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朱麟与楚雄天二人的期盼中,直到日落时分,交趾大军才终于姗姗来迟。
交趾,古称“百越”、“南蛮”,一直都是中原士林口中的“蛮夷之地”、“不毛之地”,亏得梁储与袁宗夔二人的竭力开发,交趾之地才终于彻底融入了大明。
交趾地区山多地少,且农耕文明大大落后于中原地区,加之气候湿润炎热,简直与南甸、缅甸等地如出一辙!
这种异常恶劣的生存条件,让他们的民风变得非常彪悍,却也是丛林作战的绝佳战士!
眼下大军即将攻伐南甸、木崖等地,交趾大军赶到,实在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当镇南侯莫复山雄壮魁梧的身影出现在营地之外,朱麟与楚雄天亲自出面将其热情无比地迎进了大帐之内。
莫复山行进大帐,见主位之上坐着一名女子,心中便已了然,当即纳头拜道:“末将莫复山,拜见公主殿下!”
这一拜,莫复山拜的诚心实意!
倘若不是彩云公主出手,救下了傅玉龙等人的性命,莫复山实在无法想象,今后余生他活在悔恨之中的场景!
沐瑛下了一跳,当即起身将莫复山扶了起来,安抚道:“镇南侯切莫如此,本宫乃是一介女流之辈,本不应该抛头露面,而今镇南侯有坐镇大军,本宫这就放心了。”
她此话并非托词,而是心有所感。
朱麟年纪尚轻,资历不能服众,自然不可出任一军主将;楚雄天乃是宫廷宿卫,并无战场厮杀布局的经验,亦不可领军作战。
唯有眼前这位曾经的安南国大将军,而今的大明镇南侯,才有这个资格执掌先锋大军,攻伐南甸!
“这……末将愿听从殿下调遣!”
莫复山急忙开口,主动将大军主权交给了沐瑛
因二人实属第一次打交道,莫复山以为沐瑛是在试探自己,这才率先开口,让出了主帅之位。
沐瑛闻言尴尬不已,苦笑着开口解释道:“莫将军无需多言,本宫这就赶回云南,安抚军民,为大军筹备物资!”
“莫将军大可放心便是,本宫绝对不会从旁掣肘!”tj268.com
“楚雄天,率骁果御林军听命于莫将军,协同先锋大军征伐南甸,本宫安危无虞,无须你护卫!”
话毕,沐瑛当即起身离去,根本不给三人一丝反应的机会。
三人面面相觑,颇为有些愣神。
莫复山尴尬开口问道:“咱们这位……公主殿下,一向如此雷厉风行吗?”
“哈哈哈,镇南侯说笑了……”
楚雄天打了个哈哈,尴尬掩饰道,却被一旁的朱麟无情打断。
“他们沐王府出来的,哪一个不是这等暴脾气!”
正当此时,大帐之外陡然传来了一声高喝:“哪个混账在搬弄是非?”
众人寻声望去,只见一身如铁塔、壮如熊罴的大汉径直走入了大帐之中,来人正是新任黔国公沐朝辅!
“沐小子,少在这儿没大没小的,信不信老子揍你?”
被抓个现形的朱麟当场暴怒,搬出了长辈的模样有板有眼地教训道。
论起辈分,他可是与张仑、沐绍勋等人一辈的,沐朝辅比他低了一辈,气势上自然不能输。
沐朝辅本就不善言辞,只能怒视着朱麟。
莫复山却是觉得眼前这一幕有趣无比,至少比他当年在安南统军之时轻松多了。
“对了,玉龙与大牛……怎么样了?”
莫复山问出了一个他早就想问,却又不敢问的问题。
因为,他害怕听到噩耗。
楚雄天会意地拍了怕他的肩膀,解释道:“还行,身子骨并无大碍,伤口也都开始愈合了,不过心力交瘁过度,还在还在昏睡当中。”
“不过……征缅大军仅剩下四千多个兄弟了,唉!”
莫复山似乎早有预料,闻言并无太多悲怆情绪,暗自点了点头。
“他们的仇,我会去报!”
“既然公主殿下把主帅之位交给了我,那明日全军开拔杀入南甸,由我交趾大军打前阵,骑兵两翼掩护!”
“今夜便把斥候全部散出去收集敌军情报,尤其是对方巨象兵的位置,一定要打探清楚!”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莫复山绝不愿意再次让大军落入陷阱之中!
朱麟等人皆点了点头,随即离去准备。
沐朝辅此次带来了五千轻骑与一万步兵,先锋大军的数量也高达五万之巨。
以明军精良的装备与先进的火器,即便叛军多达十万之众,也完全有着一战之力!
是夜,莫复山悄悄来到傅玉龙与李大牛的军帐之中,看着陷入昏睡的二人,不由泪流满面。
“兄弟们,我莫复山回来了,你们的血海深仇,由我来报!”
