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死朕了,这群人真的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黄伴,收拾东西回安陆,这皇帝不做了,谁爱做谁做!”
“把这些书画都带上,都是宝贝,不要了还能拿去送礼。”
“有一说一,张太后跟杨廷和那老东西绝对有一腿!”
“把玉玺带着,这宝贝不能就这么便宜的交出去,咱们偷偷带到安陆去,砸核桃用!没钱用的时候还能拿去换银子。”
寝宫门外,望着一脸铁青的张太后和杨廷和,众人想笑却又不敢笑,只得痛苦地憋着,气氛一时怪异无比。
正忙着往外搬东西的陈寅一抬头,望着门外密密麻麻的大臣,以及最前面正一脸铁青的太后和首辅大人,顿时双腿一软跪倒在地,手中流光溢彩的珊瑚树“哐当”一声掉落在地上。
“陈寅你个王八蛋要死啊!那是蕃国进献的珊瑚树,值不少银子呢!”朱厚骂骂咧咧地从殿中走出,一转眼撞见了殿外众人。
“呵呵……太后您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没人通报啊?”朱厚看着一脸铁青的两人,脸上的冷汗止不住的往下掉。
“是哀家不让他们通报的,怕惊扰了皇帝!”张太后面无表情地看着朱厚说道。
“陛下,殿内那些古玩字画太多了,我们人手不够啊,要不要把鹤儿他们叫过来帮忙?”黄锦双手抱着堆砌得比他人还高的名贵字画,边走边大叫道。
朱厚闻言羞得无地自容,一脚踹翻了正极力挪动的黄锦。
黄锦慌乱之中瞥见了一脸铁青的太后等人,顾不得收拾一团糟的字画,吓得立马跪在了地上。
“哀家日后要是再从陛下口中听见那些污言秽语,就杖毙了你!”张太后语气冰冷地对黄锦说道。
“奴才知罪!”黄锦虽然此时心中十分委屈,因为他也不知道陛下从哪儿学的这些乱七八糟的词,但是他并不敢反驳,只能老老实实地背锅。
“皇帝进来,哀家有话要跟你说。”张太后转身,语气温和地对朱厚说道,说完走进了大殿。
龙塌上,看着乌烟瘴气、一片狼藉的皇帝寝宫,张太后一脸黑线,心中对自己这个皇帝侄儿也很无语。
"还疼吗?"张太后摸着朱厚略显红肿的半边脸颊,脸上充满了歉意。
“肯定疼呀,不过一想到皇伯母现在还能使出这么如牛般的大力气,侄儿心中便放心了。”朱厚一副二皮脸地说道。
“你这皮猴子,跟你表哥一样,就是不肯安分点!”张太后闻言不由笑了笑,摸着朱厚的小脑袋瓜,一脸宠溺。
“哀家知道你受委屈了,不要怨哀家,哀家也是没办法。你皇伯父临终前叫我替他守好这大明江山,哀家一介女流,能做的事太少了,后宫不得干政是太祖铁律!”
“皇伯母也好,太后也罢!哀家明白你的心思,知晓你的孝顺,不会强迫你做什么。哀家已经老了,没必要再去争什么,这点你不用多心。”
“但这群以杨廷和为首的大臣是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你想要亲政,想要摆脱文臣的掣肘,不能像你的表哥那样只会压制甚至大肆贬黜文臣,相反你必须得到他们的支持,今天就是个不错的机会,可以试着分化瓦解他们,也不必急于一时。”顶点小说
“武将勋戚你不用担心,他们和我大明皇室是一体的,没有我朱家,他们什么都不是!哀家很快就会把他们交给你。”
“那些宦官现在应该已经向你效忠了吧,他们可以用,但不能重用,你是个有主见的孩子,你也应该懂。”
“等你彻底执掌大权后,替哀家杀光昔年你表哥周围的所有宦官、宫女、弄臣,这是哀家唯一的条件!”张太后虽然一直面带微笑地说道,朱厚却从她的话语中感受到了刺骨的杀意。
“侄儿明白了,刘瑾、钱宁、江彬已伏诛,侄儿向您承诺,剩下的这些人人表哥不会等太久的。”朱厚也一脸微笑地回答道。
太后刚才的一番话信息量实在太大,朱厚不得摸着小脑袋瓜认真思索着:原来她一直都知道正德皇帝和文臣的争斗;原来武将勋戚背后的人竟然是她,怪不得这些人到目前为止都不愿与自己接触;原来太后也想铲除八虎等人,不为别的,只因他们毁了自己的儿子,所以恨之入骨!
