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子柒脸色愈发苍白,知道她时间不多了。
她努力抬了抬手,苏御丞察觉到她的动作,颤抖地把她的手贴到自己脸上。
乔子柒望着他,手指帮他擦了擦脸上的眼泪。
她那双眸中的深情像深厚无底的海水,能将人淹没。
“我也是第一次爱一个人,很生疏,也不懂怎样才是对的。”
乔子柒轻轻开口,视线透过他好像能看到很远的地方。
“很小的时候,父亲就跟我说,君临天下不算什么,若能流传青史,造福万千百姓才是真正的活过一遭。”
“所以,我就一直觉得,只有这样你才会真正的快乐,做天底下最有威望同时又最幸福的帝王,但是我好像错了……流传青史跟你的幸福,好像是反义词啊……”
“五年前的事……我很抱歉,我只是太希望你能变得更好了,比任何人都希望……我坚信你是一块儿落在凡间的美玉,所以…才会蠢笨到用背叛的手段教你成长……”
“但是……你……相信我好么,我没有真正背叛过你……”
说话说得有点儿超负荷了,乔子柒扭头吐出一口鲜血。
脸色白得像纸片一样,随时都要碎掉了。
莫大的恐惧几乎将苏御丞吞没。
他哆嗦着嘴唇,扶着她的手放到被子里:“我信,我都信……你先不要说话了,我去喊军医过来,等我一会儿。”
他刚要起身,一股微弱的力道拉住他的衣角。
“别走。”
“……好,不走,我陪着你……”
“你送我的荷包,我都贴身带着呢……在我袖口的口袋里。”
乔子柒说着,扯出一个骄傲的笑:“我可厉害了……没让他们…搜到……”
她说着,声音越来越小,眼皮也不由自主地开始发沉。
苏御丞顷刻间崩溃了,甚至用手去撑她的眼皮:
“不要睡,别睡,别睡…求求你……等我们回去再睡……”
乔子柒不得已地又多喘了两口气。
还不忘记气若悬丝地叮嘱:
“你要把我葬在边疆的土地上,就像为护国死在这儿的将士一样……以后,谁都践踏不得。”
“保护好我,别把我……割给别人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那双眼睛停滞在了那里。
眼眸里所有的神采,一点点地被上天收了回去。
瞳孔不断放大,放大到跟黑眼珠重合到一起……
最爱的人在自己面前死去,歇斯底里的痛苦像一个巨大的锤子砸到苏御丞的胸口上。
他视线被泪水模糊成了一片。
抱着床上冰凉的人,用力晃她的肩膀企图再次把她摇晃醒。
破碎的乞求卑微到尘埃里:
“我们回宫再睡……我,我可以给你用最暖和的狐狸毛做软垫,那最暖和了……”
“子柒……这儿冷啊……”
系统:【大人,走吧。】
鬼卿:【嗯。】
鬼卿能听见苏御丞说话,但莫名有点儿不敢回头看他,迅速回到了空间里。
休息了一会儿,系统就开始自动传输下一个世界。
传输了一半——
系统:【叮!警报!警报!发现宿主本世界支线任务存在作弊行为!即将抹除宿主在此世界一切痕迹!】
系统又重复一遍:【叮!警报!警报!发现宿主本世界支线任务存在作弊行为!即将抹除宿主在此世界一切痕迹!】
正在传输的鬼卿傻眼了:【啥玩意儿?你们玩儿本座呢!】
系统急了:【大人快快快!快走!!我能跟支线小统子抗衡一段!】
鬼卿脸色黑了:【本座走了,万一又让你们拉回来重新攻略……】
系统赶忙解释:【不会的!顶多抹除痕迹,好感度抹除不了!】
鬼卿一听,那她就放心了。
……
此次边疆平定的征战非常顺利,不仅震慑了蛮夷,还吞并了周边不少小国,扩张了领土。
按理说这是一件很值得高兴的事情。
但苏御丞就是半分愉悦的情绪都没有,平静冷漠得就像个机械一样。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绣得分外丑陋的荷包,每次看到这个荷包他都忍不住眉头紧蹙。
这是他做的,他知道。
可当初怎么就脑子抽风,非要绣个女人用的荷包来装虎符这么重要的东西?
真是想不明白。
回到皇宫后的日子寡淡如水,处理奏章,上朝下朝,便也无事可做。
两年过去了,他竟也觉得这个皇帝当得未免太没意思。
可他之前怎么没这样觉得过?
之前他除了处理政事都是怎么打发时间来着的?
于是,心血来潮地问一旁的德公公。
德公公会心地笑了:“皇上,您可以去后宫啊瞧瞧啊,娘娘们都翘首以盼着您呢。”
苏御丞听了,眉头紧蹙:“不行,朕如果去了后宫,会——”
会……怎样?