翌日深夜,沙木笼山以北,明廷先锋大军正悄然而行,大多皆是以步兵为主。
南甸境内有南牙、沙木笼二山,危峰矗立,怪石嶙峋,夷人靠山搭建石梯,构筑山寨,以此据险而守。
大军想要杀入南甸腹地,则不得不拔除掉这些钉子。
此等地形,骑兵自然无用,明军唯一仰仗的也只有出身云南与交趾的步兵。
石梯往上十余里,皆有碉楼暗哨,显然早就加强了戒备。
叛军依旧天险可守,占据地利,战局一开始便对明军不利。
但莫复山是交趾出身的大将,翻山越岭更是家常便饭。
在仔细勘探过地形之后,莫复山寻到了一处叛军疏于防备的峭壁。
虽然峭壁周围树木皆被叛军砍伐一空,却防不住明军顽强的作战毅力。
一架架云梯被搭建而起,径直靠在了峭壁之上,一名名士兵衔刀攀爬,当爬到云梯顶端时,下方的同伴将一节节事先准备好的云梯传递而来,捆扎绑好,继续攀爬。
通过这种艰难的方式,在凛冽的寒风之中,在付出几十名将士摔得粉身碎骨的惨痛代价之后,直上峭壁的云梯,终于搭建好了!
而此刻,恰好东方既白,旭日初升!
莫复山与沐朝辅一前一后地登上了悬崖,身后是无穷无尽携怒而来的明廷大军。
不远之处的山寨中,叛军蛮夷还在幸福入睡,根本不知道他们严防坚守的明军已经悄然绕行至了身后。
当最后一名明军将士登上了悬崖,莫复山眺望着据险而守的碉堡暗哨,狰狞的面容上露出了残忍的笑意,
“杀————!”
震天的喊杀声突然想起,惊醒了尚在熟睡之中的叛军。
震惊,茫然,紧接着便是无尽的恐慌!
明军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
这怎么可能?
神兵天降?
山脚下的那些混账怎么不发信号?
该死的啊!
面对突然冒出来,嗷嗷叫着如狼似虎的明军将士,叛军蛮夷当即被吓破了胆,根本无力结阵抵抗,纷纷四散而逃。
镇守此寨的叛军将领刀牙凄厉地吼叫着反击,却连像样的抵抗都组织不了,最终被沐朝辅一枪砸碎了脑袋!
“杀光他们!一个不留!”
“快发信号,传令大军,夺下此寨!”
占据了这天险之地,朝廷大军便可源源不断地杀入南甸腹地!
南甸,再无险可守!
南甸宣抚司署,是一片雕梁画栋的宫殿式衙门,是“十司领袖”南甸宣抚使统治南甸的中心。
此刻在这座美轮美奂的衙门大堂,南甸宣抚使刀乐成正在举办一场盛大的结盟宴会,与会者有干崖宣抚使刀帕落、木邦宣慰使罕乐法、八百大甸宣慰使刀揽那、孟养宣慰使思陆等一众土司。
三宣六慰之中,除已被莫复山含恨屠灭的车里宣慰司、被沐瑛攻破的陇川宣抚司、忠于大明的老挝宣慰司、早已被瓜分一空的缅甸宣慰司外,其余五大土司尽皆汇聚于此。
原本众人推举的领袖乃是枭雄思仑,岂料他是一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废物,虽然暗中联合一众土司伏杀了明廷五万征缅大军,却一意孤行地杀入云南。
不但因此葬送了三万土司联军,还丢了自己的性命!
其孟养宣慰使的高位也被思陆趁机窃取,平白为他人做了嫁衣!
而刀乐成身为南甸宣抚使,十司领袖,自然不愿居于人下,在得知思仑兵败身亡后,当即联系了一众土司前来南甸,举行了这场盛大的宴会,目的自然不言而喻。
他要的不只是十司领袖,而是百司领袖!
只要将上百土司聚集在一起,拧成一股绳,明廷有何何惧?
即便打不过,他们完全可以据险而守,同明廷谈判!
毕竟这样的情况又不是第一次发生!
当年明廷出兵四十五万三征麓川,还不是没能将思氏彻底剿灭,甚至为了颜面还不是册封其为一大土司,继续过着土皇帝的逍遥日子!
或许,在其他地方,明廷是说一不二的霸主!
但是在这西南地区,他们这上百土司,才是真正的霸主!
流水的朝廷,铁打的土司!
这,便是刀乐成心中的底气!
大宴宾客,成为土司盟主,百司领袖,这是刀乐成的第一步!
裂土封疆,自立为王,才是他心中梦想的那一步!
大宴进行的很顺利,刀帕落一向以自己马首是瞻,罕乐法被逐渐崛起的东吁王朝打得抬不起头来,刀揽那实力较弱不敢反抗,思陆而今成为了实力最弱的那一个,更是不敢有丝毫意见!
大事成矣!
刀乐成意气风发地坐在主位之上,一双眸子来回逡巡,享受着上位者的快意!
正当此时,一个心腹匆匆而来,径直闯入了大堂。
“首领,虎牙寨被明军攻破……明军杀过来了!”
“吧唧”一声,不知何人的筷子掉落在地,原本热闹无比的大堂瞬间变得针落可闻。
刀乐成脸色煞白地看向心腹,忽然觉得自己如同一个小丑般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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