作为皇太后,她的要求是不顾朝堂大局的,但是作为一个母亲,她的要求又是极其合理的。
“行了,小小年纪,故作老成,慧极必伤啊!”张太后看着朱厚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打趣道。
“侄儿知晓了。”朱厚拨开了张太后的手,挣扎道。
张太后把该说的话交代完后,便起身离开了寝宫。
当来到群臣面前时,她心中的怒火也终于有了发泄的对象,对着群臣斥责道:“有些事情哀家不说,不代表哀家不知道!”
“凡事都有个底线!如若今日之事日后再有发生,陛下怕背负恶名,哀家可不怕!到时候哀家亲自教教你们什么是为臣之道!”
“臣等知罪!”梁储等人此时也低下了头,今日之事确实因他们而起,还险些酿成巨祸。
“进去给陛下赔罪吧!”张太后冷冷地说完,转身便离去了。
朱厚本还在思考要不要继续搬东西,一抬头看见杨廷和等人进来了,饶有兴致的说道:“哟,杨首辅这是好啦?谁这么有能力把你治好的?这是‘生死人、肉白骨’啊!堪称‘医学圣手’啊!是哪位英俊潇洒、玉树临风、气宇轩昂的‘神医’治好你这绝症的?”
梁储、蒋冕等人原本因为错怪了朱厚,误以为他是个生性凉薄之人,在心里早就将朱厚骂得狗血喷头,现在面对他时心里面多多少少都有些羞愧自责。
但此时听完朱厚的话后,心里面顿时充满了说不清的怪异感:吾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陛下,臣听闻是许绅许御医把老夫治好的!”杨廷和摸着美髯,一脸讥笑地望着朱厚说道。
“杨廷和你个老东西给朕滚出去!”朱厚勃然大怒,怒喝道。
杨廷和闻言立马出了寝宫,没过两秒又摸着美髯满脸笑容地进来了。
“陛下您这是?”一众大臣见朱厚双手一直没停过,不断地挑选着古玩递给旁边往外搬的陈寅等人,内心抽搐不已。
“看什么!没见过搬家啊?本王这就回安陆了,不陪你们玩了!狼心狗肺的东西!黄锦,东西收拾好没有,人家这是来赶我们走了!”朱厚心中的委屈与怒气未消,犹自骂骂咧咧地大吼道。
“臣等知罪,望陛下以江山社稷为重!”杨廷和等人闻言,立马跪地叩拜道。
虽然听出了朱厚在指桑骂槐,但此时哪里还顾得上颜面,如若今日不劝住这位小祖宗,让他消停下来,他们真会被太后收拾个惨。
“唔,你们有什么罪啊?来,说给朕听听!”朱厚此刻也不装了,顺势坐到龙榻上,望着群臣满脸嘲讽地说道。
回安陆他是不敢回的,如果现在不顺着台阶下了,真弄巧成拙丢了皇帝宝座,那新帝登基之日便是他的死期!
他的便宜老祖宗朱棣上位后,就怕自己的兄弟子孙们学自己,对大明的藩王可是极尽打压。与建文帝相比,那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说的好听点叫藩王,说的难听点就是一群被圈养起来混吃等死的猪猡!
倘若真被赶回了安陆,朱厚只有一个下场:被新帝赐给鸩酒一杯!同时兴王府众人全体给他陪葬!
真以为过家家呢?皇帝说不做就不做,当真以为不需要付出代价的吗?
