泡一样的鼓包,鼓包慢慢膨胀着,变成了一张张没有眼睛的人脸,张嘴嘶吼,鸟居下响起一片抑扬顿挫的祟祟之声。
“虽然吓到我了,但是好恶心,”鹤丸脸色很不好,“这样的惊吓还是免了吧。”
“主殿,你知道这是什么吗?”江雪问。
“怨气,而且是很多人的怨气,”春晓不解的看向了神社,“这里不是神明的坟墓吗?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数量的怨气?”
“我们该怎么办?”江雪问。
“还是进去吧,”鹤丸指了指神社,“只有那边是干净的了。”
“走。”春晓说。顶点小说
春晓原本以为,他们会被结界挡住,或者干脆会从天际降下雷电,阻碍他们进入神社范围,然而什么都没有,他们顺利平安的走进了鸟居,跨入了神社的范围。
跨入鸟居,就仿佛进入了另一方世界,外面的祟祟之声变得很小很远,神社就在眼前。
“好安静,”鹤丸伸手在空气中探了探,“作为神社来说,这里太干枯了,空气中没有灵力。”
“因为是坟墓的原因吗?”春晓问。
“坟墓并不会干枯啊,”鹤丸说,“坟墓中也是有灵力和其他东西的。”
“主殿,你需要留意,”江雪说,“这通常代表,你耗损的灵力无法正常恢复。”
说话间,他们已经抵达了神社的大门口,鹤丸抢先一步向神社内跨去。
“哎呀?”
鹤丸撞上了一层看不见的墙壁。
“结界吗?原来在这种地方。”春晓心里却有松了口气的感觉。
“结界?”鹤丸伸手在那层看不见的结界上拍来拍去,漆黑的皮革护手与雪白的手指相映成趣,“什么都看不见啊,完全感觉不到东西。”
“等等,里面好像有东西,”春晓向内部看去,“那一团是什么?”
“什么?”鹤丸问。
“那一团,神社深处,御神体下面······”春晓费力贴在结界上向里面看,“啊,它动了一下,还是活的!”
“我没看见啊,主殿。”江雪说。
“里面太黑了,你不能指望太刀的视力。”鹤丸说。
“那我描述一下吧,”春晓说,“长长的,很粗,像麻绳一样盘着,你们说,这是大天狗的那个朋友吗?”
“这描述,是蛇吗?”鹤丸问。
“看起来很像。”春晓说。
“大天狗的蛇朋友?”鹤丸低头思索,“神话里有什么神明是蛇吗?”
“八岐大蛇?”春晓猜测。
“灾祸神?”江雪沉思,“他不是被封印在黄泉吗?”
“那还有什么神明是蛇的形态?”春晓问。
“这个其实还挺多的,而且,小春你不是也看不清里面东西的具体样子吗?”鹤丸说,“所以说不定不是蛇,而是章鱼的手或者蚯蚓之类的东西。”
“不管里面是什么,先看看能不能打结界吧,”江雪说,“或许这也是必经的考验。”
通常情况下,打开他人设置的结界是一件相当麻烦的事情,不禁繁琐,还有危险。
首先要用自己的灵力冲刷整座结界,寻找灵力的脉络,然后,再像猜密码一样,用灵力当做输入信息,按照次序一个个解开其中的节点。
耗费时间,耗费灵力,还耗费精力,出了错,前功尽弃也就罢了,万一被他人留下的防御伤到才是真正危险的。
但他们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了。
春晓于是跪坐在了神社门口,画出一个小小的桔梗印在身前,开始念咒。
随着他的咒语,原本看不见的结界上渐渐出现了星星点点的脉络,就像行星轨道一样穿插在结界上,延伸到了漆黑的神社内部。
解开结界的时间是漫长的,好在春晓的灵力尚且足够挥霍。
鹤丸和江雪警惕的守在春晓身边,注意神社内外的动静。
“鹤丸殿。”江雪说。
“怎么了?江雪殿?”鹤丸问。
“外面那种红色怪物,越来越大了。”江雪左文字说。
鹤丸看向了远在鸟居之外的,在他们进入神社前还只有手腕粗细的红色怪物,现在已经膨胀成了碗口粗细的多枝节软体怪物,上面那些节点一样没有眼睛的脸也越来越大,越来越多了。
这些红色的怪物盘踞在鸟居之外,被看不见的阻碍阻隔着,无法进入神域之中。
“看样子它们暂时不能进入这里,”鹤丸说,“江雪殿,你说,它们会进来吗?”