会有人吃醋的。
下意识脑子里冒出这种莫须有的想法,苏御丞眉头皱得更紧了。
谁会吃醋?好像是一个很重要的很重要的人。
但他无论怎么想,从小到大的回忆里,从来没有这号人物。
想了很久想不起来就放弃了。
按德公公说的,两年来第一次去后宫走了一圈。
沾了一身胭脂水粉的臭味儿,还有满心的烦躁,这可倒还真的消遣时间了。
下意识地冷声说:“朕真该立个皇后,管理好后宫这些妃子。”
说完,蓦地反应了一会儿,问身边儿的德公公:
“朕的皇后呢?朕记得朕立过一位皇后。”
德公公:“皇上您怕是忙糊涂了,您何曾册立过皇后之位,不然这大臣们也不至于天天催了。”
苏御丞面容严肃:“朕当真有皇后。”
“这……坤宁宫到现在还空着呐。”
“随朕去坤宁宫看看。”
坤宁宫每半个月就有人固定打扫一次,所以家具什么都是干干净净的。
不知为何,他去的时候,满心里都是一种说不出来的迫切。
这种迫切里还夹杂着隐隐的愉悦和期待。
他推门进去时,嘴里有一个名字张口就要唤出来,可到了嘴边却又戛然而止了。
什么名字,他竟想不起来。
坤宁宫里的确没有人,甚至没有人生活过的丝毫痕迹。
苏御丞不禁有些失落,出门时,看到地上爬着的植物。
仔细看了看发现:“这种植物是……西瓜?”
“还真是西瓜,这没想到坤宁宫门口竟然自个儿生出西瓜来了,好兆头,预示着皇上说不定来年能喜获龙子呀!”
苏御丞不喜欢听这个马屁,但却做出了一个诡异的行为。
他让人把这几株小西瓜全移走,在养心殿外重新栽上了。
每天的事,除了处理政事就多了一件——亲手照顾这几株小西瓜。
怪哉,他原来还喜欢园艺了。
后来在训练场上训练,休息的时候,苏御丞注意到不远处的一片树荫下,有一个秋千。
按照这个高度,是一个女子闲暇时坐着玩乐的。
那角度,女子坐上一抬头就能看到训练场的方向。
鬼使神差的,苏御丞走到了那个秋千旁边,伸手拉了拉麻绳。
脑海里蓦地浮现出一副画面,一个眉眼弯成月牙的姑娘笑着望着他:
【我夫君果真是天赋异禀,比将军都厉害。】
苏御丞身子一震,立即就像去抓住那姑娘的容貌,却怎么都是模糊的。
连刚刚突如其来的那句话,再回想,也忘记了。
任凭他怎么用力去想,就是回忆不起来。
因为这事儿,让苏御丞一整天心情都不好了。
在书房批阅奏折时,一个小太监收拾一些字画的时候,不小心把一箱子的字画都打翻掉出来了。
吓得小太监连忙瑟瑟发抖地跪下磕头。
苏御丞本想发威,眼尾的余光却扫到一副毛笔字。
他捡起来看,上面的字迹比起现在来实在是太过粗糙。
他知道他很早以前写字很丑,后来不知怎么的就——
【皇上,这些笔画不该这样挥洒的。】
脑海里又一次出现那女子轻柔的声音。
苏御丞脑子里突然想起来什么,开始疯狂地翻找字画。
他写过她的名字的,他记得的,他写过一个人的名字。
一定有!
最后,在书架的最后一层里,他找到了。
苏御丞看着手里的被装裱得精致的一张纸,突然眼泪就不受控制地流出来了。
不是它么,真的不是它么……
为什么还是没有她的名字。
那张纸上在上方有青涩的“苏御丞”三个字,但在下方好大一块空白处,什么都没有。
没有任何人的名字。
苏御丞问德公公,他身边是不是出现过一个女子。
“不知皇上说的是哪类女子?”
“特殊的,朕对她非常特殊,她跟所有人都不一样。”
“这……”
德公公想了半天,还真没想起来。
苏御丞精神有些恍惚:“有的,一定有的,一定有这个人。”
从那儿往后,他开始四处寻找“她”存在过的证据。
比如,为什么他的右手拇指上有一圈白痕,这说明他曾经经常佩戴扳指,但记忆中却从没有扳指这一段。
为什么他的书房暗格里,会藏有女子的耳饰,还是沾着血的耳饰,干涸的血已经嵌进银耳饰里,洗不掉了。
他隐约记得他曾经身体非常不好,身上都没有二两肉,而且抗拒太医的诊治……后来怎么就好了,怎么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一定有什么过程他忘记了,一定有。
苏御丞开始对周围的所有事物细致入微。
细致到连一只送信的鸽子出现,他都在想宫里并没有人养鸽子,这鸽子为何要来这儿。
他这种疑神疑鬼的行为,引起了满朝大臣的惊慌。
连太医都建议他可以休息几天,放松一下神经。
可苏御丞并没有觉得自己有任何问题,还向当朝宰相柳洛尘有条有理地列出来自己的证据。
看着宰相紧皱的眉头,苏御丞沉默了。
这种感觉是极其无力的,你说有一个人,可是,全世界都告诉你没有这个人。
他们甚至怀疑你可能疯了。
聊了好一会儿,宰相说:“皇上既然如此坚信有此女子,何不去大相国寺请教主持大师。”
苏御丞愣了一下。
随后心口兀得传来一阵阵钝痛。
大相国寺……
他迷茫的捂上自己胸口,不清楚这种心痛的感觉从何而来。https://m.tj268.com
他去了大相国寺,虔诚的在佛像前跪拜。
将他经历的所有事情都跟主持讲了,主持花白的眉毛长得几乎能覆盖住眼睛。
主持躬了躬身,语气平缓:“阿弥陀佛,施主所述,皆为前世今生。”
前世今生……
苏御丞喃喃地念着这四个字,手无足措起来:“那她,她……她叫什么名字?”