杨廷和此时对朱厚这小王八蛋的二皮脸也算是有了更清晰的认识,不过更多的是欣慰。
本性纯良,宽以待人,但颇有心计,能屈能伸,不计较一时之荣辱,而且并非心胸狭窄之辈,对于这样的皇帝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君择臣,臣亦择君,那些早前于广场之上还想挂印而去的大臣此时心里只有两个字:真香!
“陛下,老臣想问一下那药方……”
“关你屁事!”
太医院院使许绅刚想出声,便被怒气未消的朱厚厉声打断道。
虽然朱厚的确不是心胸狭窄之辈,但看到出声的是这个带头质疑自己的老东西,他的态度可不会怎么友好。
“陛下,老臣是想问能否准允臣将此药方推广于天下,百姓中患有‘真心痛’者多不胜数,如今有陛下之良方,病症轻者定能药到病除,百姓定会对陛下感恩戴德,这是陛下的‘仁政啊!”许绅知道自己恶了陛下,但为了黎民百姓也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恳求道。
许绅的话如同一记警钟,原本漫不经心地朱厚闻言,顿时正襟危坐,一脸严肃地陷入了沉思。
太得意忘形了啊!忘记了大明常年发生的自然灾害。
整个大明朝两百多年都是处于小冰河时期,特别是正德至嘉靖年间,地球温度骤然下降,全球粮食大幅度减产。并且终大明一朝共计发生了一千一百多次自然灾害,如旱灾、水灾、蝗灾等,百姓无粮可食,饿殍遍野,随之而来的便是瘟疫!令人闻之色变的恶魔。
朱厚记得特别清楚,大明是中国历史上瘟疫最严重的时期,而明年即嘉靖元年二月份,陕西就会因为大旱而爆发一场大瘟疫,导致上万人死亡!
陕西境内尸骨遍野,哀鸣不绝,惨绝人寰!死者相枕连途,生者号啼盈市,宛如人间炼狱!
而且古代人可是迷信得很啊,一旦发生重大自然灾害和瘟疫,皇帝可是要下罪己诏的,并且马上祭祀天地认罪,自己即位元年就爆发如此大难,还不知道天下百姓会怎么看待自己!
不容乐观啊!得想办法妥善解决此事!看来得做一回“文抄公”,借鉴一下后世的防疫之法。
“许爱卿不用着急,朕过几日会撰写一本《防疫录》,你命人收集各项病症的良方附于其中,一同推行天下。”朱厚沉吟片刻后说道。
“臣遵旨,回去立即命人收录。”许绅虽然对皇帝陛下所谓的《防疫录》嗤之以鼻,不过还算是超额达到了目标,一脸喜色地回答道。
朱厚看着许御医一脸的不以为然,心中也是无奈,该怎么提醒这些国家大臣重视明年的陕西大疫呢?朱厚苦闹恼地思索着。
杨廷和闻二人所言,心里面疑惑更甚,陛下难道真的精通岐黄之术?为何自己搜集的资料上面从未提及,但此事不可能啊,为何仲德也不知道,等会一定要找他问个明白!
不过此时杨廷和还有大事要奏,不再犹豫,上前道:“陛下,老臣因突发恶疾,请求辞官归乡!”