“希望主殿能快一点。”江雪看向了闭目念咒语的春晓。
时间渐渐过去,春晓还在念咒,额头上已经聚集了汗水,咒语念的很艰难。
鸟居外,红色的多枝节怪物已经长成了软体珊瑚的模样,肢体层层叠加、枝枝蔓蔓,攀着鸟居向上爬行,怪脸的嘴巴里已经可以看到舌头和牙齿,却依然没有眼睛,而是长出了椭圆的肉瘤,那种抑扬顿挫的怪声愈加明显,即使远离鸟居,也依然清晰可闻,仿若虫鸟在耳边鸣啼。
“那东西越来越大了,快赶上鸟居的大小了。”鹤丸说。
“无妨。”江雪咬着牙说,握紧了本体。
“还有神社里面,”鹤丸说,“我觉得里面那个蛇一样的东西好像醒来了。”
江雪看向鹤丸。
“我刚才还看不清楚,现在已经看得见一点轮廓了,说明它距离神社门口更近了一点,”鹤丸比划着里面东西的轮廓说,然后看到江雪一点都不惊讶的样子,“你也看见了?”
“觉醒之后,我视力好了很多,刚才我就看到了,那东西身上长着鳞片,动得很频繁,”江雪说,“从它的运动周期来看,它真的很长,很大。”
“是在等待结界被打开吧·····”鹤丸突然醒悟,“等等,外面的红色怪物不会也在等待结界被打开吧?”
“看来是的。”江雪说。
“吓到鹤了······”
又过了一段时间,春晓脸上大颗大颗的滚落汗水,咒语念得上气不接下气,但他的努力终于见了成果,神社门口那看不见的结界上,星辰的轨迹开始运转,随着星辰的转动,结界一点一点的飞散出了光点,说明它在变薄,在损毁。
“小春?”鹤丸单膝跪在春晓身侧。
“在这里,主殿的灵力无法自然恢复,他耗损太多了。”江雪说,“鹤丸殿,当心,神社里的东西要出来了。”
房屋内部承重柱和梁柱、木板碎裂坍塌的隆隆声冲神社内部传来。
春晓睁开眼睛。
本就破败的神社开始沿着一条线整体坍塌,他们正对着的主殿屋顶直接向上掀起,碎成了无数碎片向四周滑落。
一条黑灰相间的蛇头从神殿中抬了起来。
那果然是一条蛇!
难道这里是八岐大蛇的墓塚?
巨蛇仰头发出悠扬的长鸣,庞大的身躯从神社中破壁而出,神社建筑的碎片从它庞大的身躯上掉落,在地面上掀起漫天的尘土。
谢天谢地,它只有一个头!
“它要过来了,当心!”鹤丸伸手带起春晓向旁边逃跑。
大蛇却像是认准了春晓一样,直向他扑过来,目露凶光,雪白的牙齿暴露在外,那副模样怎么看也不像是要感谢他。
“就没有和睦之道吗?”江雪左文字扬起长刀挡在鹤丸和春晓前方,刀锋上挂起霜寒的冰凌,随着江雪挥刀,一道冰雪峭壁矗立在了神社广场上。
大蛇一头撞在了寒冰峭壁上,冰川粉碎,大蛇嘶吼着继续冲了过来。
“我可没有后退之意!”江雪左文字的刀在身前划过一道锋利的弧线,沿着他挥刀的轨迹,凌空出现了冰川和风雪,宛如一条冰的巨龙向大蛇绞杀过去。
江雪和大蛇战斗,鹤丸则拉着春晓向坍塌的神社跑去。
“快,小春,出口在哪里?”鹤丸一边跑一边问。
“这我怎么会知道!大天狗什么都没说啊!”春晓说。
“大天狗?大天狗在哪里?”鹤丸带着春晓一跃而入,跳进了坍塌的神社之中。
一片废墟里,一口黑色棺木端端正正的摆放在神台下方。
“怎么有个棺材······”春晓看着摆在神台上的东西,“这就是被墓塚的主人?会是谁?”
“他就在棺材里了,”鹤丸看向了棺木,“要打开它吗?”