“人既已往,何必强求。”
“所以,这天下是真的有她,有这位女子的,是么?”
“未有。”
苏御丞着了急:“怎么会没有,一定有,朕能感受到她存在过!”
主持只是摇了摇头,转过身背对着这位帝王。
叹了口气道:“施主请回吧。”
苏御丞寻求无果,逗留了一会儿便回去了。
这时,一旁的跟随主持的一位天赋异禀的小道童忍不住问:
“主持怎么还骗人呢?”
他都能算出来,这人口中所述的姑娘分明就是真真切切存在过的。
主持慈祥地摸了摸小道童的头:“天道如此,不许言及。”
转眼又八年过去了。
苏御丞一刻没有放弃地寻找那位女子的踪迹。
但他除了一位太子和永安公主,一个子嗣都没有,后位也一直空悬未定。
数百名大臣联合上书,希望他册立皇后,为皇家开枝散叶。
苏御丞对此十分不耐烦,迫于压力还是点了一个他们最为推荐的女子为后。
自从应了他们的要求,他就日夜不安起来。
总觉得他是背叛了记忆中的女子。
大婚前,他去坤宁宫又走了一遭,无意间从坤宁宫的书房里发现了下人们收拾出来的一些拆开的信封。
身体的本能让他拿起来看了一看。
信封已经发黄泛旧了,很厚很厚,里面像是塞了七八张信纸一样。
封皮上写着“亲启”二字。
是他的字,他很久很久以前的字,那时候他的字迹甚至说不上好。
但亲启前赫然写着两个字“吾妻”。
吾妻……
吾妻……
苏御丞身躯猛然一震,捏着信封的手指都控制不住激动地颤抖。
眼前的视线被突如其来涌出的泪水模糊一片。
这是他第一次那么直观地找到“她”存在过的证据。
他颤抖着手指将里面的信纸拿出来,一页页地阅读着……
——
后荣国史载:显庆五十九年,帝王苏御丞称帝十年,大婚立后之日出宫,至今不知所踪。
国不可一日无君,众大臣推举太子为帝,太子苏乾称帝后,沿袭先皇行政作风,天下太平祥和,繁荣一片,史称“丞乾盛世”。
荣国野史载:显庆五十九年,帝王苏御丞大婚之日犯了疯病,披头散发,形容枯槁。
为寻一人,手执长枪,骑骏马离宫而出,至今了无踪迹……
———
八十年后——
在遥远边疆的一个并不太富裕的小城里,冰天雪地寒冷的十二月份。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乞丐衣衫褴褛地靠在酒楼门口,喝着酒葫芦里所剩无几的酒水。
冷风把他那张沧桑布满褶皱的面上冻得皲裂。
他身上的温度已经低到不是正常人该有的温度。
街上行人匆匆忙忙,大漠的冬季冷得刺骨。
他把身上最保暖的夹袄全捂在一个小箩筐上。
萝筐里有一株柔嫩倒可爱的小西瓜苗,在这冷风中暖暖地、静悄悄地成长着。
大西瓜生小西瓜,小西瓜生小小西瓜……
这株西瓜算下来也陪了他八十年之久。
可如今,他觉得自己好像撑不下去了,一百岁,整整一百岁。
他找了那人八十年。
僵硬地抬头望着漫天飘落的雪花,阴沉沉的天气给人一种沉闷的压抑感。
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我的妻子……
在十二月份最冷的那个雪天里,小城里寿命最长的那个老乞丐死了。
是在酒楼门口被冻死的。
晴天后,有富人家出钱给他办了一个风风光光的葬礼。
大漠的风一如既往地吹着,从此世间再也没有苏御丞这个人了。
他养小西瓜苗的箩筐,被酒楼的老板随便堆在敞篷下面的一辆雪橇上。
来年夏天又结了小西瓜,被顽童们发现后陆续偷光了……
【作者题外话】:呼~~完结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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