“臣年事已高,已不能再为国尽忠,请求辞官归乡!”身为今日之事的主要背锅者梁储,此时也不得不站出来请辞。
杨廷和、梁储二人知道,光道歉是没有用的,能不能消除陛下与文臣之间的嫌隙,就看自己二人的首辅及次辅之位能不能满足陛下的胃口了。
“请什么辞,你不是好了吗?还有梁储,声音不是大的很吗?朕看你精神得很!”谈及正事,朱厚也不撒泼打浑了,正襟危坐地说道。
“望陛下怜悯臣等时日无多,恳求归乡安享晚年!”杨廷和与梁储言辞恳切地说道。
“你倒是安享晚年了,朕去哪儿找一个首辅啊!这朝政谁来处理啊!安安心心地做事,不要想着辞官!”朱厚厉声斥责道。
你个小王八蛋嘴上说着不同意,身体却实诚,都在问老夫首辅继承人了,心里乐开花了吧!杨廷和摸着美髯,心中不断破口大骂。
“臣推荐谢迁和费宏入阁辅政!”虽然心中不痛快,但涉及国家大事,杨廷和也正色地说道。
“准奏。诏谢迁、费宏二人即日入阁辅政。”
“你二人也不用辞官归乡了,继续给朕做日讲官吧!充任詹事府詹事兼翰林学士,负责经筵、日讲之事。”
杨梁二人为大明奉献了一生,朱厚也得给他们留一点颜面,况且二人的才干自不必多言,不可能顺势一撸到底,将二人打发回老家养老。
“擢杨慎为中书舍人,梁次摅为锦衣卫副千户!”
与杨慎这位赫赫有名的才子相比,梁储的儿子梁次摅可就是出了名的嚣张跋扈官二代了,不过梁储也算是一心为国,忧于国事,疏于教子也情有可原。
朱厚现在最喜欢调教的就是这些官二代、勋二代了,你老子官再大能大得过我?
忽然他突发奇想,现在锦衣卫正缺人手,把这些二代们全丢进锦衣卫操练一番如何?
朱厚越想越觉得大有可为,不过操作之时需要仔细斟酌,毕竟事关朝堂上的众多大臣,需要想个办法让他们接受才行。
“许绅,着太医院为诸位朝廷重臣检查身体,所有耗费从朕的内库里出!”
“遣使慰问刘健、王鏊等先朝遗老,朕知道他们虽然人未在朝堂之上,但心里仍时刻担忧着这江山社稷,不能遗忘了这些国家忠良!”
对于能分化文臣集团的大好机会,朱厚是不会错过的。谢迁、费宏入阁,势必会对现在的文臣集团造成冲击,不可能再如杨廷和时期那样团结一致,这是朱厚现在最乐意见到的。
“陛下圣明!万岁万岁万万岁!”朱厚的宽仁无疑又收获了一波大臣的好感,心中欣喜不已。
“臣等告退,明日的日讲希望陛下按时前往!”杨廷和走得时候不忘叮嘱一句。
原本心情大好的朱厚,被杨廷和走的时候恶心的这一下,心情顿时变得抑郁了。
同时朱厚疑惑看向脑海中的明史册,一直都很重视明史册的朱厚确信自己早上并未在明史册上见到变化。直到过了这相当坎坷的一天,上面才出现了新的文字:五月乙卯,杨廷和、毛澄集群臣进言:《礼》为人后者为之子,自天子至庶人一也……帝怒,不允。群臣再拜,帝怒斥之,群臣皆伏地请罪。时杨廷和突发恶疾,帝以药救之。杨廷和请辞,帝不允,贬杨廷和、梁储为日讲官。诏谢迁、费宏入阁。
这明史册怎么越来越像史官了啊?以前好歹还能触发,起码有个预警的作用,现在直接就是个史官记录的作用呗!
朱厚越想越气,如果有可能他想把这玩意儿抠出来扔茅厕里面去。
“陛下,这些东西还搬吗?”待众臣走后,陈寅才敢起身,小心翼翼地向朱厚问道。
“搬你个大头鬼!全部给朕放回原位!陈寅你摔坏了朕的珊瑚树,罚俸一年!”
“还有黄伴,你个王八蛋啊!那么多名贵字画你全给朕摔了!你必须赔!”
“这是哪个王八蛋干的!连墙壁上的夜明珠都给朕硬扣下来了!朕入他老母……”
皇帝寝宫中,朱厚看着自己原本美轮美奂的大殿变得一片狼藉,心情越发抑郁,咬牙切齿地怒吼道。
寂静清冷的皇宫中,不时传来朱厚的阵阵惨叫,让这幽深冷寂的氛围一下子变得古怪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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