春晓把紧张和唾液一起咽下去,对鹤丸点了点头。
鹤丸伸手推了推棺木的盖子。
“很重。”鹤丸说。
“我们一起来。”春晓也伸手搭在棺盖上。
两人用尽了全身力气,额头的青筋都爆了出来,终于把沉重的棺盖推开了一条缝隙。
“我看到了!”春晓喊道。
“继续推!”鹤丸闭上眼睛用了更大的力气。
轰隆一声吼,棺盖被推在了地上,棺木里沉睡的人终于暴露了出来,这人很高,有着一头黑色的凌乱头发,穿着蓝黑相间的织锦华服,躺在棺木里就像躺在床上睡着了一样。
“是谁?”春晓问。
“是谁都无所谓了,然后呢?我们要怎么做?”鹤丸问。
“啊?”春晓茫然。
“要把他叫醒吗?”鹤丸问。
“我也不知道啊。”春晓茫然道。
一声咆哮尽在耳边。
春晓与鹤丸怵然抬头去看,大蛇已近在咫尺。
“小春!”鹤丸直接扑了上去,用自己挡住了春晓。
又是一声铮鸣。
天际传来一声更加响亮的坍塌之声,从天空掉落的瀑布突然增大,就像天空裂开了更大的窟窿。
一只皮毛雪白,额头带红色妖纹的巨大狐狸从天际飞来,向春晓他们冲了过来,正面撞击在了大蛇身上,随着一声更加凌冽的嘶鸣,一狐一蛇纠缠撕咬在了一起,盘旋着升上天空。
“怎么又多了一只狐狸?”鹤丸茫然道。
“猫咪······”春晓呆住了,“老师······”
“主殿!”
“大哥!”
在狐狸皮毛的掩映下,歌仙、宗三、莺丸跟在狐狸后面一起掉了下来。
“那是什么?”鹤丸看向了巨大的白狐狸。
“是我们曾经见过的那只猫啦。”春晓松了口气,他已经认出来来的妖怪是谁了,不就是夏目的猫咪老师吗?看来猫咪老师也在试图处理湖水的事情呢。
“歌仙!宗三!莺丸!”春晓笑着招手。
然而还没等那三位付丧神靠近春晓,巨大的狐狸就甩开了大蛇,冲到了春晓面前。
“骗子!”斑一声咆哮震耳欲聋,目露凶光,颈间皮毛都竖了起来。
“哦?”春晓愣住了。
“骗子!”斑咆哮着冲向了站在神社废墟里的春晓。
春晓被猫咪老师突如其来的狂暴和愤恨震惊了,一时不查被斑冲到眼前,鹤丸被斑一爪子掀了出去,而春晓孤零零的暴露在了斑的利爪下,被咬住腰部叼了起来,那感觉,就像自己要被嚼碎了吃掉一样,毛骨悚然。
“放开我!”春晓惊叫起来。
“骗子!骗子!”斑继续咆哮着,神社的遗址在他撞击之下已经碎成了漫天的碎木屑,七里跨啦的飞溅四方,顺带将整座神社前的神教设施砸得粉碎,还有碎裂的柱子掉进了神社的残余的建筑里,本来就成了废墟的建筑被他这么一顿砸,彻底成了粉尘,尘土陡然卷起,掀起粉尘巨浪淹没了山顶。
大天狗终于姗姗来迟,一到神社上方,就看到巨大的白毛狐狸在叼着春晓疯狂撒野,惊恐拦截,旋风掀开粉尘,向狐狸裹挟而去。
“住手,白藏主!”
巨大的狐狸目露凶光,口中咬着猎物,皮毛躯体在风刃中血肉飞溅,他腾空而起,拼尽头破血流,向天空撞去。
声声嘶吼盖过了神罚的天威,狐狸撞破了湖水结界。
碎裂的水晶般的赤红天空从天际落下,化作了红色的湖水,形成了一个新的瀑布,斑叼着春晓一头扎进了湖水之中。
大天狗紧追而去。
“主殿!”刀剑付丧神们慌了,谁都顾不上大蛇和棺材里的坟茔主人了,纷纷冲出神社,看着天空发呆。
“退开!”江雪左文字怒道,长刀举过头顶,斩出了接天连地的冰川,将从天际垂落的湖水冻成了一道天梯。
“追!”江雪率先登上了天梯。
刀剑付丧神们紧追上去。
神域外,深谷中,一头巨大的狐狸跃出湖面腾空而起,飞在了山谷上方,如离弦之箭一样,扎进了山林之中。
大天狗晚了一步,当他同样自湖面跃出之后,山林中已然不见了昔日同僚的身影。
神域中,被遗忘的神社恢复了安宁,只是再也无法回到以往辉煌的时候了。
大蛇失去了对手,从天际落下,盘踞在棺木旁边,静静的守护昔日的主人。
然后,窸窸窣窣的声音吸引了大蛇的注意,他睁开眼睛,看向了神社广场。
那多枝节的仿佛珊瑚一样的怪物,已经生长到了神社的广场中,仿佛大树一样肆意伸展枝蔓,人面上的肉瘤已经结成了晶莹剔透的红色果实,随着果实成熟,炸裂,鲜红色液体从珊瑚树上静静的流淌,并向棺木汇聚而去。
红色的血液充盈在棺木里,棺木中,男人苍白的脸色渐渐变得充满生气,睫毛轻轻颤动,睁开了金色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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